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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四)

    克鲁伯格认真的思考维克多的提议。

    莉薇娅.娜塔莉,这个南陆贵族皆知的女人,顶着舞姬之名的间谍不知让多少被她迷惑的人坠入死亡之渊。妓女与私生子,这替身找的真是匹配啊……

    对于克鲁伯格眼里不经意散射出的轻蔑,维克多表现出异常的容忍,一点也不配合克鲁伯格的故意挑衅。

    “就演技而言,那个女人确实能胜任,但是……你如何确保她心甘情愿地同意代替赛琳,生命的分量可是远超权位和财富。”

    “如何说服她是我的事,代表缇迪斯的诸位只需要同意,并发下永不背弃的誓言即可。”克鲁伯格的担忧维克多早已计算到,它甚至已经为此布置好了一个谁都无法拒绝的陷阱,即使是再顽固的人也不会拒绝它推荐的保密人。

    “宣誓?”克鲁伯格冷笑一声:“恕我不敬,阁下是亡灵法师,以死亡为咒杀的誓言对你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我们还是换个更有效的方法吧。”

    “你既然知道连死亡对我没有约束力,就不该说出那种不经大脑的荒谬提议。永不背弃的誓言是用来约束你们,而不是针对我。”

    “放肆!”

    “大胆!”

    维克多的毒舌立刻招来了缇迪斯贵族的不满,在他们眼里,维克多即使获得了贵族的头衔与封地,依然是个没有纯粹血统和良好出身的平民。

    “既然你认为这是陷阱,又何必心存侥幸地希望真能为皇室保留血脉?何不干脆让这脆弱而仅存的最后一位正统继承人死在阿尔贝雷希特的手下,为自己上位找个完美的借口不是更好,克鲁伯格.艾尔森议长。”维克多没有遗漏克鲁伯格浑浊双眼里不时闪烁的精光,那根本不是忠心的下属应有的目光,是与身份不匹配的野心。

    “缇迪斯源自圣歌,虽然血统稀薄,却是货真价实的神裔,我纵然有野心也不敢逾越那道充满了诅咒的界限。”野心被揭穿,克鲁伯格也不恼。他虽看不起维克多的出身,却从未看不清维克多的能力。能在如此短时间上位就足够说明一切。

    “哦……我若不是亡灵,议长还会同意这桩婚事?”从克鲁伯格的言辞里,维克多觉察到隐晦的暗示,一贯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有趣,这老头知道不少不该他知道的内幕呢。圣歌与缇迪斯不通婚是自古延续的铁律,不是怕近亲相通,而是怕混入了失败的基因。如果伍德是活的血肉之躯,别说缇迪斯的贵族,连教皇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因为长期近亲通婚,导致人口巨减,若非如此,即使掌握了神迹大军的阿尔贝雷希特也不可能偷袭得手,仅一晚就灭掉了拥有几千年历史的圣歌一族。

    克鲁伯格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不同与之前充满了嘲弄、蔑视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维克多。

    “由我来做保证人,这样缇迪斯的各位也安心了吧。”卢西恩知道以维克多的身份难取得他人的信任,于是自荐做誓言的见证与保密者。

    “保密人我也早有人选。”对此,维克多早有安排,它走到大厅当中一块用白色的布幔盖住的隆起物前,揭下看似遮挡灰尘的白布,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巨型水晶球,无论成色还是质地都是上品。

    要发魔法传讯吗?这个时候,他会联系谁?

    卢西恩绞尽脑汁也猜不出维克多安排谁给缇迪斯的贵族做保密人。身份太低不足以取信这群老顽固,身份高的……他又是如何说服对方。

    嗡嗡声响起,魔法的光芒让原本不是很明亮的大厅顿时清晰起来。瞥了一眼距离人群最远的角落,卢西恩的眉头不由自主的收拢。

    “日安,陛下。”水晶球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一贯疏于礼仪的维克多微躬,缓缓行了一个极为正式的礼仪。

    巫妖的举动让卢西恩颇感惊讶,他很少见到维克多以如此谦逊、和善的态度。在这之后,通过魔法从远方传来的嗓音让他瞪大双眼。

    “比原定计划稍晚了些,看来要说服缇迪斯的各位还是颇费唇舌。”

    “陛下,您怎么会……”半跪行礼,卢西恩压低头颅,将自己的愕然隐藏在被光线遮挡的阴影之中。

    “很意外吗,卢西恩。”

    阿纳尔的轻叹声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失望,费尔南德斯敏锐地捕捉到了。但眼下不是担忧这个的时候,究竟维克多什么时候和教皇的关系好到可以直接用魔法通讯联系了,塔兰大公的脸色再度恢复刚抵达普雷西雅时的阴沉。

    “只是没想到维克多真能请到您成为保密人。”卢西恩在维克多提及要用永不背弃这类咒文发誓的时候就起疑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维克多居然能请到教皇做保密人。一向心思莫测的教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

    “由我做保密人,各位应该没什么意见吧。还是说,我的信誉与亡灵法师一样不值得托付。”

    听到阿纳尔带些微责难的语气,以克鲁伯格为首的贵族只能同意。维克多的替身建议在一个个贵族的宣誓中由想象变为现实,短暂的魔法通信结束,费尔南德斯与缇迪斯相继离去,看着明显还有话要说的兄弟二人,赛琳无奈的选择退出。

    “你怎敢把谈话地点选在这里!”待赛琳的脚步声渐远,卢西恩一把扯住维克多的衣襟。对初抵普雷西雅的人而言,这或许只是一间看起来很普通而且无人使用的建筑,但对于已在普雷西亚雅待了数月的卢西恩来说,这里是仅次于有同僚的教会、祖父所在的市政厅之外第三个不适合谈话的场所——黑暗精灵的驻地。

    “我敢,并且已经这样做了。”拂开卢西恩原本就没怎么用力的手,维克多打了个响指,躲藏在角落里的人立刻走上前。

    “你可以发言了,莉薇娅。”

    一改从前夸张艳丽的服饰,自从成为外人眼中亡灵法师的情妇后,莉薇娅.娜塔莉开始穿着深色的朴素衣饰。

    “您都已经替我做出选择了,伯爵。”苦涩地笑了笑,莉薇娅平静的接受了替别人去‘死’这个她无法放抗的未来。

    对于前任上司,她还会有反抗和抵触的情绪,可对于巫妖,她一点忤逆的念头也兴不起。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亡灵法术不但可以杀人,更能可以控制灵魂,她不想死后还被控制,就像市政厅旁的黑龙,原本高傲的龙族却被当做看门狗一样使唤。

    卢西恩转过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莉薇娅。过去,他曾十分厌恶这个女人,当维克多提出要让她代替赛琳被祖父的计划杀死时,他又有些不忍。虽然莉薇娅是黑暗的信奉者,但卢西恩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冷漠地看着她就这样被剥夺生存的权利。

    “现在,可以请圣骑士阁下离开吗,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谈谈。”

    卢西恩张了张口,烦乱的情绪让他想不出该说什么。

    “你现在该陪在父亲身边,与他一同觐见阿尔贝雷希特,以防你那位生性多疑的祖父起疑。”见卢西恩还不肯离去,维克多不得不变换说辞。果然,听它这么一说,卢西恩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离去。

    “莉薇娅。”

    水晶球渐渐黯淡,原本喧闹的房间也归于原先的寂静,维克多的低声轻唤在空旷的房间里变得格外响亮。

    “还记得我是如何回复你关于死亡之舞的提问吗。”

    忽然扯远的话题让心死如灰的莉薇娅愕然地抬头。她当然记得,自己不止一次追问过频繁使用死亡之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维克多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每次都用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样的说辞搪塞。

    “现在,我可以给你完整的你答复。会死,原本它是跳给黑暗之后的祭祀之舞,即使已经做过修改,依然具有献祭的作用。你的寿命在经过那么多次的舞蹈后已经所剩无几,多则两到三年,少则半年。”

    我……要死了……

    即使早知道这黑暗而邪恶的迷惑之舞有可怕的副作用,莉薇娅依然义无反顾的使用。亲耳听到维克多宣布死期,一直被自己猜疑心煎熬的莉薇娅长叹一声。

    果然是这样……

    其实在他不肯说出实情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了。因为还有利用价值,他才一直隐瞒至今。

    原本亮起期翼的双眼再度灰暗,莉薇娅还没来得及哀叹,下颚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重新抬起,巫妖冰冷的双瞳映出一张满是哀愁的容颜。

    “安逸的生活已经让你忘了最初的追求吗,莉薇娅.娜塔莉。你原只是北陆海国的孤儿,受尽村人欺凌,吃不饱穿不暖让你做梦都想变成贵族,不再受苦。即使明知那兽人老妇教给你的舞蹈有可怕的副作用,你也毅然决定要利用这个唯一属于你的力量完成梦想。”

    “你这算提醒我,顶替那个年轻女孩的身份嫁个你已经算完成了昔日的梦想吗?”巫妖的话在莉薇娅听来充满了讽刺。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寿命所剩不多,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你梦寐以求的贵族生活。”看着依然一脸苦楚表情的莉薇娅,维克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要摸清这个女人的想法,实在是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