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又是特种障碍场。
还是泥坑里,还有铺盖上了很多铁丝网。
一身泥水的菜鸟们爬出泥坑,冲向前面的低桩铁丝网。
铁丝网上还竖戳着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逼真假人。
远处的地堡里,黑色贝雷帽下的特种兵画着迷彩,面无表情地在调整机枪标尺,他拉栓上膛,咔嚓,子弹是实弹。
为了考验菜鸟们的胆魄,以及能让他们能体验战场真实感,高中队特意安排了实弹。
当然,他也没有提前告诉这些菜鸟们。
他的眼睛从岸边远远看过去,大部分菜鸟们还在泥坑爬着,直到他见到杨凡第一个进入了低桩铁丝网区,其他人也紧随其后,要进入铁丝网区了。
高中队拿起望远镜,漫不经心地说:“射击。”
负责射击的机枪、手毫不犹豫扣动板机。
顿时,枪声大作。
听到枪声,杨凡继续低着头,紧张有序的爬行前进。枪声根本影响不到他,毕竟自从来这参加选拔后,每天都能经常听到这样的枪声,听习惯了,自然就不受影响。
爬着爬着,当爬到铁丝网上空有竖着假人身的附近时。
子弹打在铁丝网上空立着的十几个假人身上,里面的血浆飞溅出来,在下面爬着的杨凡被溅得一身血。
杨凡瞬间发觉不对劲,在心底暗骂道:“我艹,这是实弹,狗日的老高,尼玛的真狠啊。”
虽然心里在骂着狗头老高,但他的动作没有停,只是没有之前那么利索了,毕竟是实弹,心里压力还是有的,因为谁都会怕死。
杨凡小心谨慎地缓缓爬着前行,头能压多低就尽量压多低。
果然,没一会儿,其他菜鸟们也相继的发现了不对劲。
当确认了是实弹后,其中有个菜鸟受不了了,抱住脑袋缩在原地惨叫着:“我退出——”
高中队拿着望远镜:“菜鸟四十一号,淘汰。”
剩下的菜鸟们,包括杨凡,在机枪声中,忍受住内心的恐惧,咬牙坚持着。
直到一身是血的他们陆续爬出来,钻入满是泥泞的壕沟,然后全都躲在沙袋掩体后面缩着脑袋。
枪声终于停了。
菜鸟们全都心有余悸,都不敢出头,谁敢出头?杨凡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液体,也不知道是汗水和泥水呢,还是从假人身上溅射来的血液?一场训练就在这样惊心动魄过程完成了。
他也没想到狗头老高胆魄这么大,这可是实弹,子弹也没长眼睛,一个不小心被打中头,可能人就直接没了。
这狗日的老高不是一般的心大。
灰狼马达若无其事地站在壕沟外面,喊道:“起来!全都起来了!列队!集合!”
“集合!”
菜鸟们胆战心惊地爬出来列队。小庄还在发愣,被老炮拽起来。
高中队走过来,看着他们的狼狈样子,一副欠揍的表情说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与平时不一样!”
小庄紧皱眉头不吭声,其他菜鸟也都不说话。
“就你们这个熊样子?还想成为特战队员?我告诉你们,这只是个开始!特种部队每年都有死亡指标的!不是战斗的死亡指标,而是日常训练的死亡指标!灰狼,告诉我大队牺牲情况。”
“是!我大队自组建以来,共牺牲22人。其中行动当中牺牲7人,训练当中牺牲15人!另外还有一条军犬,在搜爆行动当中牺牲。”
所有菜鸟们的脸色都很复杂。
高中队看着他们:“现在,谁还想退出?说,不丢人!”
狗日的,都已经这样,谁还会退出?反正杨凡他是肯定加确定不会退出的,其他菜鸟们全都没人出声。
耿继辉喊:“报告!”
“你想退出?”高中队有点意外。
“报告!不是,我有个问题!”
“讲。”
“刚才子弹的射击高度是多少?”
“水平高度,距离地面140公分。”
“是!谢谢首长!”
“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知道子弹这次从头顶掠过的具体高度。这样以后当有子弹掠过头顶的时候,我就有了判断值。”
高中队点头:“你还算有点胆色,肯动脑筋。”他语调一变,“你们以为完了吗?错了,还没完,这才刚开始,特种障碍,10个来回!现在开始!灰狼,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不想他们还能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有力气问我问题!”
“是!”马达喊着口令:“全体都有,10个来回!全速前进!”
菜鸟们全都又懞懂地开始跑,脚步杂乱。
马达吼:“没吃饱饭还是怎么的?”
菜鸟们加快速度,有了老耿之前的问到,
“刚才子弹的射击高度是多少?”
“水平高度,距离地面140公分。”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子弹离地高度140公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底了,只要尽量低于这个高度,那都是安全的。
马达拿起高音喇叭:“跑完障碍以后到食堂集合。不是吃饭,是上课!我要考你们的化学和物理——你们快点,都给我再快点!”
他拿起一把56冲锋枪对着天空射击,哒哒哒哒……
10个来回终于完了,浑身泥泞的菜鸟们又被拉到伪装网搭成的食堂里时,杨凡他们都累得两手都在颤抖。
淘汰制又来了。
这是前段时间学过爆破的相关考核,主要还是考物理和化学的知识。
杨凡他们一人一张桌子隔开考,就跟在学校期终考试一样,都有人监考。
而且监考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
两个特种兵拿着冲锋枪,在里面走着,不时地对天射击,以干扰队员答卷。
杨凡稳定心态,静下心来开始答卷,考题对于高中生来说,不算太难。好在杨凡的前身上过中专,中专的物理化学教材跟高中应该相差不大,前身文化课也没落下,正好便宜了他。
冲锋枪在他的耳边炸响,弹壳落在他的身上,卷子上,手上。他拂掉弹壳,继续答卷,嘴里念叨着化学公式。
喜娃看着试卷发毛,他的卷面上一片空白。
马达过来,不忍心地问:“怎么了?”
“就会两道,其余的看不懂了。”
“这是高中化学课本上的,你应该学过。”
“我是初中毕业。”
马达叹息:“退出吧,菜鸟。”
喜娃站起身,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离陈喜娃坐位较近的小庄看向他:“喜娃?”
“喜娃……”听到小庄的声音,杨凡也抬头看着陈喜娃。
喜娃看了看小庄,又看了看杨凡,他强装笑着:“庄,凡哥,我走了……”
“能走到这里,俺已经很知足了,不过你们一定要留下,以后我就跟人家说,俺的同一年的战友是特种兵,是最牛的兵王!”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径直出去了,在外面发出压抑的哭声。
“喜娃!”小庄喊道。
“喜娃!”
看着他的背影,杨凡只叫出他的名字,却不知从何安慰。
能在选拔中,这样辛苦的重复的训练中,他——陈喜娃,没有倒在身体和心理的折磨上,却最终倒在了学习上。
以他的文化能力,跟不上大家的学习和随时的考核,甚至大多数题看不懂,最后不得摘下自己的头盔离开。
马达看小庄和杨凡一眼:“不许说话,你们继续答题。”
小庄起身:“报告!”
“你?”
陈排低声喊他:“小庄!”
“小庄,别冲动,”杨凡跟着出声劝道。
小庄充耳不闻:“这种考试意义何在?我们是选特种兵,又不是选高考状元!”
高中队之前在后面一直不吭声,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口说:“菜鸟,你放弃了吗?”
小庄咬咬牙,沉默不吭声。
陈排在他旁边咳嗽一声:“苗连!”
小庄怒吼:“没有!”
见状,杨凡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小庄没有失去理智。
高中队指着自己的脑子:“永远记住,特种兵最宝贵的武器是这个!这里不欢迎弱者,因为没任何一个特种部队的指挥官想看见尸体被送回来。只有强者当中的强者,才能成为中国陆军特种兵!”
“可是不是每一个队员都是爆破手啊?!”
“我只要最好的!”
小庄转过头:“你的标准是什么?就是这样从肉体到精神,不断折磨我们吗?”
高中队冷峻地说:“我的标准就是——让我的队员在未来战争或行动当中,能够活下来!如果你放弃,跟他一起出去;如果你继续,坐下答题!”
小庄恶狠狠地盯着高中队,咬牙,坐下继续答题。
高中队注视着他,久久地……
国旗前,喜娃含着眼泪摘下自己的钢盔,放在队列里。他咬了咬牙,转身提着自己的81自动步枪,背着背囊,上了一辆吉普车。喜娃在车里注视着特种部队新训基地,默默擦着眼泪。
吉普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了。
只有国旗还在飘舞。
下面壮观的钢盔队列无言地陪伴着国旗。
………
国旗杆下,
小庄、杨凡两人都在注视着陈喜娃走后,留下来的钢头盔。
小庄抬头看了看他,“凡哥,你说我们这样训练的意义在哪里,难不成真的要训练兰博吗?”
“喜娃他为了进特种部队,付出那么多,地狱周都坚持过来了,一次次栽倒再一次次爬起来,可最后却倒在考试成绩上,你说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杨凡几步走过来,站到他一旁,“如果只是普通的军人,喜娃他已经足够了,甚至可以称之为优秀。”
“可是做为特种兵,我们不仅仅只是打打杀杀的莽夫,我们要深入敌后、要去完成普通军人所无法完成的任务,所以任何的缺点都是不能被容忍的。”
“所以……他不适合这里。”杨凡看了眼他的表情,“如果你硬把他留下来,对他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也许他回到夜老虎侦察连,以后不能再做兵王,但他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可以带回去,不见得就不是好事。”
小庄沉默了下,“谢谢……”
“其实这些道理我也明白,只是他努力了那么久……还是没有迈过这个门,有些替他难过。”
“庄,你自己都还没脱了菜鸟的帽子呢,还有心思替别人难过。”杨凡直言不讳地说道。
小庄被扎了一刀,顿时哭笑不得。
杨凡说得没错!
与其说杨凡在安慰小庄,其实他也是安慰他自己。
他现在虽然还没离开,可训练越来越难,谁也不敢保证他所有的东西都擅长,也许哪一天他就和喜娃一样,放下头盔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