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第二日朝阳初升,待百姓军士们饱餐一顿后,赵旉便下令拔寨启程,一路向庆阳县行去。
其间徐韵颜似乎有些怅然若失,赵旉只当她是陡然间离开父母,有些不释然方才如此,是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宽慰了几句便作罢了。
熟知徐韵颜是因为昨日赵旉说是要留宿山寨,却是说成她的住处有无空余,害的她理解错了,白白焦虑了一晚上。
大宋圣武元年四月初,完颜宗弼传来消息,金人已经顺利穿过蒙古境内,正朝着辽人一路杀去。
赵旉当即下令大军开拔,往南撤退。这一命令使得出征的下级军官们以及军士们一头雾水,咱不是来打仗的吗,怎么接手了几府之地便撤军了呢?
然而一众高级将领都是一副遵从圣令的样子,他们也不好前去询问,只得遵循军令往回撤退。
半日后,夏国境内,夏州城,府衙。
“报!启禀刺史,宋人撤军了。”
夏州刺史胡镇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你再说一遍!”
“庆阳细作来报,宋人撤军了。”
胡镇听到这消息,激动的双手发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不已。
虽说宋军此番北上对外宣称的消息是接收金人退还的城池,但毕竟是与自家辖区相接的地方,大军压境的感觉十分难受。
为此,他还让人八百里加急,前去兴庆府皇城报信。而夏国皇帝正德皇帝李乾顺也派人送来亲笔圣旨,要他务必小心应对,一旦情况有变,即刻派人求援。
如今阴云密布的战云陡然散去,他怎能不开心。
“来人,去把诸位将军校尉请到本官府上,本官要设宴款待众位。”
“诺。”
随着小吏离去,胡镇回到案桌后边,提起狼毫便挥毫洒墨,一篇奏章洋洋洒洒上千字不一会便写完了。
“来人,将此奏章以六百里加急,送到兴庆皇城,请陛下亲启。”
午间,胡镇带着府衙的一众文吏回到了宅邸之中,而此刻,府中下人早已忙的脚不沾地,准备着一会便要开始的宴会。
一干夏州守将早已来到府中,此刻正在大厅内欣赏着胡镇夫人安排的舞姬的秀色舞姿。
五名白衣舞姬围成一圈,中间则是一紫衣舞姬,伴着瑶琴琵琶等乐器的声浪翩然起舞,那些穿了莫如不穿的纱制舞裙随着舞姬的动作在空中飞舞。
看着一群武官们脸上那痴迷的神色,胡镇无奈的摇摇头,这些武人哪知道这歌舞之乐,这是馋人家身子呢。
一曲舞罢,胡镇方才走入大厅之中,那领头的紫衣舞姬见了胡镇,立刻便向他福了一福。
众武官见状,一扭头便碰上了胡镇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一个个当即见礼。
“众位无须多礼,宋军屯兵边境几十日,多亏得众将军戮力同心,没有出什么岔子,本官今日设宴,是要告知众位一个好消息,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一众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胡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此人当初便是借以酒宴之手除掉了不服管教的两名将官,而可怕的事乃是此事闹将上去后皇帝陛下竟然管都不管,完全放任自由。
胡镇走到主座上安然坐下,一众文吏也按官职大小就坐,颇有一种三国时期州牧府议事的样子。
胡镇见众人都坐好了,便举起酒樽,道:“诸位,本官要说的这个消息,便是宋军撤军了!来,我等满饮此樽!”
厅内众人机械的将酒樽举起,将酒一饮而尽,众人皆是惊讶于宋人就这么离去了,一个武官抱拳道:“刺史大人,宋人会不会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故意让我等以为他们撤军了,随后再杀个回马枪?”
“唉,何校尉多虑了,斥候回来禀报,乃是亲眼看着宋军只留下了五千禁军守卫城池,余下的大军悉数撤走,还带走了不少辎重,若是带着辎重杀回马枪,这大军的机动便要大打折扣,宋帝是个知兵的,不会犯如此错误。”
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就觉得这仗不可能打起来的武官们更加的安心了,何况今日还能不用顾忌军纪,可以开怀畅饮,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何姓校尉虽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却也说不上来,只得随大流,与一众人觥筹交错之间,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胡镇在宅邸之中宴请众官的同时,还不忘了军中将士,倒也是个爱兵之人,军营之中也是一片欢闹,军士们从大车上搬下了一坛坛的酒水,在军营之中胡吃海喝。
压抑了几十日,这些西北的彪悍大老爷们早已难以忍受,此刻刺史大人来宣布宋军退走了,又有如此多的酒水招待,一个个对胡镇的感恩戴德。
就这样,城内的欢乐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晚间方才稍稍消退。
子时,正是一个人正犯困之时,夏州城内一片寂静,城头上值守的数百军士一个个坐在地上,依靠着城墙呼呼大睡,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杵着长枪打盹。
日间喝了许多酒水,晚间又要站岗的他们此刻恨不得倒头就睡,眼皮子一直在打架,强撑下去也是难受的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听到身边袍泽们呼呼大睡的呼噜声后,终究是扛不住了,一个个直接躺在城上便开始睡了。
城外,黑暗之中,一个黑影见城头上仅剩的几个身影也不见了,随后快速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启禀陛下,不知什么原因,夏州城头上的守军一个个的全都不见了,兴许是偷懒,在城上睡着了。”
黑暗之中,一支大军赫然趴伏在地,为首的赫然是赵旉及身边的几个卫指挥使,当然,也少不了徐韵颜。
赵旉道:“日间锦衣卫暗桩传来消息,说是夏州刺史为庆祝朕的大军退走,特意举办了酒宴,宴请守军将官,没成想竟是连军士也被请吃酒了,如此境况若是还拿不下夏州,岂非天予不取,反遭其咎么?”
身边的指挥使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赵旉下令,便要带着大军抢先发起进攻。
赵旉道:“令将士们缓步前进,尽量不要发出声响,秦莽义,派出一队大汉亲军,搭起长梯,进入城内,打开城门,引大军入城。”
“李昊,骁龙卫携带长梯,摸到城下后小心轻放,自城墙上掩杀下去,随后顺着城墙占领四城,封锁城门,防止任何人突围出去。”
随着赵旉一声令下,宋军各部纷纷行动起来,离城两里之地,赵旉率大军主力停了下来,一队大汉亲军以及李昊的骁龙卫缓缓向前摸去。
看着换换靠近城墙的大军,赵旉手心之中不断的冒出汉来,实在是紧张不已。
随着那一队大汉亲军将长梯架好,又跳入城墙,越来越多的长梯只发出轻轻的一点响动,搭在了城墙上,骁龙卫的朴刀兵们一个个背着朴刀,向上攀爬。
不多时,夏州城的城门被打开了,赵旉见状,立刻下令大军向城内潜行,好巧不巧,城头上一名守军应是内急了想要小解,可当他坐直了身子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面前蹲着的一群大红衣甲的宋军。
此时,他面前的宋军将朴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本意是想要警告他莫要出声,怎奈那夏军士兵胆子太小,朴刀方才架上,便是一阵屁滚尿流。
流淌出来的尿液浸湿了旁边脑袋着地睡着的夏军,一股尿味刺入那夏军鼻中,熏的他直接破口大骂:“哪个入贼……”
话还没说完,一柄朴刀已经砍在了他的脖颈上,这人瞬间没了气息。
可声响已然传出,城头上醒来的夏军越来越多,随着一声嘹亮的:“敌袭!”双方军士即刻杀在了一起。
赵旉正带着大军缓步前进,陡然听得城头上传来喊杀声,便是知道大军行踪已然暴露,是以他站直身子,拔出配件高喝一声:“将士们!进攻!”
城外的宋军无论归属于哪一支行伍,个个都是争先恐后往前冲杀,夜间攻城,守军更是一帮子醉鬼,赵旉根本没想过要让大军结阵攻城。
城头上的守军因为是从睡梦中惊醒,一部人马尚且还在迷迷糊糊之中便被骁龙卫砍掉了脑袋,反应快一些的那些守军虽是将兵刃抓在了手中,却也因为饮酒太多,此刻突然醒来,头疼欲裂,连站都站不稳,不多时便被骁龙卫肃清了。
携带着攻下城墙的锐势,骁龙卫朝着另外三方城墙杀去,一路上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醉的不省人事的夏军砍杀殆尽。
赵旉带着徐韵颜和大汉亲军一路朝着胡镇府上杀去,而秦莽义、庄羽绗以及陈泽锋则被命令带着大军杀向了军营。
胡镇早已被城内的喊杀声惊醒,他来不及多想,起身后直接披挂在身,拔出佩剑便要出府厮杀,经过大厅时见到烂醉如泥的一帮子武官,心乱如麻。若不是自己过于自信,如今这事绝对不会发生。
就在此时,胡府的大门被一阵猛烈的撞击之后倒在了地上。一支黑衣黑甲的军士举着火把冲了进来,赵旉一身火红战甲,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着火红皮甲的徐韵颜。
赵旉道:“胡镇胡刺史,时至今日,还不投降吗?”
“身为夏臣,怎么侍奉二主,将军无需多言,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忠臣呐,若是当初大宋所有官员都能如刺史大人一般,何至于沦落至今。”
胡镇眉头一皱,道:“阁下是?”
“朕便是大宋天子,胡刺史,降了吧,朕能给你更大的舞台,让你发挥才能。”
“多谢陛下美意,外臣至死不降,能死在陛下手中,也不失一众荣耀。”说完,胡镇一把抽出佩剑,横亘在脖子上,一用力,随后面朝西边缓缓倒下。
赵旉面色平静,惋惜一声,道:“收敛了胡镇尸体,厚葬。”
再看看大厅之中醉的不省人事的武官,赵旉道:“来人,悉数绑了,扔到大牢里,待他们醒了再说。徐指挥使,随朕进去吧。”
徐韵颜一愣,没反应过来,赵旉走了一小段路,发觉徐韵颜没跟上来,又回转过来道:“徐指挥使?”
徐韵颜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叫自己呢,原来陛下还存有让自己领军的想法,真是没想到啊。
“徐韵颜听旨!”
“民女接旨!”
“即日起,新建翼虎卫,徐韵颜任首任指挥使,制五千人,同骁龙卫,钦此!”
“谢陛下,末将叩谢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