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偷偷在面写话本的事情, 景黎一直没有告诉秦昭。
秦昭文采好,如果让他帮着修改润色,这话本会完成得更好。过从到了府城,秦昭要温习备考, 又要去顾府教书, 要忙于其他琐事, 景黎想再给他增添麻烦。
更重要的是,与秦昭在一起之后, 那人总是帮他将一切都料理清楚。
这一次, 景黎想靠。
他想等做出点成绩再告诉秦昭。
第一册发售的时候, 他没有赚到多少银两,因此好思跑去秦昭那里邀功。后来常老板说要加印, 偏巧遇上秦昭重病卧床,他根本顾上这些。
如今第册马上发行, 要是销量过得去, 他能赚到一大笔钱。
莫说秦昭的药费,连他们的生活都能跟着改善很多。
到时再把事情都告诉秦昭, 那人一定会很开心。
因常老板的允诺,景黎接下来两三天的心情都十分雀跃。他本擅长隐藏的情绪,这几日的亢奋止秦昭看得出来,连阿七都问了他好几次可是有什么喜事。
“是个秘密。”景黎反对,只是故作神秘说着。
说这话的时候,秦昭和小鱼崽正在了最后一块小米面饼较劲。这小崽子最近被惯得有些无法无天, 连面对秦昭都敢有来有抗议。
“许再吃了,你都快长得比你的小鱼布偶圆了。”
“呜!”
“……那一个时辰后再吃。”
“呜呜!”
景黎:“噗。”
这种事几乎每天早上都会重复发生。
景黎看下去,拿起桌上最后一块小米面饼,在鱼崽面前晃了晃:“叫一声。”
鱼崽:“嗲~”
“对, 再想想。”
“嗲……爹爹!”
小鱼崽长得很快,如今已经比邻家一岁多的孩子要高了,但说话是说太清楚,连叫爹爹都了好长时间。
景黎指了指秦昭:“他呢?”
鱼崽皱着眉头,又吚吚呜呜半天,才含糊唤出来:“……爹爹。”
景黎:“是阿爹,要分清才行哦。”
了更好分清两位爹爹,在崽子会叫人后,秦昭和景黎协商决定,以后让鱼崽继续叫景黎爹爹,叫秦昭阿爹。
过小崽子现在能完全分清这些称呼,总是拉着人一通乱喊。
甚至喊过阿七和卖馄饨的小贩爹。
景黎又教了小鱼崽几次,待他叫得没错后,才把小米面饼喂到他嘴边。
小崽子张大嘴巴,嗷呜啃去一大口。
剩下的,则进了景黎的肚子。
“没啦。”景黎塞了满口,将空荡荡的掌心展示给鱼崽看,“和阿七叔叔去院子里玩吧,别整天惦记着吃。”
小鱼崽纳闷歪着脑袋,看见桌上的确已经没有食物,才乖乖从秦昭怀里滑下去,被阿七牵着出了房。
景黎咽下小米面饼,摸了摸肚子:“再这么吃下去行,我都胖了。”
秦昭平静给他倒了杯茶:“分是你贪吃。”
景黎恼,笑嘻嘻喝了口茶:“反正是你养着。”
秦昭扫了他一,见景黎喝完茶,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衣,问道:“你又要出?”
景黎面改色扯谎:“是呀,我在书肆定了册新的话本,今天要去取。”
秦昭问:“我陪你去?”
景黎动作一顿,转身瞪他:“你是觉得最近又行了?最近天气这么凉,怕出去又生病?”
秦昭对景黎话中的某些用词太满,似笑非笑反问:“我行?”
“……”景黎被他的笑容看得发毛,重重咳嗽一声,“我出了,一会儿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落荒而逃似的跑了出去。
秦昭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皱了眉。
景黎轻车熟路往书肆的方向走,可刚走到西城的桥头,却看见往日清净的书肆口围满了人。
书肆口守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穿着统一,像是哪位富贾府上的家丁。
行人站得稍远一些,探头朝里张望着,想看又敢离得太近。
书肆的虚掩着,里面时时传出嘈杂声,却因有那几名大汉的遮挡,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常老板怎么会惹上这些人?这下可怎么收场哟……”景黎听见身旁的人叹息道。
景黎问:“这里怎么了?这些是什么人?”
“你知道呐?”那人道,“这些是季家的人,常老板招惹了他们,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景黎没反应过来:“季家?哪个季家?”
“城里有几个季家,然是绸缎庄那位季老板。”
景黎“唔”了一声,想起来:“是江陵织造纺下面的那个绸缎庄?”
他记得,前久秦昭带他去那家绸缎庄买过衣服,过他们去的只是店面,只见过铺子里的掌柜,没见过幕后老板。
“正是。”对方点点头,“季老板背靠顾家,在府城可是数一数的,你说这常老板招惹谁好,偏偏招惹他们。”
景黎又问:“常老板到底怎么招惹他们了?”
常老板开的是书肆,与绸缎庄应没有冲突才对。
见人聊得火热,有人插话道:“这事我知道,都怪常老板的弟弟。”
“他弟弟?”
“是啊,是常老板那亲生弟弟。”那人提起这事时,神情里满是鄙夷,“听说啊,前几日他弟弟在赌场输了个干净,将常老板这铺子抵押出去了,要是规定时限内筹上钱,赌庄要把他的铺子收去抵债。”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弟弟根本没去筹钱,昨天连夜出了城。赌庄扑了个空,只能来找常老板。”
“那赌庄背后,是季家大少爷,季知非。”
他们正说着话,便见一名瘦瘦高高、打扮富贵的青年走出书肆。青年手里拿着张刚画了押的房契,他的身后,有人踉踉跄跄跟出来,被人推搡一下,狠狠摔倒在。
正是常老板。
“季少爷,您再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把那混小子带来。”常老板摔得狼狈,在苦苦哀求。
“跑都跑了,去哪儿找?”
季知非神情有点耐烦,在这时,一名家丁从书肆里快步走出来,将一个裹好的包袱递给季知非:“少爷,找到了。”
季知非看没看,直接将包袱扔在常老板身上。
包袱散开,细软衣物撒了满。
季知非冷笑:“这是怎么事,常老板这是已经给留好退路,准备逃跑了?本少爷要是再来晚些,是是只能扑个空?”
常老板嗫嚅一下,没答。
季知非再与他多言,他拍了拍手里的房契,高声吩咐道:“这铺子现在是我的了,去,给我砸了。”
“、要,季少爷手下留情!”常老板道,“您要收铺子收去,可这里头的书是无辜的,您让我……”
季知非低头看向他,后者话音戛然而止。
季知非弯下腰,朝他笑了笑:“我再说一遍,这铺子现在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白了?”
“季少爷……”
常老板想再劝,却被几名家丁推搡开,上来是一顿拳打脚踢。
见到往日体面的书肆老板这般模样,周遭的行人都有些于心忍,一时间议论纷纷。
可这世道是如此,谁知道季家背后是顾家,而顾家背后是官府。这种富贾在府城权势极大,欺行霸市,是他们平民老百姓无论如何都得罪起的。
在场这么多人,连个敢出来帮常老板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几名家丁没有停手的思,景黎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制止:“你们住手!”
景黎这声喝止引起了少人注,连站在书肆前的季知非都过头来。
他神情原本是有些恼怒的,但瞧见说话的那人之后,却忽然换上一副兴致盎然的笑容。
哪里来的小美人?
景黎这一出声,他身旁的人都觉退开几步,似乎是害怕受到牵连。
季知非上下打量了他好一阵,才挥了挥手,让围着常老板的那几名家丁退下。
景黎顾得许多,上前将常老板扶起来。
“常老板,你没事吧?”景黎担忧问。
“没事。”常老板额角已经破了,脸上沾满了血和尘土。他用衣袖擦了擦,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你啊。”
季知非悠悠走上前来:“你是什么人,季家的事你敢插手?”
“我没想插手。”景黎与他理论,“但你铺子已经收了,何必再难别人?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听了他的话,季知非丝毫见生气,反倒心情颇佳扬眉:“你说得有道理,可我什么要听你的?”
景黎:“你——”
季知非道:“整个江陵没有人敢管我的闲事,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本少爷可以原谅你一次。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住在什么方。”
他语调轻浮,听得景黎心头恶寒。
这府城的富家少爷说话都这么讨厌吗?
常老板忙解围道:“季少爷有所知,这位只是来我书肆投稿的著者,与我素相识。他今日过来,只是因我与他约好要归手稿,所以……”
他从上散落的包袱里翻出一叠用油纸包裹好的小包裹,塞给景黎,快速道:“昭离先生,你的手稿在这里,润笔费在里面。答应你印刷的书册已经投放到其他书肆了,你快走吧。”
“可……”
常老板压低声音:“快走吧,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别牵扯进来。”
常老板这话是景黎着想。
季家在府城权势极大,管景黎是什么身份,他都只是个普通百姓,根本得罪起这些人。
何况他在夫家本来受重视,现在要是惹上麻烦,家可怎么交代。
说定会被逐出家。
景黎然知道常老板心里的想法。
过常老板的担忧无道理。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要是随便在面帮人出头,招惹是非,说定会牵连秦昭。
他想给秦昭惹麻烦。
可要是管,常老板会被那群混账打死吧?
景黎抱紧怀里的书稿,一时拿定主。
没等景黎做出反应,季知非又道:“本少爷没说话呢,我让你们走了吗?”
景黎心头起了些火气,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方才常老板刚签字画押,他书肆里所有东西都是我的。然包含你手里那份书稿。”
季知非眉梢微挑,笑吟吟道:“要走可以,把你手里书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