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个人吃饭不觉得无聊吗?要不要找一位美丽的小姐陪您啊?”服务生眨着眼睛向唐宁建议道,说着还指了指在吧台附近坐着的几名年轻的俄国女孩。
原本唐宁还在迟疑这种事该怎么开口,现在既然侍者都主动说了,所以他也就放松了许多,于是一边塞了过去一张钞票一边低声问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一个画家,这次来是想找一位小姐来做我的模特,您能帮我过去问一下么?”
“哦,原来您是一位画家,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有气质。没问题,我一定帮您介绍一名最有气质的模特!”服务生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过多大一会儿,服务生便带着一名身材高挑火辣、妆容精致、神似俄罗斯名模娜斯提亚--库萨齐纳的女孩走了过来,然后向他介绍道:“先生,这是娜塔莎--洛丝亚克娃,昨天才刚刚来到我们餐厅,还没有陪过任何一名客人,而且她的家族也出过画家,所以保证能够满足您的要求!”说完,便告退了。
唐宁看得出来,这位娜塔莎应该是没什么经验,因为此刻的她实在是太紧张了,于是便试探着缓解她的压力:“娜塔莎,能问一下您家族的画家长辈是叫什么吗?”
“伊凡--康斯坦丁诺维奇--艾瓦佐夫斯基!”娜塔莎开口答道。
“是《九级浪》和《黑海》的那位艾瓦佐夫斯基?”唐宁很是吃惊的问道。
“您见过他的画?”娜塔莎也有些意外的问道,因为她原以为眼前的这个所谓的中国画家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居然真的知道自己长辈的作品。
“我当然见过了,而且我还临摹过呢,我特别喜欢他的作品,既有现实主义的特点、又富有浪漫气息,他的海景画几乎没有人能够模仿和超越!”唐宁大加赞赏道。(推荐大家可以去查阅一下他的作品,即便您没有美术基础,也一定会被震撼和喜欢的,甚至可以说他的很多作品都可以当做桌面壁纸和游戏背景图了。)
“谢谢您对我先辈的赞美,可惜我让他蒙羞了!”说着,娜塔莎低下头羞愧的答道。
“这个也不能怪你,毕竟你的国家发生了战乱!”唐宁劝慰道。
唐宁的这句话顿时打开了娜塔莎的话匣子:“没错、就怪那些该死的布尔什维克,自从占领了彼得格勒之后,我和父亲就被迫逃离了祖国,跟随斯塔尔克将军的船队绕过菲律宾来到了上海,本以为上海这里有租界,我们可以享受到和其他国家的人一样的特权。
但是没想到苏联政府取消了我们所有逃亡者的国籍,所以我们拥有的唯一身份就是国联的护照,但是这种护照全世界只有51个国家承认,偏偏其中并不包括中国,所以我们无法享受其他国家的人在中国的特权。
那些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的地位都非常的高,不用受中国法律的管辖,甚至连警察都不敢抓他们。只有我们俄国人必须受到法律、道德和文化上的一切约束。
本来从祖国逃出来,父亲就很郁闷,再加上遇到这种歧视,他整个人就彻底崩溃了,每天只知道喝酒,最后硬是活生生的把自己给喝死了,但我知道,他其实是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不想失去他贵族的身份。
可是他死了、我就更麻烦了,所有的钱都用于给他治病和料理后事,被逼无奈之下我才去的复兴餐厅。”
虽然唐宁很想说,你们这些白俄贵族之所以被赶出来就是因为你们之前一直都是在压迫人民,当然了、苏维埃政府这么做也的确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嫌疑,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没冤枉多少人的,只是这种话就没必要跟眼前的娜塔莎争辩了。
于是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份别的工作呢?我觉得你应该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啊。”
娜塔莎叹了一口气,然后答道:“在现在的上海,想找到一份好工作,就必须得会英语,可是我们只会俄语和一点点的法语,英语水平甚至还不如那些中国人。既没有语言优势、又没有专业技能,所以我们很难找得到体面的工作。
男人还能勉强找得到保安、民兵之类的工作,而女人如果能在杂货店、制衣厂找到工作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更多的人则被逼的不能不去犯罪。”
娜塔莎说的这些情况唐宁知道都是真的,因为在当时的上海有三万多的白俄难民(这里说的白俄并不是白俄罗斯的简称,而是专指流亡到中国的俄罗斯难民)
难民中的男人很多都当了军阀的士兵,比如张宗昌、孙传芳的部队里都有白俄士兵,在1927年上海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的时候,南站还曾经出现过白俄士兵前来镇压。而没有找到工作的大多都没干什么正经事,当时上海外国人刑事犯罪案件中,白俄所占的比例超过了百分之八十五。而女人则大多都流落到了声色场所。
“既然有这么多俄国人来到了上海,那你们为什么不成立一个组织来协调和保障大家的生活呢?就像同样流落到上海的犹太人,他们就都生活的很好啊。尤其像哈同先生、沙逊先生那都是富可敌国的存在。”唐宁又问道。
娜塔莎叹了口气,然后答道:“哎,这是因为我们俄国人不团结,光在上海就有二三十个小团体,比如皇家俄罗斯俱乐部、乌拉尔联队同人会、十字勋章联合会、沙皇人民联盟等等等等,像你遇到我的复兴餐厅就是保皇派的大本营,这些团体之间彼此都较量的你死我活,怎么可能团结的起来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回去呢,回到苏联?”
娜塔莎毫不犹豫的摇摇头答道:“怎么可能回去?回去要么就是被处死,要么就是做苦役,所以我死都不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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