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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8章 寿终正寝

    从某种意义上说,孟岚山的死属于是为国捐躯,所以,世人应该敬仰之。

    可再往细处看,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前因后果在。

    于先帝时代,他曾因明哲保身、东躲西藏,错过了救治先帝的最佳时期,也因此,他才背负了一个尸臣的骂名。

    而这一次,他却是以自己的风烛残年之躯,尽努力挽救了今上一命,仅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精忠之臣。

    纵观前后可见,他是败也天子,成也天子。

    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成了舍生取义的救驾功臣,即使当年有些不恰当,现在也可以彻底地翻过去了。

    尸臣一说,到止为止。

    从世俗的角度上来看,孟岚山的死属于是非常罕见的喜丧。

    而更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在自己的风中秉烛之际发挥出了仅剩的余热,于临死前创建下了不世之功。

    如此美好的结局,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且,孟岚山生前无病无灾,没有任何形式的遭罪,人老如此,已经非常接近理想中的大圆满了。

    若再有什么遗憾的说法,就是有些过于奢求了。

    可见,此确为喜丧,且绝对的喜丧。

    群臣们纷纷以此为鉴,劝慰起了齐誉和孟既明节哀顺变。

    当下要务,应多去想想怎么操办老先生的后事才是,唏嘘感慨,毫无意义。

    孟子云: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所以,应当以丧事为重。

    说起丧事来,那可就有些特别的讲究了。

    按照传统风俗,但凡是喜丧,都要在停灵之后大摆宴席,盛情地招待来往亲朋好友。另外,还要请来唢呐班子,以渲染热闹的气氛。

    对于寿终正寝的老人,此节必不可少。否则,就是吝啬了。

    而官场上,还有更加讲究的道道。

    按照通用惯例,孟岚山去世,其子孟既明不应该自请丁忧吗?

    这是一个无法避开的超级问题。

    你若不请,那就是只忠不孝了。

    孟既明斟酌再三,决定请丁忧返乡,然后结草为庐守孝三年,之后再言为国尽忠。

    可是问题来了。

    今上目前还处在昏迷当中,这丁忧的上请,谁来批复?

    要不,停灵以待?

    可以是可以,但,齐誉不太钟意这样的安排。

    他的观念,更偏向于早一点地入土为安,如果悬棺不落,还谈何安息?

    也就是说,孟既明必须返乡一趟,好让先生落叶归根。

    商讨完了后,孟大人便将目光投向了时任监国的太子。

    李宏裕哪遇到过这样的难题?

    一时间,竟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正感惆怅之际,他忽然想起父亲之前叮嘱过的话:内事不明,可问殷俊;外事不决,可问博轩。

    这事属于内政,何不多听听殷爱卿的意见?

    善!

    “那个……殷爱卿对此又是怎么看的呢?”

    “嗯,可这样办……”

    为顾及太子的面子,殷俊特地走上前去,对太子作出了耳语式的谏言。

    而李宏裕则是一边聆听一边点头,并且还露出了受教之色。

    听完了后,他便朗朗说道:“孤认为,当下混乱方定,急需肱股大臣来稳定纲纪,以此为鉴,孤想夺了孟爱卿的丁忧之情。正所谓,忠孝不能两全,应以大义为重。”

    “不过,孤倒是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以供你的扶柩返乡之需。”

    孟既明正欲再言,却见齐誉朝他摇了摇头,会意后,只得闭上了嘴巴。

    从大局上来看,殷俊的观点确实没错。

    当下时局方稳,身为核心大臣的孟既明,又怎么可以丁忧在家呢?

    对于这事,齐誉非常认可殷俊的观点,故,必须支持。

    定下来了后,孟既明便再次靠上前来。

    “齐贤弟,依你之见,家父的葬礼该如何操办?”

    “殿下只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这委实不多,如果除去来回到达时的途中占用,所剩已然无几。依我之见,不如取消停灵,改为是直接地扶柩返乡。待回到了永川之后,再行正式发丧。届时,我也会亲往戴孝,去送恩师一程。”

    取消停灵?

    好吧!

    相比齐誉的看得开,孟既明就显得有点纠结难释了。

    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为人子该有的孝道。

    自打父亲下西洋归来,就一直处在琼州省行医济世,于这期间,从未有过一次返乡。而这次难得归来,却是连自家的家门都没有进就驾鹤西去了,这怎不令人心酸?

    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存在真正的十全十美?

    还是想开一点吧……

    接下来,便是简单的告别礼了。

    以太子为首的一众,全都对孟岚山的遗体跪拜作别,其态甚恭。

    死者为大,更何况人家还是救驾的功臣,这一跪,老人家绝对能受得起。

    齐誉也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作揖至膝,目送恩师的遗体离去。

    待事情全都妥帖了后,他又来到外甥女孙巧云的身边做些安慰。

    客观来论,这丫头的机缘不是一般的好,想拜入孟岚山门下者甚多,唯她独成。即使是其舅齐誉,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外门弟子而已。

    这多年来的师徒情义,早已刻在了她的心里,如今与师长辞,怎不令她伤心?

    见外甥女哭啼个不停,齐誉只得好言抚慰,费了好大劲,才算是劝住了她。

    冷静下来的孙巧云突然眼睛一闪,低声说道:“舅舅,我有一件大事,想要向您禀告。”

    齐誉闻言一怔,奇道:“什么大事?”

    孙巧云满含恐惧地说道:“于动手术期间,皇后趁先生一个不注意的机会,在陛下身上动了一点手脚,这一幕,却是被我给发现了。当时,我刚要出言制止,却见她一个怒视瞪来,吓得我又不敢说了。”

    “此事为真?”

    “千真万确!”

    这事,非常严重!

    必须要作出深入了解,否则,必有闪失。

    谨慎起见,他打算和外甥女密谈一番,然后再做决断。

    鉴于此,他便以探望天子为由,拉着孙巧云进入了养心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