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祝阳去远,英台准备动手了。
此时机会难得,谷内除了一个陆堂主外,再没有别的高手,若是错过实在可惜!
山伯伸手将她拉住,先附耳交待了两句,然后孤身一人悄悄向谷外飞去。
刚刚飞出五十丈,他又折了回来,取出老僧聂承远的肉身换上,口中高颂佛号:“阿弥陀佛,老衲真想不到,南岳衡山还有如此幽静的所在!嗯,不错,回头在这里建座小庙,保证无人打扰。”
此言入耳,谷内的陆堂主当即心头一震,三步两步窜了过来:“兀那和尚,快快止步!此谷已为老夫所占,你别做梦了!”
山伯停下脚步,装模做样地上下打量着对方,双手合十道:“没想到有人在此,老衲失礼了!请问施主,此谷如此幽深,不知有没有名字?”
陆堂主面现惊异之色:“谷外有人守着,你是怎么闯进来的”说话之间潜运内力,准备将其一举拿下,也好保住谷中的秘密。
山伯向着左侧的山峦一指,笑道:“老衲一不小心从悬崖上滚下来,幸而有藤萝牵引,才没摔死!”说着将手不经意地一甩,将聂承远留在体内的一成真气施展出来,砸在地上留下一串小坑。
陆堂主看得吃了一惊,生怕一个人拿不下他来,再不敢轻易动手。
山伯将对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面上故意作出遗憾的神色,望着周围的花树道:“繁花似锦,落英缤纷,如此风景秀美之所,可惜却来晚了。唉!”一面叹息一面四处观瞧,看得陆堂主心中发毛,怒道:“看什么看,老和尚还不快走!”
正在这时,山伯忽然看见英台化成尺许大的蝴蝶飞过来,飞得那么轻快,看样子已经得手了,于是朗声笑道:“实不相瞒,老衲已经迷路了,能否请施主指点路径,如何才能出得此谷”
陆堂主想起守在谷外的众多高手,禁不住心中一宽:“若是我与展堂主联手,再加上百名弟子相帮,这人功力再强也死定了!”当下口气变得十分客气,笑道:“哎呀,这路是不太好走,大师请在此稍候,我回去拿点东西,然后亲自送您出去。”
山伯哈哈大笑:“那敢情好,老衲在此先谢过施主!”
陆堂主转身飞步去了,他不放心那几捆九薇木,准备先安置好了再出去,或者干脆带在身上出谷。反正眼前这和尚也不像认识九薇木的样子。
见其去远,山伯不慌不忙收起肉身,化成蝴蝶追随英台而去。
两人比翼齐肩越飞越高,彩云之间传来英台银铃般的笑声:“小妹幸不辱命,七十二根神木尽入囊中。”
“好,回去看杜老先生怎么说!他一定高兴死了!”
英台笑声微敛,道:“梁兄是否多虑了?若是硬抢也有几分成功的可能,又何必动用聂师父的肉身?你这不是凭空为他惹来灾难吗?”
山伯朗声笑道:“老和尚岂是怕事的人?佛魔两派本来就水火难容,即使他不招惹魔门,魔门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想想,前面幻神殿不已经抢先出手了吗?”
“一码是一码,这样一来,拜火教不会放过他的!”
山伯呵呵笑道:“不怕!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人。我们就当给他多招点虱子好了!”
“那也要让他知道才行!他现在行踪不定,梁兄怎么找他啊?”
“再过几天,他就会找上门来!除非不想要肉身了。”
稍停片刻,英台又问道:“梁兄,你现在身体怎样?吃得消吗?我们是否现在就回去?还是再多找点奇花?”
闻言之下,山伯才想起自己这几天早将“化蝶一时折阳寿十日”的话抛之脑后了。因为他已经完全想通了:“阳寿尽了大不了像杜预一样修鬼,即使穿不得蝶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与其日日愁眉不展,还不如开开心心地享受每一天。”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祝阳交待陆堂主的事,于是答道:“且慢,回去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说着骤然加速,折向北方飞去。
英台紧赶两步,与他飞个并肩。
蝶衣不愧为神器排行榜上的好东西,速度一旦展开,当得上“疾如闪电”四个字。尤其是英台近日吸取了不少的花露,按照化蝶大法的修行,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拥有了一丝功力;山伯修炼的儒功虽然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不过却能暂时借用聂承远留下的功力。
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已经来到河南当阳,立足于那片天下闻名的竹林前。
一别近两月,修竹婆娑依旧,只是从寒冬到初春,竹叶更加绿了。
还有一点,那就是周围没有先前那么宁静了。
不知何故,林外不时可见身着各色衣服、身背长剑的武林人士,探头探脑的,似乎在不停察看林内的动静。
山伯没想到妖人来得那么快,心知大事不好,急忙按照向秀赠送的《阵法心得》穿林而入。
刚一入林,便见几个衣衫不整的汉子围着白衣少女,面上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口中乱七八糟地叫着:“姑娘,你别逗我们了!”
“让我看看行吗?只要看一眼就成!”
“又不抢你的!你怕什么?”
那样子几乎将英台吓了一跳:“天下闻名的竹林七贤,怎么成了这种样子?难道说看少女生得美丽,一个个变成色鬼了不成?”
山伯也停下了脚步,不敢走近前去,生怕撞破人家的丑事。
耳边传来少女娇滴滴地笑道:“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玩意,看可以,但是不能白看。”
“姑娘想要什么?快说!”
少女扭动着娇躯道:“我要你们好好教导许公子,不得再刁难虐待他。”
“谁虐待他了?没人虐待他!我们这是传他功夫呢!”
少女嗔怪道:“你们将他吊那里三天了!再吊下去只怕他吃不消!再说了,哪有这样练功的?”
“姑娘误会了!玉不琢不成器,我们这是在逼他修炼‘颠倒乾坤’呢!你不知道,这可是炼精化气的最佳姿式!”
“瞎说!你们看他没有学问,所以总是欺负他!我说几位师傅,许公子人很聪明,不但练功进步快,就连笛子也吹得好听,甚至不在你们修炼多年的音功之下!”
此话一出,那几人登时不乐意了。
刘伶瞪着眼珠子道:“若论武功,我等七人或许差贵派祖师尚远;若论丝竹之道,就是黄大仙亲自来了,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他的徒子徒孙呢!”
嵇康更是吹着胡子道:“去将他放下来,让他吹一曲听听,若是尚堪入耳,我兄弟七人便将所有功夫倾囊相授!哪怕是诗词学问也教给他了!”
少女面上掩不住的喜色,笑道:“还有我呢?你们教他,也不能将我漏下!”
阮籍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嬉皮笑脸地道:“姑娘要学,自然绝无问题!你想学什么,我们就教什么!”
这时候,竹林七贤中最年轻的王戎已经跑了过去,将头上脚下吊在竹竿上的许仙解下来,单手提着来到众人跟前,一边走一边问:“小兄弟,吊了三天,‘以酒化气’的功夫你练得怎么样了?”
许仙面成绛紫色,口中瓮声瓮气地答道:“气上重楼,心神皆合,任督二脉快要通了!”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心道:“看不出,这小子倒是练武奇才!我们这么稀里糊涂的教,他的功夫还能进步这么快!”
少女走过去扶许仙坐好,伸出纤手在他头颈肩胛拿捏了两下,随即将一只竹笛递在他的手里,柔声道:“这是许真君的‘清心神笛’,公子能不能试着吹一曲?”
许仙痴呆呆地接过竹笛,迟迟没有动静。自从数月之前将竹笛交给少女,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家传之宝拿在手里。竹笛依旧,他自己却变了许多,甚至连面孔都变成黑红色。修仙之路竟是如此的难走,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大的变故。
嵇康很是不耐地催促道:“小子,你倒是吹啊?我们可都在洗耳恭听呢!有几位当世大家赏析,这可是你的荣幸!”
许仙依旧不说话,双目迷惘,也不知道看向哪里,竹笛却已经抬了起来,凑近嘴边,不急不缓吹奏出一曲《临江仙》。祖父许逊临别传他三首保命仙曲,其中一首便是《临江仙》,也是他平素最喜欢吹的曲子。
嵇康本来面带不屑,笛音一起面色忽然变了,脱口而出道:“旭日东升,生机勃勃,开篇不错!”再听下去面色越来越凝重,又道:“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海天一色,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好!”接着听下去,笛音越发轻快婉转,他的眼前仿佛现出芳林碧草、亭台楼阁、缓坡斜石,又像看到海日之间的阆苑仙境,真是美不胜收,听得他连赞叹都忘记了。
白衣少女眼见众人皆听得入了迷,心中暗暗高兴。
山伯和英台也在林边静静地听着。刚听一会儿,英台忽然道:“这曲子似乎听过。梁兄是否记得,去年春日踏青之时,西湖边上有位牧童,当时吹奏的依稀便是此曲。”
山伯禁不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禁不住点点头道:“不错,曲子能吹到这种地步,也算当世少见。却不知眼前的少年是否与那牧童有关,等会儿问问他。说是我猜得不错,说不定是走散的一家人呢,”
良久之后,笛曲终于停了,许仙的眼里恢复些神气,对着周围莫名惊诧的众人拱拱手,说道:“弟子献丑了。”
刘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的!”说着从他手里取过竹笛,爱不释手地上下摸索。
另外几人都围了过去,望着竹笛叹道:“仙家之物,果然不凡。”
嵇康却道:“笛是宝笛,曲也是好曲!却不知小兄弟此曲是跟谁学的?”
许仙张嘴想说,却被白衣少女抢过话头:“我教他的!”
“这笛子呢?却又来自何处?”
少女眼珠一转道:“许真君临去之时见过本门黄师祖。师祖将笛子给了我爹,是我从爹那里偷出来的。要是给爹发现,我就惨了!你们可不要乱说啊!”
众人见她说得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
许仙脸上现出苦笑的神色,心道:“这下若给魔门知道,只怕赤松观再无宁日!”可是转念一想:“世人皆知我许仙是赤松观的弟子,无论如何,黄大仙是脱不了干系了!”
正在这时,山伯化成聂承远的样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