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来,云木珠是个性子比较冲的人,因为在离国较受宠爱,所以养成了骄纵的性子,没事时自然表现得平和,但真到了事儿上她的骄纵就会显现出来。这回也一样,她一直拿阿容当最要好的姐妹看待,却没成想到这时才知道最要好的姐妹却一声不吭儿地占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这也倒罢了,毕竟先来后到,云木珠最有怨念的还是阿容不告诉她一切,就看着她像傻瓜一样扑上去自讨没趣儿。这时的云木珠完全忘了阿容是怎么劝她的,虽然阿容确实没有说这些事,那也是阿容觉得没有必要。
这下好了,又做了一回里外不是人的。
当云木珠愤愤然地进了长青园,想要找阿容好好说说事的时候,却没见着阿容,只见了谢长青在那儿处理山里的事务。
“平郡王,阿容呢?”
见是云木珠从外头进来,一来就问阿容谢长青就指了园子里说:“声声带着孩子们去花园里玩去了,青尘和青迟初会走路,这时正是好动的时候。怎么了,找声声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事跟你说可没用,而且也不关你的事。”云木珠现在就想跟阿容说清楚讲明白,旁人她可不管。
处理着事务的谢长青顿了顿笔,抬头看着云木珠说:“刚从宫里回来?”
这会儿谢长青才记起,云木珠今天自己进宫里去了,所以必然是去见皇帝去了,那么她愤然来找阿容,其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是能把这两个人串连起来的。
点了点头,云木珠说道:“嗯,因为进了宫所以明白了一些事,才想找阿容问问。”
就在这时候,阿容一只手牵一个孩子从外头进来了,走到门槛前时她特细心地蹲了下来,鼓励着青尘和青迟自己迈过门槛。两孩子本来就胆大,哪有不听的理,不太稳当的就着门框挪了进去,然后就得欢喜地回头看阿容。
“真厉害,青尘、青迟去爹那儿玩去吧,把你们摘的花啊叶啊给爹看看。”阿容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两孩子,青迟和青迟迈着小短腿儿就圆溜溜地滚到了谢长青脚边。
看着俩孩子,谢长青眉眼一霁,抱起了青迟说:“摘了什么花,爹看看。”
“爹。白花哟!”青迟的嗓音嫩嫩滑滑地,听着就让人心里绵软。
这时云木珠见两孩子在这,当然不好张嘴就来,毕竟这俩孩子个顶个的可爱招人,她平时可是喜欢得不得了的。
“云木珠,你可是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以后别一声不吭就走了,你也是个不听劝的。”阿容可不知道云木珠的百转千回心思,见了云木珠安安生生地回来,且似乎并没有那大悲大伤的模样她就算是安下心来了。
要是阿容不说回啊走的以及劝的事,云木珠可能会等到无人的时候把话摊开来说,但是这时候阿容提了这几个词儿,云木珠就再也忍不住了:“黄花朵儿,枉我把你当作最好的姐妹,你却眼睁睁看着我出丑闹笑话。周毅山的心里明明惦记的是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说,黄花朵儿你怎么能这样。”
“我……,不是,云木珠,我一直在劝你不要去京城,更不要去宫里。至于什么都没有说,那是因为没有必要,他是皇上我是长青的妻子,再怎么样也是天堑已生。就算不是,就算男未婚女未嫁,我和他这辈也不可能。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可能。”阿容恼火得很,她知道谢长青好不容易安了下来,这时候云木珠一提,让她差点就没法应对。
也许云木珠原本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谢长青和孩子们在场,云木珠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看着阿容瘪着嘴地往外走。
在云木珠走后,屋里顿时间没有了声音,青尘和青迟或许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青迟拽着谢长青的衣裳,嫩生生地说:“爹,姨姨?”
“娘亲……”在阿容身边的青尘也感觉到了不妥,连忙晃了晃阿容的手。
而阿容这时表现出了和孩子们共通的一面,张嘴喊道:“长青!”
“我又不是云木珠,你这模样做什么。”在谢长青心里,千般万般也抵不过阿容那一句“我是长青的妻子”,有时候伤人一句话,安人也是一句话,虽在无意之中,谢长青却觉足矣。
绞着衣角,差点儿绞成了麻花儿,阿容皱着眉说:“其实说句你或许又得瞪我的话,皇上要是还惦记就不会说出来,说得出口的就忘得掉放得下。依着对皇上从前的了解,这必是他已经放下了,他都能放下我们也放下好不好。”
“傻声声,自然是好的,那有什么放不下的。这辈子你就是眼睛再乱看也跑不到哪儿去了,按你的话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躲不掉了。”既要一生相守,就总要放下一些,如果放不下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娇吟了一声,阿容扑进了谢长青怀里,青迟一看不干了,抱紧了谢长青然后看着阿容娇声叫道:“娘亲!”
这意思多明显,别跟我抢神仙爹,神仙爹是我的。
见青迟这样,阿容遂感慨地说道:“女儿果然是爹前世的情人啊,你看你看,长青她现在可是碰都不让我碰你了,这还得了!”
“这么说来你预备下辈子做我女儿,那可不成,你可连着许给了我三生。”谢长青笑着把母女俩都抱在怀里,桌边的青尘一看也扑了这来,这一家四口抱在一块儿,看着不知道多和睦美好。
但是云木珠这时候却在外头说:“他们怎么可以从来不吵架,怎么可以天天处得跟画儿似的,其实……黄花朵儿心里还念着周毅……不是,是她还记着卫朝的皇帝。平郡王真可怜啊,这样好的一个人,偏偏娶了个心里有别人的,大概他心里的感觉就和我差不多。”
不甘又不得不接受事实,这就是云木珠所认为的。
因此,云木珠开始对谢长青心存着“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这冥冥之中的感觉让云木珠开始觉得自己和谢长青同病相连,都是被哄弄着玩的人。
这日里阿容领着孩子们去黄药师那儿,俩孩子非闹着要去看野毛子,野毛子现在架子又越来越大,轻易是不肯出黄药师那儿,阿容只好领着孩子过去。谢长青因为有事儿和徐少南说,就没陪着他们娘仨儿过去。
等谢长青和徐少南把事儿说了,徐少南就告退去办事,谢长青一看中午了,估摸着阿容会回来吃饭,黄药师药山那儿的厨子可不能满足阿容跟他一块儿吃得越来越刁的嘴。
“黄花朵儿,你赶紧来,这到底是什么药材,怎么一股子味儿洗都洗不掉,早知道我不碰它了,真是难闻死了。”云木珠是个来得快也忘得快的,所以她现在对阿容又恢复从前的相处方式了,只除去添了一些对谢长青的同情之外,一切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
进来了一看,只有谢长青在,而谢长青远远地就闻着了药味儿,遂说道:“是寒腥草,你用方天子煮了汤水,别掺凉水等放凉了泡一泡就能去味儿。”
云木珠知道自己一身难闻死了,所以也不走近了,站在门边问道:“我得去哪里找方天子,是用鲜的还是干的,方天子用根茎还是用叶和果?”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配齐了给你,方天子加几味药材更容易去味。坐着吧,屋里点了金楦木,也能压一压。”说着谢长青就起身去长青园的药房里配药,留下云木珠在前堂发着呆。
发呆中的云木珠一直看着谢长青离去的方向,忽然想起谢长青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喊着“声声”时的模样,到后来知道声声是阿容的时候,云木珠一直赞赏他是个深情的人。女人赞赏一个男人,往往不会只因为他是个英雄,而更多可能是他既有英雄的一面又用情至深至专。
“他也真是没运气,先是那个叫什么钟碧微的,现在娶了阿容,阿容又三心二意。”云木珠真替谢长青不值,总是所托非人啊。
这时正逢初春,云木珠穿得厚实,到屋里就有些热了,遂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喝着一边等谢长青过来。
却没想到谢长青配完药回来时,她已经被几样药材加在一起的作用给迷得晕晕乎乎的了,事情往往就发生在这样不设防、不经意的时候……
当时谢长青站在门口一闻屋里的气味就知道不对了,马上就一个掌风打过去,将周围的窗子都拍开通风,免得云木来看越来越昏沉。
等气味散得差不多了,谢长青才拈了颗药放在嘴里吞咽了,然后再进堂里去:“云木珠姑娘,来把这丸丹药服下,重元草和百阳枝和金楦木一时间起效,你这时候……”
谢长青的话还在嘴里,云木珠就扑了过来,接着就这样没有了声音,里里外外一片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