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已经停药两月有余, 体内的沉欢之毒早已解开。这几个月,他一边喝着调理汤药,一边跟着景黎下地劳作,已不再是那个在床上只能靠景黎自力更生的病秧子。
以他现在的体力, 到兴起时, 拉着景黎做个好几次都是常事。
仿佛要把前几年的清心寡欲的亏空都给补回来。
不过今日他还算克制。
考虑到景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秦昭这天晚上只做了一次,动作又轻又缓, 磨得景黎都有点心急。
……虽然还是挺舒服的就对了。
翌日, 景黎难得起了个大早, 活力满满得仿佛刚吸饱了精气的小妖怪。
“我是小妖怪,那你是被我吸走精气书生?”
听见秦昭说这话时, 景黎正跪坐在床上让秦昭帮他系衣带。他直接勾住秦昭的脖子,坏笑着凑过去, “那你要小心了, 我会把你精气都吸干的。”
秦昭搂住他的腰,顺势在对方眉骨亲了下:“只怕某只小妖怪还没得逞, 先哭着喊着求饶了。”
景黎耳朵红了:“……你闭嘴。”
秦昭笑了笑,继续帮他将衣带系好,偏头又想亲他。景黎没让他得逞,直接鱼似的从他怀里滑出来,跳下了床。
“我和阿易出去吃,顺便逛集市, 你乖乖在家里看店!”
说完,拿起秦昭那件毛绒袍子往身上一裹,直接推门跑了出去。
完全看不出前一日还是那么病恹恹的模样。
秦昭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没想到温度变化对自家小鱼影响会这么大, 看来,冬日果真不能继续住在村里了。以后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年年都来借宿在别人家。
但……城里的房子可比村中贵得多。
秦昭悠悠叹了口气,再次感到囊中羞涩的无奈。
两名少年一大早就出了门,药铺里只剩下秦昭与薛仁。
薛老先生自是不会帮忙,好在阿易前一日已将铺子里的药材摆放位置和售价都告诉了秦昭,加上药铺里生意惨淡,给了秦昭上手的时间。
不过药铺生意着实差得令秦昭惊讶,整整一个上午,铺子里就来了两位买药的客人。
秦昭将今日售出的药材,价格和斤两都记在账本上,写完后放下笔,难得有些走神。
也不知道那小鱼如今怎么样了。
哪有谁家夫郎像他这样,丢下自家夫君自己去外面玩的。
薛仁在旁边敲了敲烟袋,秦昭恍然回神,偏头看去,薛仁笑道:“这玩意用了太多年,里头又堵了。”
他索性也不抽了,将烟袋往腰间一插,问:“想你家夫郎了?”
秦昭没有隐瞒:“是。”
“小年轻……”薛仁嗤笑一声,又道,“让你留下有我的理由,上次你给我那些医书我已经看完了,药方也已经配出来,你看看?”
秦昭摇头:“这方子是薛先生配出来的,在下不能看。”
独家药方是极其珍贵之物,价格不可估量,因此医者通常不会将完整药方随便给别人看,以防有人偷盗取用。
秦昭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但该有的避讳不可少。
薛仁倒是不在意:“你不是还要帮我推广出去吗,你不事先看看?”
秦昭:“那也要等在下中举后,当真有能力将其推广时,再来请薛先生取出药方。”
“成。”薛仁没再坚持,半开玩笑道,“反正我还没找到人试药,本想着用你来试,结果你这毒解得比我配药还快,可惜了……”
秦昭默然。
二人正说着话,有咳嗽声从门外传来。
来者是个打扮贫寒的书生,脚步虚浮,身子骨瘦弱得很,说一句话能咳好几下:“我来取咳咳咳……取药。”
他取出一张皱巴巴的药方摊在桌上,道:“咳咳……麻烦大夫了咳咳……”
秦昭看了眼药方,又看了看他的脸色,问:“这药是谁给你开的?”
书生一口气没缓上来,咳了半天,才道:“是城西清风堂里的大夫,他家买药太贵,所以我就咳咳咳……”
阿易家这铺子由于地势偏,生意惨淡,药材的售价比外面那些医馆要便宜得多,因此时不时会有穷苦百姓来这里买药。
书生见秦昭脸色有异,问:“这药咳……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秦昭:“这药是多日前开的吧?”
书生点头:“已有大半月了。”
“这方子没有问题,只是用药太过温和,你继续喝这服药,恐怕收效甚微。而且我猜,你大半月前病情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秦昭稍顿了顿,又问:“按理说,如果汤药喝完病情并未改善,大夫应该会帮你换药才是……你没有再去复诊么?”
书生被他说中,羞愧道:“咳咳大夫说得是,但那清风堂一次要收诊金两百文,还不算药钱,哪里还敢复诊。要不是今日实在咳咳咳……实在撑不住,我都不敢来拿药。”
“……我这药方已经不能用了么?”
秦昭有些迟疑,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薛仁。
薛老先生一摆手:“看我做什么,让你照看铺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我是不会帮忙的。”
秦昭点点头,又看向那书生:“你若信得过,我可以帮你诊脉换药,只收药钱。”
书生一愣:“这、这如何使得?”
秦昭没有隐瞒:“我只是来此帮忙照看铺子,并非坐诊,自然不用收取诊金。就看你愿不愿信我。”
书生:“这……”
薛仁在旁边小声道:“他以前在村里帮很多人看病,连中风都治好过,医术没得说,不用怀疑。”
“小生自然不是在怀疑。”书生没有再多说,后退半步朝秦昭郑重行了一礼,“那便多谢大夫了。”
秦昭帮他诊了脉,又重新开了一贴药,抓好药递给他:“一日一次,服用三日,三日后你再来找我复诊。”
书生接过药包,连连点头:“是,咳咳……小生明白了。”
秦昭又道:“还有,阁下这病需要卧床休养,切莫太过劳累伤神。”
“这……”书生苦笑,“马上就是县试了,怎敢在这时候松懈下来?多谢大夫提醒,小生会多加留意。”
那书生告辞离开,薛仁凑上来看秦昭记账本:“你怎么不给他多加一味黄芪,那样不是效果更好么?”
秦昭道:“成色好的黄芪价格昂贵,而普通的药效没这么好,我给他折中换了几味药。”
他看出那书生家境贫寒,开药时避开了太过昂贵的药材,这新换的一副药算下来,与书生原本要开的药价格竟相差无几。
既考虑药效,又考虑价格,果真是秦昭的风格。
薛仁笑了:“幸好你不是开医馆的,要都像你这样,还怎么赚钱?”
秦昭:“总不能赚亏心钱。”
薛仁听了这回答,似乎挺高兴,悠悠叹道:“你和我那乖孙儿倒是同类人,阿易也这样,将铺子里药材价格压得全城最低,总说能帮到人就好,不图赚钱。”
“幸好他父母给他留了不少祖产,否则,他可怎么活得下去?”
秦昭想起先前景黎跟着阿易去镇上卖蔬菜的事,道:“阿易不缺营生的本事,心善之人必会有好报。”
“说得有理。”薛仁又道,“要不是你想考科举,我非得把你留下收做弟子不可,你这天赋和秉性,不当大夫着实可惜。”
他顿了顿,笑着问:“不然你再考虑考虑?在这县城里开家医馆,还愁养不活你家夫郎么?”
秦昭动作一顿。
要是半年前薛仁对他说这话,他多半就答应下来,可是现在……
秦昭摇摇头:“已经决定之事,怎可半途而废。”
“好一句怎可半途而废,我真是太喜欢你了。”薛仁郎声笑道,“那便祝你早日高中,日后位极人臣,可别忘了老夫的功劳就好!”
秦昭眸光微微闪动,低声道:“自不敢忘。”
薛仁道:“行了,铺子留给我照看就成,寻你家夫郎去吧。”
“这……”
“快去,别啰嗦。”薛仁摆了摆手,开始赶人,“看你这一上午心不在焉的,留下你也没意思。而且这会儿他们多半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你就当去帮他们搬搬东西。”
秦昭没再推辞,向薛仁道了谢,离开药铺。
“……景黎,我走不动了。”阿易拉了拉景黎的衣袖,小声道。
景黎这一上午精神极好,拉着阿易在集市上来回逛了几圈,买了许多年货。阿易体力本来就不如寻常男人,连着逛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撑不住了。
景黎这才想起来双儿体质较差,忙道:“正好我也累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路边恰好有家小食摊,二人走过去,把买来的年货放在桌上。
“这家馄饨很好吃的,我和薛爷爷经常来。”阿易道。
“是阿易来了啊。”摊主探出头来,见了景黎,揶揄道,“哟,今日还带了情郎?”
“不、不是的!”阿易脸颊瞬间红了,“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他有夫君了……”
“抱歉抱歉,误会了。”
摊主不再多说,爽快道了歉,又道:“今日想吃什么,还是馄饨?小碗八文,大碗十五文,免费送热汤。”
景黎和阿易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要大碗的。”
阿易是这儿的熟客,摊主给二人下了满满两大碗馄饨,盛在热汤里端上来,还撒了点葱花点缀,叫人食欲大开。
馄饨皮薄馅多,软糯鲜香,一口下去浓郁的汤汁在口中爆开,四肢百骸都暖起来。
二人最后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景黎吃饱后精神又恢复不少,偏头问:“阿易,你现在还累吗?”
吃饱了就开始犯困的阿易:“……”
他看着景黎神采奕奕的模样,忍不住问:“景黎,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点奇怪。”
景黎眨了眨眼:“我怎么啦?”
“就是……”阿易欲言又止片刻,抬手在景黎额头碰了碰,温度微凉,没有发热。
阿易收回手,斟酌字句道:“好像有点……太精神了?”
他这话说得足够隐晦,景黎这已经不是太精神了,根本就是亢奋过头。
哪有人用一上午把集市来回逛个两三圈的?
这人到底从哪来的精力啊!
景黎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反常:“我今天早晨醒来就这样,感觉精神特别好,很想发泄出来似的。”
阿易担忧道:“要不要回去让薛爷爷把把脉呀?”
“精神好又不是生病,这有什么关系?”景黎不以为意,起身拉了拉阿易的胳膊,“好阿易,我还想去城西逛逛呢,我们不是还没买到薛爷爷要的烟草吗?”
阿易虚弱道:“我再歇一下,就歇一下……”
景黎帮他按了按肩膀,弯下腰小声哀求:“好阿易,我一会儿请你吃糕点好不好?走嘛,这还没到中午呢——”
他话音刚落,忽然感觉有人捏住他后衣领,像拎小猫似的将他拎起来。
景黎抬起头,秦昭站在他身后,右手还维持着拎着他衣领的姿势。今日天边难得出了太阳,秦昭这样居高临下看过来,俊美的五官由于逆光看不真切,眸光平静无波。
景黎吞咽一下。
阿易也跟着心虚站起身,却听秦昭道:“你回去吧,我陪他逛就好。”
于是,阿易便在景黎哀求的目光中,拎着他们上午买的大包小包的年货,迫不及待而又如释重负地跑了。
景黎:“……”
馄饨摊上好一阵寂静无声,景黎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刚才与阿易闹着玩的,你别生气。”
“我知道,没有生气。”
秦昭帮他整理拢了拢衣襟,眸光垂下:“鱼鳞露出来了,你自己没感觉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