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最后时刻,妃嫔们都已离开,仅剩下赵桓赵构以及邢皇后三人。
赵桓道:“皇弟,此番皇族家宴,朕甚是高兴,然金人仍在北方虎视眈眈,大宋每日阅政不可耽误,如今临安府也算是京城了,不如明日便召集京官,看看当下政务是否颓废,何如?”
赵构道:“自朕登基以来,每日临朝,从未懈怠,明日也是一样,皇兄若是想来,便来看上一看,又待如何?皇兄还请早些安歇,朕要同皇后回宫歇息了。”
说完,赵构将赵桓晾在一边,挽着邢皇后的腰肢,径直向寝宫走去了。此时,一名年老的太监悄悄的摸了过来,却是被赵桓发现了。
“喂!你那泼才,如何在宫内鬼鬼祟祟?”赵桓呼喝一声,差点将那老太监吓个半死。
“哎呦我的皇帝陛下,您小声着些,咱家这是来给您传消息来的。”老太监尖细的声音飘入赵桓耳中,有若仙音一般,不是因为老太监是来传信的,而是因为他叫了自己一声皇帝陛下。
“过来吧,有什么事啊?”赵桓一副仁德圣君的模样,双手背后,抬眼瞧着那老太监。
老太监一脸谄笑,走上前道:“户部尚书秦大人叫老奴给皇帝陛下带话,说是他会在朝会上保持中立,表面上是两不得罪,但实际上,朝堂之中有一部分官员会听从秦大人的命令,站在皇帝陛下这边。”
“秦大人?可是秦桧?”赵桓脸上有着一丝期待。
刚被金人俘获的那段时日,秦桧与他一般,都是过的畜牲一般的日子,今日听得消息,便如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心潮澎湃了。
“正是秦桧秦大人。”
“好,你代朕告知秦桧,只要朕登上了大宋帝位,必当让他做大宋唯一的宰相,还有你,宫禁之事,皆由你做主!”
老太监没想到传个消息还能传出这般好处,虽然现在还是虚幻的,但万一实现了呢?
想到这,老太监喜笑颜开,道:“老奴必定不负皇帝陛下重托,愿吾皇重掌大权!”
此时的赵构,正在邢氏寝宫中大发雷霆。“这个赵桓,才刚回来,就想将手伸向皇权了,简直可恶!来人!去把太子叫来。”
“陛下,赵桓确实可恶,如今的大宋是你一手拉起来的,如何能给他来,可是,此时将旉儿叫过来又有何用,明日朝会,照样是要进行的。”
“旉儿有大才啊,朕弗如也,方才赵桓看那俩儿媳的眼神,让旉儿十分愤怒,但他并未当场说破,而是选择带着两人离开了,朕觉得,旉儿应是能化解明日之局面。”
“既如此,臣妾先入内室,等陛下与皇儿商议完了,妾身再出来。”
赵构点点头,看着邢氏进去之后,他坐在外间圆桌边上,自斟自酌了起来。
片刻后,赵旉来到了宫殿之内。
“儿臣参见父皇。”
“过来吧,旉儿,同父皇喝一杯如何?”
赵旉听话的上前端起赵构早已倒好的佳酿,对礼后,一饮而尽。
“父皇,此时召儿臣过来,应不只是为了共饮而已,不知父皇遇到了什么事?”
“明日朝会,你皇叔要临朝旁听,可任谁都知道,这便是逼迫百官表态了。一旦支持他的官员位高权重,且人数众多,朕这皇位,估计是做到头了。”
“朕倒不是舍不得这皇权,只是不甘心朕与你一同缔造的这中兴之世毁于一旦呐。”
“父皇,皇叔欲要临朝,那便让他临朝,正好看看文武百官之中,何人一心一意侍奉父皇,何人一心只为大宋,又有何人心怀叵测,居心不轨。”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会陷入被动?”
“不,父皇,我等如今正应该以静制动,但,锦衣卫却不是吃素的,若是我们想,谁人有个风吹草动,锦衣卫都能得知。”
“明日朝会便让他们折腾,过了朝会,锦衣卫只需上门拜访便是,当今朝廷之上,真正清廉自守的大臣,估计没有几个。”
赵构一听赵旉这话,顿时便想通了,只要自己手里有锦衣卫,有军权,还会害怕那些只会动嘴的文弱书生不成?
“便如你所说,明日正常临朝,对了,回去好生安抚一番你那两个美娇娘,今日赵桓那吃人的眼神,怕是要让两人害怕一阵子了。”
“父皇放心,儿臣已然安慰过了,只是,父皇,日后可否不要为儿臣一时之间定下迎娶如此美人,这实在是吃不消啊。”
“你若是吃不消,那便让给朕,朕正好缺少新入宫的妃子,何如?”
“父皇莫要说笑,这两人,儿臣一个不给,莫说她二人,即便是日后要成为儿臣妃嫔者,一概不行!”
“你这小子,好了,回去吧。”
两人此时宛若百姓之家的父子一般,少了些帝王家的冷血,多了些世俗中的温情。
第二日大清早,文武百官已然在宫门外等着日头生起,天子临朝。
“陛下有旨,宣百官入朝!”
一众官员大感疑惑,多年来,陛下从未让宦官出来宣旨入朝,今日这是怎的了?
一头雾水的官员们走在身后,秦桧和十多个侍郎级别的官员却是对于今日朝堂上将要发生的事了然于胸。
众人进入奉天殿,等待着赵构的到来。
“陛下到,百官迎!”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领着赵旉一路前行,今日赵旉的位置是赵构龙座的右手偏后,而另一侧,还设有一个位置,却是为赵桓设下的。
“众卿平身,今日,朕的皇兄临朝观政,你等文武大臣,应当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知晓了?”
方才一头雾水的文武百官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赵构的皇权受到挑战了。这些人中的墙头草,心思一瞬之间便活络起来了。
“宣,皇兄入朝。”
说完这句话,赵构便和赵旉一本正经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等待赵桓的到来。
时间不长,赵桓来到了奉天殿中,今日的他,身上的衣着与赵构一般无二,胸口的烫金纹龙和头上的金丝进贤冠异常扎眼。
赵桓从文武百官的队列正中穿行而过,径直走向了赵旉左侧的偏座。
“恭迎靖康皇帝陛下!”
奉天殿中,一众大臣纷纷下拜,今日这种场面,便是几千年来也未曾出现过,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是以只能以赵桓年号代称。
“平身,众卿只管与皇弟议政,朕只是旁听,不干政。”
于是,一场朝会便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之中继续进行,由于两任皇帝都在位置上坐着,大臣们奏报事物时不得不两人都称呼,以至于浪费了太多时间。
平日半个时辰便能结束的朝会,愣是拖了一个时辰还多。
朝会的结尾,一名侍郎级别的官员站出来道:“陛下,微臣又事要奏,此事事关国体,不可拖延。”
赵构赵桓闻言,心中知晓,事情终于到了正题了。
“臣以为,今日朝会耗时竟是比之往昔多了一倍有余,两位陛下都在位上,着实不利于政事处置,还请陛下决断。”
“启禀陛下,微臣认为应当归政于靖康皇帝陛下,毕竟,靖康皇帝陛下有先帝之遗诏,是为正统,陛下当政十数年,大宋也是战火不断,由此可见,正统之道,极为重要。”
赵旉脸色如常,倒是边上的赵桓一脸兴奋急切之色,仿若这些人说完话,赵构就只能将皇位让给他。
“卿等言之有理,朕也觉着今日朝会太过繁琐,这样吧,朝会改制,仅只商议必要之事,至于他事,便写在奏章上,容后再议,何如?”
“启奏陛下,臣等商议的乃是国本之事,而非朝会之事,臣等觉得,朝堂上只能有一个皇帝陛下,而陛下归政于靖康皇帝,乃是正道。还请陛下决断。”
此时,一众得了秦桧吩咐,又脑子死板的大臣纷纷站出来要求赵构退位归政,赵构却是嘴角带笑,也不言语,就是看着大殿之中宛若猴子一般的大臣。
十多人逼宫之时,忠于赵构和赵旉的一众官员便坐不住了,此中以前些时日放从金州岳飞麾下调回的李纲最为激动。
“一派胡言!你等莫非是眼睛瞎了不成,靖康皇帝陛下虽有先帝遗诏,但其在位期间,大宋已然被金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李某等人拥立当今天子为帝方才遏住颓势,何况当今太子殿下已得太祖传梦,大宋一统天下之君必是殿下,你等是想让大宋天下,分崩离析吗!”
李纲一席话说的一群人哑口无言,但他们并未停止逼迫,仍是要求赵构归政。
赵旉看着大殿之中争辩的两方人员,心中疑惑,这秦桧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锦衣卫直到今日都只是查到他有一些贪墨之事,却是怎么也抓不到他私通金国的证据。
“启奏陛下,臣锦衣卫指挥使李昊有事要奏!”
一声洪亮的高喝声打破了吵闹的朝堂。
赵构道:“李爱卿请说。”
“陛下,早间收到锦衣卫南镇抚司传来的消息以及镇南王段和誉的书信一封,臣尚未来得及看,臣想在场为诸位大人念上一念。”
“准。”
随着两人的对话,朝堂上的吵闹声渐渐停了下来。
“此为镇南王之书信:臣大宋镇南王段和誉遥拜皇帝陛下万岁,近日以来,西南疆域内多有出现生疏面孔,臣经多方打探,得知这些人是来煽动各家大族作乱的。”
“如今,被说动的三家世家已然被臣率军扑灭,入境探子也尽皆捕获,审问之下方知这些人乃是金人所派,事之大体便是如此,恭请圣裁,臣镇南王敬拜。”
“陛下,此为锦衣卫传来的消息:镇南王所言具为事实。”
文武百官听完,无不惊叹,远在西南边陲的消息锦衣卫都能探知真假,果真厉害。
那些逼迫赵构退位归政的大臣此时却是冷汗直冒,怎的把这帮魔头给忘了,今后怕是要被这些人盯死了。
“皇弟,这锦衣卫是何官职啊?”
赵桓刚刚回来,尚且不知道锦衣卫这一类官职。
“锦衣卫乃是只忠于皇帝的一支武装力量,但不同于军队,乃是斥候与侍卫军相结合的衙门。”
赵构很是耐心的为赵桓解释,同时,心内有一丝期待,若是赵桓主动去找李昊拉关系,那么,事情便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