“北庭侯,接旨。”怀恩念完后笑吟吟走下台阶恭贺。
“稍等,我得问一声,”卫央踟蹰道,“传国玉玺是不是真,我且不知道。怀公公,圣旨上长篇累牍只说这玩意,一旦将来天子觉着赏赐太重了,便寻个由头说,啊,玉宝是假的……”
怀恩咔嚓一下就给跪下了。
小祖宗,求你别拿此事说话了!
天子宁可认为自己是个假天子,也绝不会认为传国王宝是假玉宝!
“那你写字据,你给我写一个字据。”卫央袖手说道,“要不然,将来天子要收回成命那岂不麻烦?”
“胡闹,此事怎好是开玩笑的。”赵允伏训斥,“赶快收了圣旨,哦,接圣旨,再安排酒宴,当感谢天使,此外,天子念你还很年轻……”
将校们险些笑翻天了都。
是,是是是,卫副将的确还很年轻。
可咱能不能换一个“年少”更贴切点?
“……因此不提你的功绩,你当自勉之,要好生再立功勋,”赵允伏叮嘱,“到时候,天底下自然没有人会说你只是运气好请回传国王宝了,这是天子的厚爱你千万别当时儿戏,明白?”
“那是,对了,这圣旨要怎么保存?要不要做个柜子锁起来?要不找个裱糊匠——”卫央翻来覆去看那圣旨,他感觉或许可以当一份文物留存到后世。
怀恩爬起来拱手:“只连同世袭罔替的证明放在一起,子子孙孙传承就可以。”
证明呢?怎么没见你给我?
“随后朝廷派人送下来,你赶紧修一个好房子专门供奉,记着,这是要供奉的,不可随意收藏。”老头知道卫央的德性。
卫央便拿着圣旨挺胸凸肚冲众将招手说:“来来来,新鲜出炉的北庭侯,都来拜一拜,也让咱多点喜气儿。”
将校们一起拱手:“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封侯。”
卫央才心满意足,点头告诫道:“这往后咱就是朝廷的侯爷了,可记着都要恭敬点。”
众将校齐声称颂:“那定是恭恭敬敬才行的。”
怀恩一看,这厮浑然没把封侯放在心里啊。
于是拉了下小侯爷,面色愈恭喜,询问道:“北庭侯年少有为,老奴得知你身世甚是可叹,遂与圣天子多提及,天子也赞叹北庭侯着实可叹,遂有赐婚之念,不知……”
众将校一起变了脸。
怎么的?此事朝廷还想插手么?
小郡主拉着高岚去了后院儿,她才不愿意听这些小事呢。
卫央神色严肃,转而又恍惚,半晌才叹道:“皇帝太客气了,此事吧,我还在考虑。”
怀恩赶紧问:“可有疑难么?”
“有。”卫央拱手问,“公公可知若天子赐婚的话,女方要彩礼多少钱啊?”
这——
这你让所有人怎么劝你?
怀恩愣了半天才讪笑说道:“北庭侯年少有为……”
他纠结了半晌才劝道:“此乃人生大事,北庭侯应当谨慎从事。”
然后道:“至于这彩礼……老奴素未听说过天子提起。”
“麻烦帮我问一下可好,”卫央再请求,“然后,麻烦怀公公帮我再打听打听,我攒够了彩礼后,女方陪嫁多少。”
怀恩整个人彻底惊呆了。
他从未听过有如此不让人闻之色变的事情。
“谢谢,一定要帮我问清楚,你不知,我家穷,彩礼不多。”卫央叹息道,“我这人没啥出息,就想着要结个婚千万不能当负翁,如果女方愿意陪嫁多一点,我这彩礼就能多给一点儿了,要不然抠抠搜搜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人家女孩子嫁到我家来,陪着我一起过苦日子,多难啊,劳烦了,一定要帮我打听清楚,我估计,此事应当是最大的拦路虎了。”
怀恩忍了好几忍,忍住把拂尘砸到这小儿的嘴脸上的想法。
人言北庭侯用兵诡诈,可谁知道他说话也扯淡至极?
你听那说法还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此事先不急,老奴还要在西陲多逗留好些天。”怀恩锲而不舍,余光瞥到似乎竖着耳朵听到立马闭上耳朵的赵老头儿,笑容可掬地暗示。
卫央拱手道:“怀公公四海人望……”
“老奴当去讨一杯好酒。”怀恩骇然去找赵允伏说话。
他宁可面对忠顺王的不哼不哈也不想再面对北庭侯的“年少无知”。
卫央真的很为难的。
这件事是他的爱情观啊,难道让他和一个老太监彻夜畅聊爱情这回事去吗?
那也对人太不尊重了。
“我难啊。”卫央跟麾下们感叹。
将校们叹气都道:“卫大人实在是太难了。”
于是相顾叹息,一群人纷纷摇着头不知该如何表达对卫小郎的同情。
卫央忽然问:“胡瑾怎没来?他不来怎样安排天使的住宿?”
怀恩老身抖了好几下低下头去了。
他懂了。
北庭侯不是诡诈,他是真的不要脸!
住在锦衣卫千户所里去?
你想找死吗?
“王爷,老奴有点饿。”怀公公带着祈求向赵允伏拱手。
他认定继续在这待下去恐怕要被北庭侯气死。
这厮太歹毒!
赵允伏笑道:“是老夫的过错,酒席已安排妥当,请。”
怀恩犹豫片刻,小声道:“能请北庭侯不要参加吗?”
他这可心脏真受不了一而再的欺负了。
老赵头想想劝解道:“还是忍忍吧,这孩子太直爽。”
这句话怀公公还是信的,不直的人能干得出当面问彩礼和嫁妆的话来吗?
“而且你也看到了,这孩子还小,他连婚姻大事还要与家人商量的道理都不懂,这些事情,我们当老人的可不能忘了,请。”赵允伏伸手拉着怀公公去银安殿内等待去了。
吃饱饭一切就都好说了。
卫央站院内想了很久,再三确定这圣旨不能不接,才找了个袋子,将圣旨装进去塞口袋里就准备回家。
赵副总兵吃惊道:“最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不行啊,我得回家准备下,天使要来访,我总不能连‘扫榻以待’四个字都做不到啊,那不是丢咱们西陲军民的脸吗。”卫央奇怪道,“可是你为啥不叫我一声小侯爷?”
滚!
怀恩连日来又气又失望,那些封爵的诸部首领,他们一个都不愿再跟原来的部族们联系了。
乌思汗每天三次追问什么时候一起回京,其余几个人天天跟着他到处跑,生怕他提前跑了将他们留在哈密。
这是能为天子分忧的贤臣吗?
“没法子,咱们怕北庭侯。”乌思汗偷偷跟他说。
很明显西陲任何事情都绕不过北庭侯。
怀恩这天选了个下雨的好日子,带着几个卫士亲自登门拜访卫央。
卫央已备好了酒宴,亲自出门将怀恩请到自己的卧室里,推心置腹道:“怀公公的叮嘱,我是想了又想,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爱情要来临了,好得很,我有一番对爱情的见地,请怀公公为我分忧,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