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城乱了。
鞑靼瓦剌联军进城的时候,正看到图门整编了整个察合台军。
他暂代北庭城主,亲自提拔了几个亲信当万夫长,而后又以汉军五个千人队为一军,在两国联军入城的时候一个突袭包围了这些家伙。
察合台带兵出去的万夫长试图反抗,被图门以城主身份关进大牢,第二天发配去给他手下的一个百夫长当随从。
“你手底下的人都死光了你还想拿什么跟俺们打?”图门始终就是这句话。
无奈下,鞑靼小王子阿尔苏博罗特只好承诺一定调查出劫掠察合台两翼牧民的鞑靼大军,而后又与瓦剌大将赤剌温商议,两人一面派出队伍向达延汗与翁郭楚汗联络寻求支援,一面暗中观察北庭的局面。
图门并不傻,他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派出一队骑军立即去找满速儿汗求援,一面命汉军集合城内汉人,在一个察合台军万夫长的监督之下铸造城池,一面调拨粮草要求六个万人队准备厮杀,同时又派出一支三千人的游骑在四面侦察,同时命人将北庭左右两翼并后军牧民尽数调来北庭城,摆出一副集合所有力气死守城池的姿态。
这一番举动果真令那两人放松了警惕,遂暗中试图说服察合台统兵出征的大将苏日格寻求谋杀图门。
可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吐鲁番一场大战吓破了苏日格的胆子,他日夜只求回归亦力把里。
“很显然,要想回,必须得到北庭的允准,图门这厮如今是北庭之主,他若不放行,我等安可回草原?”这厮秘密与手下密谋,吩咐手下们,“明军既攻占吐鲁番城,未必不想打北庭这边,他们若还是用那种车来打仗,咱们怎么做?倒不如卖个人情给图门,咱们支持他当北庭城主,他须放咱们离开,岂不美哉乎?”
麾下无一人会反对。
正这个时候两部竟敢来图谋抢夺北庭城,苏日格遂生出一计策来,假意与阿尔苏博罗特和赤剌温合谋,一面悄悄派人去告知图门。
图门闻之而怒,当即要率军清缴,韩老汉使人送来了卫央的密信。
信中说,吐鲁番之战令三国联军元气大伤,然他们依旧不会死心,可想法调派他们出城驻扎,待消灭这一股兵马,而后北庭城既克,再与三国联军进行北庭城之战去。
图门一考虑,遂暗中调拨人马护住大帐,不半日,子夜,阿尔苏博罗特与赤剌温引麾下袭来,苏日格在另一路摇旗呐喊。
四面伏兵起,鞑靼瓦剌两路大军慌不择路待要跑。
图门引汉军自府内杀出来,扬鞭叫骂道:“喂不熟的狼崽子,不看一起合力,今日北庭城便是你等葬身之处。”
乃命开南门,驱逐两国联军出城,图门又命人送出足够半月食用的粮食,又命人送一些帐篷之类,两国联军瞧着覆灭在即,却被图门这么放走,一时心中竟大定。
苏日格心中也越发笃定,他自去找图门商议,说道:“明军十分难对付,我本想劝你离开北庭城,但你如今是北庭之主,这样罢,我亲自与翁郭楚汗说,请他任命你为北庭之主,北庭六万户的万夫长罢,你看怎么样?”
图门大喜赞赏道:“我有三万骑军,且有数万民众,守一城足矣。苏日格将军,请你带去我对翁郭楚汗的问候,只说,我图门祝福他身体健康。若任命我为北庭的城主,我愿意送牛羊一万头,战马三千匹,再送你一千匹上等的战马,你一定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苏日格当日便西去,麾下出征时两万余人,仆从军遮天蔽日,那是何等意气奋发?如今只不足一万残兵败将也!
他回望北庭,眼前仿佛出现那钢铁巨兽砸平北庭的景象。
“让图门找死去吧,我们回到汗庭之后,好生放牧我们的牛羊,再也不参加这样的战争了。”苏日格叹息。
只西去不过五十里,两侧黑压压的骑军自雪原上的丘陵后面冒出。
苏日格大惊:“这是谁的军队?”
又见后方冒出一支骑军,苏日格瞧见大纛之上大大的一个明。
他长叹一声,丢弃弯刀跳下马背蹲在了地上。
跑不了。
不足一万残兵败将如何从数万大军中逃出去?
“我想知,你们的主将是谁?”
苏日格看到笑嘻嘻出现在他面前的骑军将领直问道。
黄金虎笑道:“你要问我吗?我叫黄金虎,镇戎军老卒营的老卒,我家大人叫卫央。你若问他们,那可就多了,”他一一介绍,“这是党项人,为一营主将。”
苏日格大惊:“你们不是在叉失里么?”
黄金虎又指着一人道:“这是鞑靼土默特部的勇士。”
这一下苏日格全然明白了。
叉失里早已落入明军之手。
青海也早已回到大明的版图内。
“那么下一步在哪?”苏日格绝望之至。
黄金虎挠头:“我们哪知道,只知道先下北庭。”
那两国联军定全完蛋了。
苏日格所料不错。
两国联军心中既安定,遂在北庭城南十五里处安营扎寨,赤剌温忽的看到,城南往南二十里是山,山口极其平坦,又想冬日道路被冰雪覆盖,最适合战车行进,遂急忙挥军上山,见山上坑坑洼洼杂草丛生,乃大笑:“这下看他们拿什么推进。”
山上有石碑,上头刻着三个正楷汉字,曰“乌土山”。
下有一行小字,字迹模糊只能看大约写着“开元十三年,北庭李等立”等字样儿。
两军并无人在意。
何况也不值得在意。
开元?
千年了!
阿尔苏博罗特引军在对面山上驻扎,两军封锁住西陲通往北庭的通道。
是夜,西风狂。
冰封的雪原上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赤剌温骇然出账一瞧,只见山下一道火线,极快无比地向鞑靼军的山头突进。
那是什么?
卫央自引三营驻马数里之外,瞧见以荒草加上火药制成的数十根引线迅速向山上延伸,他微微心下不忍,但旋即强硬起来。
山风加快了火线燃烧的速度,刹那间山顶上火光大作,沉闷的爆炸声,火光里的黑烟,以及瞬间被大火吞并的黑影,无不昭示着鞑靼骑军的命运。
那不是火药,行军途中哪里找那么多的火药?
但那是石油。
卫央沿途命大军搜集的坛坛罐罐里装满了石油,这物什北庭附近到处都有。
山火彻底吞并了山头,山头不断有火球滚落下来。
三营人马静悄悄的看着,纵然是杀敌,然惨叫声将此地练成修罗道场。
卫央背过脸,好半晌才叹道:“战场之上你死我活,本不该有仁慈之心,然,我等既为人,怎可失却人性?”
部下均以为他要去救人,却听他道:“过去吧,送他们一个痛快。”
不是他残酷,鞑靼人常年自北南下,他们里头哪一个是无辜人?
何况是敌人,又怎可不杀?
“此山名为乌土山,自此后……”卫央道,“人从此路过,常年闻鬼哭,走吧,送他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