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辗转腾挪,每到一处宋地都要接受一层盘查,当一行人到达临安城之时,已经是年终了。
还有六七日便是宋人的新年,这几日也是绍兴年最后的日子,因为巫康曾亮一行来到的这一日,是年前赵旉所举办的最后一次朝会,而其中很是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议定年号。
年号于一个帝王和国家来说,其意味绝不平常,其一般可以象征这个国家未来的政治走向或是治理天下的施政方针。
大朝会上,赵旉端坐龙椅之上,上官佳则坐在靠后一些的凤座上,整座朝堂之上,如今仅有一个女官,那便是商务部尚书凌沐芸。
赵旉本以为让女子出入朝堂会遭来群臣的反对,但出乎意料的是文武百官竟是无一人说些什么。
这其中原由,自然不是说文武百官觉悟极高,不反对女子出相入仕。而是在于他们已经习惯了但凡是赵旉决定的事,遵从便是了,否则锦衣卫的小本子上迟早都会给自己来上一笔。
另一个原因则是凌沐芸掌管的乃是商业,在士农工商这四个阶层中属于最为末支的一支。并且其掌管的事务也多是皇家集团那一档子事,于他们的利益损耗不大。
商议完了要紧事务之后,赵旉道:“众位卿家,朕自继位以来,改革旧制,增设新部,分化职责,军政分离,也勤于政事,于百姓之生活确有补益。”
“如今,已然临近年末,明年便是新的一年,今日,朕下诏令,要你等群臣都议一议,朕这年号应是如何取舍?”
问题抛出来了,赵旉不再说话,这也是他对文武百官的一次考验,年号的提出在一定程度上便表达了一个人的行事偏好。
朝堂之上一群人议论纷纷,不多时,武将这边已是慢慢停止了议论,一群人目光都聚集到了李昊的身上,毕竟李昊比起他们来说都要与皇帝更亲近。
李昊此刻已是综合了一众武官的意见,道:“启禀陛下,臣等以为,大宋如今仍是危患起于四野,唯有武备方能保家卫国,是以臣等以为,陛下的年号应与‘武‘字有关。”
“臣以为,大汉光武皇帝所用之年号‘建武‘便是极好的,一来表示建功立业,二来也有武德四方之意。”
赵旉听完,只是微微点头,却并未确定。
赵挺之见状,出列道:“陛下,建武作为年号,怕是不妥,此虽能彰显陛下尚武之志,激起大宋骁勇之士奋战之心,然其间并未涉及百姓。”
“臣以为,大宋如今刚经历改制,应当以和为贵,是以臣以为,年号定为‘宣和‘方是极好的。”
赵挺之刚退回队列之中,就见兵部尚书王庶站了出来,道:“陛下,老臣以为,既要彰显尚武,还要表明以和为贵之立场,是以臣以为,当以‘武德‘为年号。”
随后,又有一些官员站出来提了一些年号,诸如隆兴、绍熙、嘉泰、嘉宁等,但无论是文官也好,武将也罢,没有任何一个附和赵旉的内心,最为相近的也只有一个‘建武‘。
皇后上官佳是知道赵旉想要的年号的,但此刻文武百官没有一人能说出来,这使得赵旉有些不好开口。
是以,她站起身走到群臣正前方,转身面对赵旉,道:“陛下,臣妾有一想法,不知可否一说?”
听到此话,文武官员下意识的便要阻止,但一回想,不对啊,这事儿他们现在可不能管了,毕竟皇帝已经下令了,女子也可参政了。
赵旉知道上官佳是要帮他引出年号,是以微微笑道:“皇后请讲。”
上官佳轻轻一礼,道:“诺。诸位大人,当今圣天子在位,诸位的眼光大可不必拘泥于如今的大宋江南之地,在陛下当政之期内,必将得以光复,是以这年号也可大器些。”
“臣妾以为,自陛下登基以来,重民事,重军事,重商业,凡是能让大宋强盛之事,陛下皆做,当的起一个‘圣‘字,而将来大宋必然会四处开战,以统一山河,是以还应有个‘武‘字。”
“至于这顺序,定为‘武圣‘自是不可取的,毕竟关云长便是独一无二的武圣,是以当定为‘圣武‘。”
上官佳说完,赵挺之站在一旁便细细咂摸了起来,“至圣至德,武运昌隆。至圣至德,武运昌隆。”赵挺之越想越兴奋,宛若平白无故得来了百万金银一般。
“陛下,臣赞同皇后娘娘之言!”
听得赵挺之也如此说了,先前提出不同意见的官员们也都纷纷附和,支持上官佳所提的年号。
赵旉坐在龙椅上,脸上的喜色已然抑制不住了,不是因为自己选定的年号得以确立,而是高兴于自己的皇后如此知晓事理,于大殿之上为自己得来如此之面子。
赵旉道:“皇后所言,深得朕心,传召天下,待新年伊始,便改元圣武,是为圣武元年。”
此时,一名锦衣卫大汉亲军踏入殿内,随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启禀陛下,金国使节到了,礼部来人询问如何安排。”
其实,由于芈辛的原因,金人使节南下的事赵旉一早便知道了,只是并未告知众臣。
赵挺之当下便绷不住了,道:“这金人如今再来,如若还想自我大宋赚取些好处,那便是痴人说梦!”
也难怪赵挺之如此激动,自绍兴初年与金人签下的和议以来,大宋受尽了屈辱,如今大宋已经有了一战的力量,不惧他金人再来。
出于对众臣的解释,赵旉道:“金人此来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可曾问明了?”
那大汉亲军道:“金人使者乃是郡公巫康曾亮,还带着一个宋人做译者,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与大宋同盟,共同攻伐夏辽两国,为表诚意,金人还将掳掠去的万余宋人青壮男女也一并送了回来。”
等他说完,赵旉一挥手,那大汉亲军便退出了大殿。
“都说说吧,我等应当如何应对?”
陈泽锋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我等不可与其结盟,金人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他们欲要攻伐夏辽两国,只因国力有限,做不到以一敌二,方才想要拉我大宋入伙。”
“一旦金人灭掉两国,自然会将矛头对准大宋,是以,臣以为我大宋反而应当交好两国,更应在必要时刻给予适当的帮助。”
陈泽锋所言,得到了大多数武将的支持,毕竟大家都是与金人交战过的,知道金人贪婪成性,不可能满足于灭掉两个西边贫瘠土地上的国家。当这片大地上只剩下大宋与金国之时,金人势必会亮出獠牙。
但对于文官却又有不同的考量,毕竟,一旦要与金人开战,那便是长久的战事,如若没有充足的准备,是没有办法打下去的。
兵部尚书王庶出班道:“启奏陛下,金人此来的条件已是将我大宋置于非同意盟约不可的地步了。原因无他,只因那万余宋人青壮男女,一旦我大宋不愿结盟的消息传到北方,那万余人必然会被带回金国。”
“不仅如此,金人还可利用此次盟约之事,向天下散布我大宋不顾黎民百姓的谣言,再佐以此番万余宋人被带回金国的事实,我大宋不仁不义的罪名便要坐实了,将来愿意归入大宋的人也势必越来越少,请陛下三思呐。”
朝堂上争议一片,片刻后,赵旉道:“好了,众位卿家不必再争了,朕已然有了想法。”
闻言,众人不再争论,纷纷等待着皇帝说出决策。
赵旉站起身道:“来人,取虞图来。”
不多时,两名太监取来了一副巨大的虞图,上边刻画着盛唐时期的疆域,不过如今却是被分成了数个板块,分别指代着不同的国家。
赵旉指着地图上的夏辽道:“金人欲要征伐夏辽两国,表面上只有这两国之事,但实则这之间还有一个蒙古族人的国度。”
“这个蒙古国度分属两大部,一是克烈部,另一个是萌古斯部,虽然此处大多是草原,适于金人动兵,但其上的蒙古人对于金人是什么态度还尚不可知。”
“但根据金人对待蒙古人的政策来看,蒙古人多半不会亲善金人,两边很容易打起来,是以金人实际上要面对的是三个国家,四支军队的进攻,所以才要拉上我大宋。”
“朕认为,此番结盟,金人还存了探查我大宋军备的目的,既如此,不若直接展示给他们的使节,礼部妥善安置这些人,让他们安心住着,待改元大朝会之时再行召见他们。”
“另外,八部尚书以及两位仆射,自今日起一同商议出一份盟约出来,此番乃是金人来请求我大宋结盟的,而非是我大宋战败请降的,言辞之间须得有些上国之气,但也不可狮子大开口,我大宋乃礼仪之邦,不可学金人贪婪无度。”
“但有两点,其一,必须保证我大宋不可吃亏;其二,如今处于金人控制之下的京兆府、临洮府、西安府一线必须归还大宋以用作大军调度。做到这两点,其他的条件,象征性的写上一些便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赵旉已然觉得有些口渴了,但身处朝堂之上,却是不能随意而为的,当他说完这些决策之后,见无人反驳他,于是他一挥手,身边的随侍太监便上前高呼道:“陛下有旨,退朝!”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赵旉便与上官佳消失在了一众官员的山呼声之中。
剩下的这几日,皇宫之中也纷纷准备着新年的来临,而赵旉也是难得清闲,便静下心来好生陪伴着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女人。
“皇帝,你与佳儿婧儿都成婚近一年了,怎的还不见她二人肚子有动静,你是否用心了?”
面对皇太后的质问,两女面色绯红,对于这等事情,她们仍旧是羞于拿出来说的,但提出来的是赵旉的母亲,也是她们的母后,如此也不便说些什么。
赵旉闻言,看看两女的作态,心内顿时想要作妖一番,道:“母后放心,儿臣今日便好生努力,争取让母后同一日抱上多个皇孙!”
闻言,邢太后颜面而笑,上官佳与孙婧早已是面颊通红,与赵旉感情深厚的上官佳顿时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朝着赵旉猛瞪眼睛,好似在说等晚间看我如何收拾你。
临近新年,皇家之人,也是如寻常百姓一般,和和乐乐,便是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