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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秦昭和景黎就这么在县城住下。

    自从知道秦昭或许能帮他治理水患后, 县令对他们的态度瞬间有了转变。不仅让他们从那小破客栈搬出来,还给他们专门在城中安排了一个清幽小院,供他们居住。

    县城的人很快都知晓秦昭身子不好,于是就连县衙也不让秦昭去, 直接有事登门拜访。若非秦昭坚持不愿意劳民伤财, 县令甚至还想叫几位大夫也跟着住进这小院里。

    ——仿佛把秦昭当成了某种一碰就碎的珍稀之物。

    但就算是这样, 景黎还是免不了担心。

    整个下游地区河道情况复杂,时间又紧, 想要彻底根治水患远比处理临溪村的情形困难。

    秦昭那身体怎么撑得住?

    景黎端着汤药, 敲响了书房的门。

    没人应。

    他叹了口气, 推门而入。

    小小的书房里挤了不少人,秦昭端坐在桌案前, 在县衙当差的那几位官老爷反倒都规规矩矩站在身边。

    寻常百姓人家在面对官宦时总会有些怯意,但在秦昭身上浑然看不到这些。

    他身上似乎有股与生俱来的清贵, 他待人温驯有礼, 不卑不亢,可举手投足又带着足以掌控全局的能力与自信。

    就好像……他生来就该是一位掌权者。

    景黎略有些失神, 裴安指着秦昭面前的地图,问:“……秦先生的意思是将河道从此处完全改道?这工程量远常人所能想象,先生是不是再考虑——”

    秦昭:“我已说过,治水之道堵不如疏,在此处改道分流,可减缓水势。”

    “可我们只有半月时间……”

    “秦昭。”景黎清了清嗓子, 打断道,“你该喝药了。”

    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负责每日给秦昭熬药,并提醒他按时喝药。

    秦昭话音顿了顿, 对裴安道:“治水之法我已说得清楚,若大人觉得不妥,不如就只有另请高明。”

    “别别别,这个节骨眼还去哪里找人。”裴安道,“我这就将先生的意思转达给大人,明日再来叨扰先生。”

    景黎把他们送出院子。

    再回书房时秦昭已经喝完了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景黎走过去,不悦道:“说好每天就来两个时辰,每次都耽搁好多时间。”

    秦昭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轻笑一声:“这有什么法子,县城这边有自己的考量,不像我们自己村中,只要考虑如何避灾便可。”

    景黎:“什么意思?”

    秦昭睁开眼,指了指面前的地图:“他们想以最低的代价解决水患。”

    景黎明白过来。

    还是钱的事。

    府城拨的赈灾款是个定数,但会花出去多少,却是不定的。花得越少,进县令口袋的便越多。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秦昭叹息一声:“那狗官……”

    他收回目光,看向景黎:“你笑什么?”

    “笑你原来还会骂人。”景黎道,“所以到底有没有更省钱的法子?”

    “我只考虑什么是对百姓最有利的方式。”秦昭淡声道,“兴修水利,将河道改道分流,不仅能减缓水势,还有利于下游灌溉。”

    景黎:“那狗官会答应吗?”

    秦昭眉梢微挑,偏头看了他一眼。

    明明骂人骂得也很顺口。

    秦昭道:“那就看他想要钱,还是想要那顶上乌纱。”

    “反正我想要他的钱。”景黎朝秦昭眨了眨眼,“重金酬谢呢。”

    秦昭轻笑:“财迷……”

    秦昭看上去还是很疲惫,景黎把他扶去卧房躺下,道:“家里的药又用完了,我去帮你买?”

    秦昭点点头:“好。”

    虽然秦昭依旧不肯告诉景黎他那是什么病,但从未向景黎隐瞒药方。

    毕竟过去买药时多是二人同行,想瞒也瞒不住的。

    至于现在到了县城里,秦昭每日在治水上就要耗费不少精力,买药的事自然只能落到景黎头上。

    景黎跟着秦昭买了这么多次药,早就将需要哪些药材,每种药材需要多少烂熟于心。

    县城里共有五六家医馆,小的草药铺更是不计其数。景黎索性没去医馆,直接去了几家草药铺,很快将需要采买的药材都买到。

    只缺了最后一味药。

    景黎拎着一堆药从药铺走出来,小声嘟囔:“前几天明明还有的……这县城怎么回事,还不如镇上的货齐全,这都跑第三家了。”

    “小公子,你是在找玄苋草吗?”一个声音从景黎身旁传来。

    他转头看过去,那是个穿着极其破烂的老者。

    他正坐在药铺前的石阶上,身上裹了件打满补丁的深色长衫,肩上背着个陈旧的药箱,蓬头垢面,唯有那双眼睛明亮逼人。

    景黎一时没回答,老者又笑了笑:“近来天气变化大,城中不少人染了伤风,这玄苋草供不应求,早就卖完了。你在这些药铺医馆是找不到的。”

    景黎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药?”

    老者道:“我方才就注意到你了,这里相连的药铺你跑了三家,还是没买到药。据我所知这几家药铺的草药齐全,除非你想找什么珍稀药材,否则就只有近来被销售一空的玄苋草。”

    景黎又问:“那你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吗?”

    老者点点头:“知道。”

    “老头,你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了?”药铺的伙计走出来,对景黎道,“公子别理他,这老头是个疯子,整天说自己是什么稀世神医,还给当朝皇帝看过病。”

    老者不悦地打断:“不是当朝皇帝,是先皇陛下!”

    药铺伙计:“滚滚滚,别耽搁我做生意!”

    老者被从石阶上撵下来,到也不恼,笑呵呵对景黎道:“少年郎,想要玄苋草跟我来吧,我知道有家药铺还有剩余。”

    说完,也不管景黎是何反应,转头朝远处走去。

    他右腿像是有旧伤,走起来一瘸一拐。

    虽然这老者看上去疯疯癫癫,但景黎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他在原地迟疑片刻,跟了上去。

    老者把他带进一条窄巷深处的小药铺。

    刚走进门,便听见一个年轻的少年嗓音:“薛爷爷你又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

    一名清秀的小少年从内室跑出来,看见景黎的瞬间愣了一下,局促问:“您……您买药吗?”

    这少年与景黎年纪差不多大,五官清秀标致,景黎还注意到,他眼尾生着一枚鲜红的小痣。

    那是双儿特有的标志。

    老者道:“乖孙儿,这位小公子要买玄苋草,去给他找来。”

    “啊……好!”少年点点头,慌慌忙忙跑到药柜边寻找起来。

    这药铺比街上那些小许多,一侧的那面墙上全是药柜,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草药香。

    大堂里只有一张桌案,几个简陋的椅子。

    老者领着景黎在椅子上坐下。

    “我这孙儿容易害羞,小公子莫怪。”老者道。

    景黎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双儿,自然不觉得冒犯,反倒感觉那少年看着挺可爱。他收回目光,问:“这里……是您家的药铺?”

    “不是,是他家的。”

    景黎:“?”

    “那孩子全家早亡,独自继承这药铺。我只是在这里借住,顺道教教他医术罢了。”老者简单道。

    他看了看景黎脚边的药包,笑着问:“小公子,你这些药是给谁买的?”

    “我……”景黎迟疑了一下,偏头小声道,“我夫君。”

    他说完耳根有点发红,但老者没有注意,而是又道:“你夫君这病……恐怕有一段时日了吧?”

    景黎一怔:“你……”

    老者悠悠道:“南星子,鬼齿草,黄藤,杜桂……还要我接着说吗?”

    他说的这些,全是景黎今天买的药。

    景黎问:“你跟踪我?”

    “胡说什么,谁跟踪你了。”老者不屑道,“你这些草药我一闻就能闻出来,还用得着跟踪?”

    景黎沉默下来。

    老者瞧着他的神色,缓缓道:“小公子,虽然不知道你这药方从何而来,但恕老夫直言,若非万不得已,这药还是别吃为好。”

    景黎:“为什么?”

    “这方子里用的虽然都是些常见药材,但合在一起,却是一副……慢.性.毒.药。”

    秦昭一觉醒来,景黎没在屋内。

    院子里寂静无声,秦昭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坐起身。

    只是去买个药,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秦昭取过挂在床边的衣物穿好,正想出门去寻人,却见几个药包堆在桌上。

    的确是他需要服用的草药。

    秦昭眉宇皱了皱,推门走出去。

    县令送他们这院子不小,分内院与外院。外院有书房与会客的堂屋,内院则是卧房厨房等生活所需之处。推开卧房的门,外头就是个小花园。

    院中有假山绿树,还有一个荷花池塘。

    秦昭站在屋前,轻声唤道:“小鱼?”

    平静的池塘水面泛起一个泡泡。

    秦昭:“……”

    他走到池塘边,蹲下身,看见了躲在荷叶底部的那尾鲜红锦鲤:“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小锦鲤尾巴摆了摆,非但没出来,反倒更往里藏去。

    秦昭:“快出来,这水底有淤泥,你不是最讨厌弄脏了吗?”

    没有回应。

    半晌,一颗小小的脑袋从荷叶间伸出来,口吐人言:“……我在想事情。”

    秦昭问:“在想什么?”

    “暂、暂时不能告诉你。”小锦鲤鱼鳍摆了摆,小声道,“我要先自己想清楚。”

    秦昭无奈地笑笑,依旧十分有耐心:“那你能不能出来想?”

    “不能。”

    秦昭又道:“那……能不能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

    “也不可以。”

    还挺固执。

    秦昭舒了口气,没有多问。他去里屋搬了个椅子出来,拿起本书在池塘边坐下:“那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你想好再出来,好不好?”

    小锦鲤没回答,鲜红的鱼尾在水面拍了一下,扭头钻回水底。

    秦昭当真不再追问,翻开书本阅读起来。

    景黎透过水面悄悄打量他。

    秦昭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就连握着书本的手都是同样的苍白消瘦,像是十分虚弱。

    景黎脑中又回想起那位姓薛的老者说过的话。

    “你不信?那我问你,你夫君是否气血两亏,体力不支?又是否每日都必须服药,否则必然高烧不退,四肢无力?”

    “是药三分毒,哪怕是寻常补药,经年累月服用都会将毒性残留在体内,何况这副药。”

    “要我说,还是早些停药为好,省得毒入肺腑,无药可医了。”

    ……

    景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个人。

    按照那人的说法,秦昭会变得这么虚弱,都是因为常年服用这副药的副作用。可如果那汤药真有问题,秦昭为什么还要吃呢?

    他明明自己医术很好,难道他看不出这药有毒性吗?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只是因为病情缘故,不得不这样做?

    景黎对秦昭一直有莫名的信任,秦昭总是能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如果他决定吃药,一定是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而且他曾说过他的药方不方便被别人知道,所以买药时才分开采买。

    他明显是知道这副药有特殊之处。

    秦昭到底生了什么病,需要用这样一副伤身的汤药来医治?

    景黎不敢轻易去问。

    秦昭从来不愿提起他的病情,景黎自己也对他有所隐瞒,所以他没有立场,也不愿意逼问他。

    再者说,万一那老头子只是在胡言乱语吓唬他,他说出来不是反倒让秦昭烦心吗?

    而且他还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药方……

    秦昭多半会觉得他很没用,这点事都做不好。

    小锦鲤在水底吐出一串泡泡。

    愁死鱼了。

    可小锦鲤就连发愁都不能安生,天边没一会儿就下起雨来。而且秦昭还不肯放他自己在外头,表示如果景黎不肯进屋,他也要在这里陪他。

    最终,景黎只能妥协,让秦昭把他抱回屋。

    “真的洗干净了吗,我怎么觉得还有泥……”景黎乖乖坐在凳子上,让秦昭帮他擦头发。

    秦昭哭笑不得:“我帮你冲了三遍,你自己又洗了两遍,已经很干净了。”

    怕脏还偏要去荷花池里躲着,这小家伙。

    景黎闻了闻头发,只能闻到清新的皂角香气,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秦昭问:“你在思考的事想清楚了吗?”

    景黎低下头:“还没有……”

    “无妨,你慢慢想。”秦昭帮他擦干了头发,转身将帕子挂回原处,淡声道,“除了是不是喜欢我这件事,其他的你都可以慢慢想,我不逼你。”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景黎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仰头看着秦昭,一双漂亮的眸子茫然地眨了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