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儿,成药师因为是男子,又不是妇疾方面的药师,被挡在了外头。梁药师领着阿容进了屋后,决定把人先送到亮房去,到了亮房后,阿容就惯性地把妇人的孩子请了出去,虽然那一男一女并不愿意离开,但阿容还是坚定地把他们请了出去。
“你去给病患净身并,我来准备刀针,盛药侍,一定要处理干净一些,另外叫人去升琉璃灯。”梁药师不仅要准备刀针,还要给自己净手换衣裳。
对于在这时代看到手术,阿容倍感新奇,但这时候也顾不上新奇,她从前的专业是针中成药研究的,所以对于手术,她可以说并不知道得比这时代的人多多少。不过多少也是看过的,怎么也会多几分认知,不过这时候也用不上。
她只能好好地帮梁药师把童氏先处置好,至于止痛止血,她在黄药师那里学得了收神抑血十九针,正是针对大创面病患受不了的时候,现在拿来用可谓是正好。
“童大婶,我现在给你净身,可能会有点凉,你忍一忍。”阿容说着就开始用药液给童氏擦拭待会儿会动刀针的腹部,一边擦着她一边有些担心,这位梁药师毕竟从前没接触过这样的病患,而钟药师开始又是选的稳妥的方法。
要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她怎么办,她答应过钟药师要让病患安安全全地等到她回来的。只是就算她愿意等,眼下病患也等不起了。
净好了身后,梁药师也已经准备好了,琉璃盏也有药女过来升了起来,这琉璃盏还颇有几分现代无影灯的意思,光照之下竟然没有任何阴影产生。
“梁药师大人,现在封脉截血吗?”阿容见梁药师来了遂问道。
“嗯,你下针吧,我听他们说你的针用得很好,我恰是这方面不擅长,幸好有你在这里。”梁药师不由得赞叹,眼下阿容不慌不乱,沉稳有序得让梁药师差点以为,她以前没少见过这样的场面。
“是。”阿容应声后开始下针,十九针需在很短的时间内各入其穴,这对于她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见阿容下针如飞,梁药师发出了低声地惊呼:“大截十九针,你竟然学了黄药师这一手。”
其实让梁药师惊呼的不是这个,而是阿容施起这十九针来,下手快、力度稳、认穴准,甚至比起当年看到黄药师施十九针时只优不逊。
不过梁药师没多少时间惊呼这个,阿容的针一下完,他就上前来开始比划着下刀针,正在梁药师要下刀的时候,阿容却叫了一声:“梁药师,这里下去正好伤及内脏,再偏移半寸为好。”
“你能确定吗?”
“我确定。”
没有任何时代像现代这样了解人体,阿容坚信这一点,就算她学的不是这个方向,但她也没少看人体解构。在刚才那个位置,只要力度、方向没拿准,刀就有可能划破内脏,没有剪只有刀,当然还是稳妥一些,偏离为好。
梁药师犹豫地向阿容指的地方偏移了一些,然后又看了阿容一肯,见她满脸肯定就要下刀。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叫喊声:“钟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回来了……”
犹豫中的梁药师很快把刀一扔,能不动刀就不动刀,在卫朝动刀是下下策,是不得已时才会用的:“把封血的直起出来,其他的针不要取,化胎一样会疼,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应一下钟药师。”
有了封坟草和寡妇兰,童氏服下后不久,再辅以丹药和施针,血在一个多时辰后流了出来,看到了流出来的血,梁药师和阿容齐齐长出了口气。观察了几个时辰后,这才确定已经稳妥了,于是阿容给童氏再次净了身,又喂了些丹药,行针化丹之后才把童氏推出了亮房。
一出亮房的门,童氏的儿女就扑了上来:“药师大人,母亲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现在回侧院里去,不要惊动了,令堂现在需要多歇着。这几天多服些好进口的吃食,补气血一类的等七天后再服用……”梁药师叮嘱过后,和阿容一块把人安置好了。
这时已经不需要亲自看着了,只要着药女侍候着就成,这时已经子时已过,阿容和梁药师都经疲惫得眼都不愿意眨了,恨不得立马睡觉才好。
“梁药师大人,钟药师大人呢?”刚才阿容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逮着机会,现在总算得空闲问了。
“赶路累倒了,可能已经安置了,盛药侍也吃些点心,早些歇着去吧,要是累着了你,回头我可没法跟山里交待。”梁药师看着阿容那呵欠连天又强撑着睁圆眼睛的模样不由得失笑,这姑娘眼睛不大,撑圆了只显得分外有趣。
阿容也实在是累了,扶着栏杆向梁药师道了声:“梁药师大人也早些歇息。”
说完后就扶着墙慢慢地回自个院子里去,一进了院子,她就有些迷糊了,这几天一直高强度地思考,昨天没怎么睡。加之今天又磨到这时候,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那里还有力气,只恨不得立马倒在被窝里睡觉才好。
院子里没墙可扶,她抬眼看了肯有些远的房门,心里长叹一声:“为什么这么远啊……”
说完,阿容心里琢磨着反正今天也不冷,不如先在门槛上靠会儿,有力气了再说。这么一想,阿容就坐了下来,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啊……累死人了,也饿死人了!”
正在她这么嚷着的时候,一阵淡淡的甜香飘了过来,让她猛地又瞪圆了眼睛:“糖霜饼……”
糖霜饼带着花香气,是京城文王庙的特色小点心,别的地方用的都是糖桂花,因为这个好见易得,但只有文王庙用的是枣花糖,香气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闻着糖霜饼的味道,阿容就想直敢自己写的信上说要糖霜饼,然后她就喃喃自语了一句:“难道谢长青来信了,还给我送了糖霜饼了。”
“信是没来,饼倒是送来了,要是你有什么想听的,你告诉我我给你说就是了。”谢长青蹲下来看着浑身疲惫的阿容,有些微柔润而和缓的酸涩感漫过胸口,淡淡的柔柔的如同一只绵软地手在揉着胸口一样,揉得久了自然酸软了。
看着阿容的模样,谢长青摇了摇头,一伸手就抱起了她。
阿容甚至都来不及惊呼个,不过她也没力气惊呼了,有这力气还不如省着待会儿吃点东西。谢长青身上有淡淡的药香气,阿容闻着也舒坦:“谢长青……”
“嗯,阿容。”
“你怎么跑来了。”也太快了,这信才送出去多久,他就过来了。
“本来就在路上,信到澄河那边我就收到了,糖霜饼本来就给你带着,我记得你从前就常让人帮你从京城里带,所以想着你肯定惦记这口,没想到你还写在信上了。”谢长青想着那信上写的那些话儿就想笑,一想到她在末尾加的那句,他就觉得自己还真是了解这姑娘,这样好她心思通透,不用费神猜,多好满足的一姑娘呀!
“墨馅儿的?”阿容心说,你要是带对了,那就奖励你。
“我倒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的,所以每样都带了。”谢长青收到阿容的回信时,忍不住尝了一个,是绵沙馅的,微甜中带着点淡淡的苦味,这让谢长青觉得文王庙的点心就没这么好吃过,甚至宫里的点心也不过尔尔了。
……这样不算吧,阿容在谢长青怀里摇了摇头,坚定地想:这样不算,这简直是作弊!
“谢长青,你属于溜鱼儿的对不对!”这滑溜圆润得可不就和泥鳅一个样儿嘛,阿容纠结了。
见她一脸的懊恼,谢长青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了,瞧这脸苦得,又怎么让你为难了?”
谢长青笑的时候,脸上溢满了温暖柔和的神色,阿容看着只觉得胸口也被偎得暖和了。这时她忽然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戳了戳谢长青的胸口,然后说道:“对啊,我很为难,所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里好了吗?”
话问出口,阿容愣了,谢长青也有很久地愣神,甚至脚步也没有移动,末了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呢?”
“吃饱喝足睡好了,人生就会很美好的,那就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光会抹平伤痕,就此下去一生安平,未尝不是很好,至少肯前这个人是能保她一世安平的吧!
这时跨进了屋里,谢长青把她安置在桌前,桌上有一壶温热的安神茶,正好是适合入口的时候,糖霜饼也在桌上。阿容眯着眼睛糊里糊涂地吃了两个,然后喝了口茶,人就睡了过去。累久了一放松神经,就是站着也能睡趴下,何况她本来就趴在桌上吃东西,这睡过去了不是太正常了么。
看着烛光中趴在桌上的阿容,轻微的呼吸声一如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叭”声一样响亮,谢长青出神地看着她。许久之后,谢长青心里涌上来一句:这姑娘是愈发地好看了,人说灯下观美人,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其实有时候美不过是看着顺眼顺心而已,并不见得非得是倾国倾城的容色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