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门火炮没有提前泄露,为的就是让名教众人受上一惊。陶孟班和陈天平等人,不过是捎带的而已。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詹闶才在和阿棣商量后,特意把演示的时间延后了十来天,捎带手给陈天平增加点心理压力。
詹闶正面朝向阿棣,余光观察着众人的表情:“陛下,此炮用途广泛,城池攻守、平原野战、海上对攻都可用到。以炮耳为轴,配合不同的火药装量,可发射二十斤铅丸至一千五百步以上有效射程,发射十三斤铁丸和五斤石丸至两千步以上有效射程,开碑裂石易如反掌。此炮的另一特点,就是炮身上的准星和照门,可以进行准度调节,提高发射的精确度。”
“为何五斤炮丸和十三斤炮丸的射程远近相当,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詹闶刚做完介绍,成国公朱能就马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文官集团中是很少有人了解“有效射程”这种说法的,就算是武将阵营里,也只有靖难系出身的大佬,才因为接触多了,对行道教的各种词汇和概念比较熟悉。
詹闶微笑着点点头,解释道:“相较于铅丸和铁丸,石丸的硬度太弱,难以承受更剧烈的火药爆炸,所以要减少装药量。两千步出头的有效射程,已经是界限了。如果换上散弹丸,有效射程还会缩短更多。”
“那散弹丸能射多远,威力如何?”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已经虚六十岁的张玉。身子骨还很硬朗,如今以英国公担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他也是靖难系所有大佬中,对行道教理论了解最多的。
詹闶和张玉之间,实话说要比和徐老四还近一些。从怀中掏出一枚寸许大小,带着不规则尖刺的铁珠子递给张玉:“像这种大小的珠子两百枚,在正常装药的情况下,有效射程能至千步左右。八百步时可贯穿三层皮甲,若无特殊防护,中胸腹者必死。”
同样的话,听在立场不同的耳朵里,被解读出的意义也会大相径庭。继而带来的思考,就更是谬以千里了。
包括靖难系在内的武将和勋贵集团成员,觉得有了这样的火炮,大明兵峰所至之处,都会如摧枯拉朽一般,攻无不克。
澜沧王子陶孟班听了,最大的感受就是恐惧。如果澜沧有什么让大明不满意的地方,百十门这种永乐大将军炮架起来,仗都不用打,直接投降就好了。
陈天平则是被激起了希望和信心,只要能获得大明的支持,胡朝那些跳梁小丑们,怕不是马上就要给自己跪下,复国指日可待。
而文官中的绝大多数,内心都被担忧所占据。越是拥有威力强大的军械,就越是代表着战争的不可避免,军队的地位就会越发重要,名教的利益也会随之极大程度地缩水。
众人心思各异,不过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眼下的场合并没有给他们相互交流,或者表达出来的条件。而某些不可告人的念头,更是要深藏起来才行。
数十丈外的场地中,两门火炮已经装填完毕,最先对准的目标,分别是两处小山般堆起来的石块。
负责操炮的工匠们认真瞄准后,在旁边指挥员压下手中红旗的“开炮”声中,点燃了暴露在火门处的炮捻。
“嘡……嘡……”两声震天巨响先后传出,一铅一铁两枚实心弹丸被发射出去,准确击中距离火炮百丈外的石堆。
观摩台上的阿棣等人都配了望远镜,可以清晰看到石块被弹丸砸裂,并飞蹦出无数碎屑的画面。这样的威力,这样的精准度,绝对是前所未见的。
工部尚书黄福和澜沧王子陶孟班,神同步般抽了抽嘴角。前者担心工部在未来会变成闲置衙门,后者脑海中则是出现了一副澜沧国都被轰击的画面。
两炮打完,工匠清理炮膛,然后再次填装火药和弹丸,接着又是瞄准。这回的目标,换成了同样在差不多距离上,两座夯土堆起来的矮丘。
“嘡……嘡……”又是两声巨响后,弹丸精确击中目标,两座矮丘的顶部荡起一阵尘烟,模糊了镜筒中的视线。
清风吹过,飞尘散去。只见其中一座土丘尖顶大约两尺左右的部分,已经被弹丸掀飞,变成参差犬牙般的形状。另一枚弹丸,则是因为落点偏低,在土丘尖部下方五尺左右的位置,砸出一个大大的洞口。
先开两轮炮,是为了证明火炮的威力,免得有人鸡蛋里挑骨头,怀疑测试的真实性。詹闶没工夫也没心情和名教徒们打嘴仗,干脆用事实让他们闭嘴。
火炮的威力,众人已经见识到了,后面就是正式检验混凝土城墙坚固程度的项目。詹闶也给阿棣简单解说两句:“陛下,为了最大程度检测新城墙的防御效果,接下来这两门火炮会在同一指定的范围内,连续轰击二十炮。”
在同一指定范围内连续轰击二十炮,这是詹闶对混凝土技术的信心。但是听在名教徒们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锤,把他们的幻想砸了个粉碎。
如果这种新式的城墙,以如此单薄的结构,能承受得住眼前大将军炮的连续二十次轰击。那么还有谁,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詹闶扩建北平城的计划?
不只是北平城,再往后还会有更多的城池和边塞堡垒,变成行道教的功绩碑。全天下的百姓们都会知道,是行道教为他们提供了坚不可摧的城防,给了他们安稳生活的基础。而名教,完全没有这个能力。
炮轰城墙的演示很快开始,两门大将军炮一次又一次将弹丸喷射出去。一炮,两炮,三炮……,五炮……,十炮……,十九炮……,没有任何一枚弹丸落在标注出来的两个一丈方圆目标范围之外,也没有任何一枚弹丸对城墙造成了严重损坏。
炮声落尽,观摩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通过望远镜清楚地看到,被轰击的城墙别说坍塌了,连明显的裂痕都没有。
最多最多,也就是被砸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坑坑洼洼,相对于城墙的厚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大概就是挠痒痒的意思。
演示结束,阿棣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满意神色。如此铜墙铁壁的城防,同时还能容纳大量的防御兵力,要是大明的每一座城池都能照此建筑……
只是瞬间的胡思乱想,这个念头就被压了下去。他想起了詹闶的另一个理论,真正强大的国家,并不需要遍布铁桶般的城池,打出去才是最好的防御。
而那些集中站在阿棣身后右侧的文官们,则一个个如丧考妣,脸上黑得快要变成墨色。配合着不得不露出的虚假笑意,怎么看都是一副吃了屎又恰好被别人看到的尴尬表情。
给众人留出一段平缓心绪的时间,詹闶又邀请阿棣前往金川河边的另一处场地,视察模拟排水、排污的演示。
金川河水被大号的水车从上游抽出,灌入挖好的沟渠,然后顺着渠道流进埋在地下的排水管道,再从下游位置的出口流入金川河。
虽然只有二里多的距离,却也足以证明,这个简易排水工程的实用性。不过这就单纯是走个过场的添头,只要城墙的防御性能没问题,至少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其他部分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