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贪心的蔑儿乞部游骑目送着庄羽绗一行人离开后,收拾起了战场,他们将族人的尸体排列起来摆在地上,拾取了他们的弯刀弓箭,牵上了他们的战马,就这么离去了。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今日的贪心行为,竟是为日后部族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庄羽绗一行人一路向西南方行去,行了不到二十里便与前来接应的克烈游骑碰了头。赛罕雪恒亲率这两百余人策马飞来,但还是没能赶上大战。
但好在庄羽绗还活着,只是他的随从却是死的一个都不剩了。赛罕雪恒知道宋人死后入土为安的习俗,也不干涉庄羽绗一路上为死去的亲军们牵马的行为。
来到部落之中,赛罕雪恒为庄羽绗找来了两辆马车,用于装载死去亲卫的尸身。第二天中午,一群人便出现在了王庭。
庄羽绗抽出留守王庭的亲卫中的二十人送将士们回家,并且担负着向赵旉传送信息的任务。
布置完这些,庄羽绗便让赛罕雪恒带着自己进入王宫,前去拜见克烈大汗沃罕那托。
沃罕那托早在昨日晚间便收到了赛罕雪恒派人传来的消息,来人说贵客的商队实际上是宋人的侍卫军装扮而成,这次来是为了和克烈结为盟约。
而且在贵客与郡主外出游玩的时候遇上了蔑儿乞部游骑,如若不是贵客拼死冲杀,恐怕他的宝贝女儿就要被那些可恶的蔑儿乞人糟蹋了。
沃罕那托虽然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知道,如果没有外援,他是无法做到统一草原的,况且此番欠了人家宋人一个天大的人情,人家也是有意而来,不若就随了人心愿,只不过,这条件却得好好商议一番。
庄羽绗来到王宫,一言便看到沃罕那托站在宫门前负手等着自己。
他前趋两步,双手抱拳道:“末将参见克烈大汗。”
“将军无须多礼,此番将军不顾安危救了郡主,本汗感激不尽,来,咱们入内说话。”说罢,沃罕那托伸手拉着庄羽绗便往宫内走去。
待两人坐定后,赛罕雪恒立在自家父亲身边,而锦衣卫百户方九德则是立于庄羽绗身后。
“大汗,末将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大宋与克烈的友谊而来,此番带来的一应货品,包括那些我们使用的火枪,可以悉数交给你们,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沃罕那托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宋人必然有条件。
“庄将军,据闻大宋朝廷从未派一个武将前来谈判,此番将军作为使节,看来大宋是变天了呀!将军既然给了克烈好处,自然是要我们克烈做些什么的,还请将军明言。”
“大汗爽快,那末将便不拐弯抹角了,末将可以代我大宋陛下做出承诺,如此番运送而来的物资,日后还会分批运来。至于克烈部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统一草原,大宋需要一个北方的强大盟友,以便日后对抗金人。”
提到金人,沃罕那托的眉头微皱,四大部曾共同迎战过金人,只是金人那一身乌黑的铁甲并非是蒙古勇士的箭矢能够穿透的,即便是拿弯刀劈砍,也不一定能砍得动。
四大部组成二十万大军与十万金人开战却仍是被打了个大败而归,随后不得不臣服于金人,各部派出勇士跟随金人西征,自家还要每年给金人进贡。
沃罕那托自认为克烈部能够与四大部分庭抗礼,但是对上金人,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庄将军,对抗金人,我克烈部自问没有能力打得过他们,统一草原,这是我毕生的梦想,只是,如若一统草原之后,本汗对大宋反咬一口,那损失大的不就是大宋了么?”
“大汗过于担忧了,克烈部勇士的战斗力也是非常强悍的,可以说丝毫不逊于金人,只是克烈勇士没有金人铁浮屠那般精良的铠甲罢了,若是大汗需要,末将可奏请陛下,调拨一些铁甲来为大汗组建自家的铁浮屠。”
“再者,陛下相信大汗的为人,末将自然也是如此,大汗知道,南方并不适于游牧,而北方却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适合战马奔驰,自靖康之役一来,金人毁了我大宋帝陵,是可忍孰不可忍,宋金之间必有一战,而末将敢断言,金人必然会败!”
“大汗,若是此时站对了队伍,日后分属缴获时,也能多得些好处。”
沃罕那托听着自家女儿通译过来的庄羽绗的话,皱着眉头沉思着这件事情的利弊损益。
良久,沃罕那托道:“庄将军,不知大宋可有拟订的条陈?”
“有!”庄羽绗眼睛一亮,人家要条陈了,说明事情有眉目了。说罢,伸手从方九德处取出了一式两份的契约书。
赛罕雪恒睁着雪亮的眸子,疑惑不已的看着庄羽绗,直看的庄羽绗老脸一红,扭过脑袋,不敢与之对视。
赛罕雪恒微微一笑,心道这战场上的铁血杀神竟然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随即将庄羽绗递过来的条陈递接了过来,并给沃罕那托念了一遍。
“大宋与克烈盟约书。”
“其一,大宋为国,克烈为部,大宋每月为克烈提供五十万石粮食,镔铁五百斤,火枪一百支,每枪配子药三匣。以上所说,皆是免费援助。”
“其二,克烈可向大宋提出申请,如若想要更多的物资,则需要用战马来换取,大宋将以成本价与克烈进行交易。”
“其三,在宋蒙边界设立通商集市,宋民与部族百姓皆可在彼处做生意,大宋派驻一支兵马作为镇守,前来行商的克烈人免除赋税。”
“其四,大宋与克烈既为盟友,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有一方遭到第三方攻击,另一方有责任出兵帮忙作战。”
“其五,待大宋与金人交战之时,克烈部不得插手宋金战事,作为回报,大宋在之前会派出大军帮助克烈部统一草原,克烈部只需负责大军半数的粮草供应。”
“其六,大宋与克烈之人,人人平等,不得有歧视之言语,一经发现,即刻定罪!”
听完这六条盟约条陈,沃罕那托瞪大了眼睛,道:“庄将军,这…这些个条陈可以说对我克烈部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是真的?”
庄羽绗露出一个极为自信的笑容,道:“自然是真的。”
沃罕那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让女儿给自己念了一遍条陈,确保一个字没有听错后,沃罕那托道:“好,庄将军,这盟约,我接下了,克烈的勇士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这时,庄羽绗本是要答应了的,但方九德却是走上前来道:“尊敬的大汗,将军,郡主,末将日前刚刚得到陛下的传令,只是,这道诏令须得三位同意,方可执行,当然,陛下说了,若是三位有一人不愿,那这道诏令便自行作废。”
三人一脸疑惑,赵旉身为皇帝,竟然还有需要他们三人同意方能执行的诏令?
“方百户请说。”
“陛下诏令!朕听闻天之骄子、克烈大汗沃罕那托有一女名为赛罕雪恒,有草原明珠之称,朕以为,明珠自要配英雄,朕麾下四卫指挥使,唯有庄羽绗尚未婚配,自绍兴年间便随朕征伐,也算的是一个沙场猛将。”
“朕窃以为二人乃是天造地设之一双,是以在此乱点鸳鸯谱,希望二人能够成亲,永结同心,当然,若大汗或是郡主不愿,那这诏令便作废!”
听着方九德说完诏令,庄羽绗内心是一阵慌张,陛下如此一招,极有可能导致先前的一切准备都白做,今日便是不要想能签订盟约了。
可是在沃罕那托看来,这是大宋皇帝主动释放的另一种和平信号,试想一番,自家的女儿与天子卫军指挥使永结同心,那将来便少了许多两军交战的可能啊!
虽是如此,但赛罕雪恒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有三个儿子,都外放到别的地方历练去了,唯独这个女儿,他舍不得作弄,更是为她找来了宋人老师,教她宋人的礼节,文字。
沃罕那托扭头看向赛罕雪恒,只见后者一副扭捏样,脸颊上有着两团微红的云彩,本就漂亮的她此刻竟是无比的光彩动人。
沃罕那托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恐怕已然被这庄将军夺取了。
庄羽绗顿时觉得空气冷了一些,似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自己,可随后却又显出了柔和的气息。转眼一看却是发现沃罕那托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仿若是在说你若是不好好对待我女儿,那就等着被收拾吧。
事实上,赛罕雪恒的美丽大方,以及那一颗善良天真的心却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
当庄羽绗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便被她身上的气质所吸引住了,只是碍于身份和情面的原因,无法陈明。
见两人都不反对,沃罕那托道:“方百户,还请大宋准备好礼品,届时还望庄将军能亲自来接雪恒。至于盟约,今日便可定立。”
“如此,末将便谢过可汗了。”
“嗯?还叫可汗?按照你们宋人的叫法,妻的父亲要说什么?”
庄羽绗一愣,随即到:“谢过父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