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几人的目光全部定格在了雷云面前的木盒之上。
雷云含笑扫视了三人一眼,然后慢慢地翻开木盒,让其中的物什展露在三人面前……
三人疑惑地看了几眼盒中的物品,最后纷纷转向含笑不语的雷云。
檀香木盒中整整齐齐摆放著数十枚大小相同的圆形木饼,其质地皆是由檀香木雕琢而成,约有茶杯口径大小,厚约半寸,每一枚木饼上皆篆有一个古朴的文字:帥、仕、相、馬、車……
象棋!雷云展示的正是一副现代意义上的象棋!
象棋为古代弈棋的一种,为古代中国人模拟战争而创造的一种游戏,亦曰象戏。相传,早在战国时期便已有象棋存世,最初设黑白棋子各六枚。后北周武帝制《象经》,集百僚讲说。据传《象经》有日月星辰之象,以寓兵机。
现今通行的象棋,大约定形于北宋时期;共有棋子三十二枚,红黑各半,两人对弈;红方以“帅”统仕、相、车、马、炮各二,兵五;黑方以“将”统士、象、车、马、炮各二,卒五。弈时双方轮流行棋,已将一方将帅捉死为胜。象棋棋子设置受到古代两军作战形式影响;周朝时军队基本编制“伍”是五名步兵组成,作战兵器也由弓、殳、矛、戈、戟五种为一组配合使用。这就是棋阵双方各有五个小卒的缘故。
象棋反应的政治制度为中国的封建社会,而且几乎是其缩小千万倍后的投影——有中军帐(九宫),士位(仕、士),文官(相、象),武将(车、马、炮),士兵(兵、卒);因此,对弈就如同进行一场虚拟的战中,对人的思想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雷云从木盒中取出几枚棋子,捏在手掌中把玩了片刻,笑著开口道:“这些棋子制作得甚合我意。此次真有劳左老了。”
“棋子?”裴宣微微一鄂,“此物当真为棋子?”
“是啊。”雷云微微笑了笑,“此物唤作象棋,是几日前我托左老所制。原本打算送于棋儿小妹,然今日正巧文弱至此,只好拿来献丑了。”
一旁的棋儿闻言,面颊上不由地升起一抹红霞,微微抬首看了他一眼,美目之中一丝异样的神采……
“如此说来,此物当为兄长之巧思?”裴宣俯身捻起一枚棋子,惊讶地道。
“呵呵,非也……”雷云微微摆了摆手,“此物乃在下家乡一寻常玩物耳,用以闲暇之时娱乐,非我思得。”
言毕,命棋儿自书案上取来一块布帛,铺展开来……
这是一块方形的画帛,上绘有九条平行的竖线和十条平行的横线,共有九十个交叉点;中间部分第五、第六两横线之间有一条空白区域,上书“楚河”、“汉界”字样,寓以两军对战时的缓冲地带……
“诸位且看,此即为象棋对弈所用的棋盘,文弱以为如何?”雷云笑著言道。
棋盘一出,裴宣立即为之所动。琴棋二女亦是兴致大起,不由自主地略略近前,明亮的双目中充满好奇的神色。
“楚河……汉界……”裴宣轻声读了读棋盘上的汉字,面上的神色亦由迷茫渐渐转为惊讶,“兄长,此图似极了两军对垒的军阵,中间有一空隙,上标楚汉边界,莫非为……”
“哈哈……,不错。”雷云朗声笑了笑,“此正是以下棋拟作秦灭之后的楚汉相争。图上之‘楚河汉界’位于荥阳,成皋一带,该地北临黄河,西依邙山,东连平原,南接嵩山,为历代兵家兴师动众之所。当年,高祖出兵攻打楚国,项羽兵缺粮乏,被迫提出‘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之约,因而便有楚河汉界之说。迄今,在荥阳广武山上尚存有两座古城,西面为汉王城,东面为霸王城,相传便为当年高祖,项羽所筑。两城之间有一大沟,宽达百丈有余,此便为世人所言之‘鸿沟’,亦为象棋盘上所标界河之依据……”说著,便将盒中棋子一一取出,逐个布于棋盘之上。
少时,一座遥遥相对的军阵出现在几人面前。
待雷云将对弈规则讲述了一遍后,裴宣不禁连连称赞,兴致大起,当即迫不及待地同他厮杀起来,随侍的二女亦被其呼上前来观看。
直至红日西隐,二人方才作罢,彼此叙礼告别。
临行之时,裴宣欲言又止。雷云自然深明其意,遂吩咐琴儿将象棋赠送于他,裴宣再三拜谢方欣悦而去。
返还书房后,雷云微微舒了口气,略感疲惫地静坐在书案旁。
琴儿与棋儿相视了一眼,齐齐走上前道:“公子,奴婢为您揉肩罢。”
雷云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合上双眼。
片刻之后,他微微抬起头,笑著谓棋儿道:“我制象棋,原本是打算送于棋儿小妹为乐,可不想……也罢,改日我再请左老重制一副便是……”
二女闻言,玉手不禁微微一颤,几乎同时开口道:“不!不敢再劳烦公子了!”
“呵呵……,此事举手之劳而已,二位小妹不必挂心,明日我自与左老去说。”雷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公子……”琴儿微微退后一步,屈身道:“我姐妹承蒙公子厚待,已是诚惶诚恐,感激不尽;今世只有为牛为马,以死相报!今公子连日劳累,心力具乏,我二人身为婢仆,岂能再劳公子费神……”
“唉……”雷云摇了摇头,微微沉默了片刻,最后起身朝著门外走去。
良久,房门口才飘来一句微不可察的话语:“可我从来就没将你二人视为下人……”
“姐姐,我们……我们是否惹公子生气了?”望著空荡荡的房门,棋儿泫然欲泣地道。
“不……,公子未曾生气。”琴儿美目中渐渐浮起一层水雾,“我想公子此刻定然十分失望。”
“失望?”棋儿娇颜微微一怔,“却是为何?”
“没什么。”琴儿含泪笑了起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好主子……”
……
出了小院,雷云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慢慢踱著步子朝著岗下走去……
来到此处许多时日,他一直未曾游览一下谷中的景色。此时恰逢兴致所起,遂决定前往岗下赏游一番。
此刻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为秀丽如锦的山谷铺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外衣,瑰丽而又壮观;远处雾霭隐隐,霞光点点,飘然宛若仙境,奇幻幽荡,妙不可言。
小路两侧琼花盛开,瑶草铺地;不时有鼠兔貂鹿之类的小动物出没往来,偶尔发出几声惊叫和声响;微凉的清风夹杂著花草醉人的馨香不断迎面扑来,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雷云漫步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见流动的溪水清澈透明,纯净无比;遂忍不住蹲下身捧起一把,轻轻扬洒在空气中……
流年似水,人生如梦啊!
从他被莫院长收养的那一刻起,十二个春秋已然一晃而过。回首往昔,他如今当真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喜欢如今的生活,平静,祥和,无拘无束……
但是,当他想起不久之后便要来临的那场灾难性的变乱……想到那一场场尸骨如山的血腥大战……想到那众多不断在死亡和恐惧中苦苦度日的百姓,他的意志便立时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既然历史决定了这段混乱时空存在的必然性,那么他也只能倾尽全力,令这场动荡尽快终止在历史的长河中。
“唉……”
静静的在溪水旁思索了良久,雷云长长叹了口气,微微的俯身洗了把脸,随后慢慢站起身,准备返回山庄……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袭绝美而又略带孤寂的身影映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倪彩衣?!
雷云心头猛然一惊!
她此时正抱膝静坐在溪边的一块青石之上,娇首深埋于双膝之间;身下的彩裙微微卷起,露出一对纤细白皙的玉足,一头柔软浓密的青丝顺著微曲的粉背及略显消瘦的香肩瀑垂而下,一直倾泄到下方平坦的青石之上……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名嫡落在世间的仙子,令四周绚丽缤纷的美景全部黯然失色!
但是,究竟是因为何故,竟会让仙子一般的她露出如此柔弱之态?这与平时强硬且冷漠她可谓大相径庭。
这位绝美佳人身上似乎笼罩著一团驱之不散的迷雾……
说实话,对于倪彩衣,雷云心中着实充满了愧意。若非因为他这位“仆人”,此刻她大概已经到达了洛阳……而那里也许正有她的亲人朋友在等待著……
微微地叹了口气后,雷云鼓起勇气朝著不远处的佳人走了过去。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九步……八步……
直至距离大约五六步的地方,他才止住脚步,停驻在原地。
佳人似乎是未曾察觉到有人靠近,依然毫无动静,仿佛早已熟睡了一般……
然而当他留心细观之时,却发现她的双肩似乎在微微地颤动著……
她竟然哭了!
雷云心中猛震!!
虽然他与倪彩衣相识的时日不长,但是据他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落泪的女子。
“彩衣妹子……”欲言又止了几次后,他最终还是唤了出口。
佳人闻言,娇躯不由微微一颤,彩色的衣袖迅速拂过脸颊,随后缓缓自青石上站了起来。
“彩衣妹子,你……”雷云失神地望著面前绝美的佳人,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倪彩衣抬头看了他一眼,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冷道:“你怎会在此?”
雷云微微一愣,但为了不必要的误会,只得略略解释了一下。
倪彩衣听罢,绝世容颜上的寒意微微消退了少许,漠然道:“你立刻离开这里……在我尚未决定杀你之前。”
雷云顿时一鄂,抬头凝视著眼前的佳人,叹道:“自在下第一次与姑娘谋面,便察觉到姑娘心中似乎对在下怨恨颇深,如今看来果不其然……然在下苦思良久,依然不知何以开罪姑娘,若得明示,则死而无恨……”
“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倪彩衣美目之中掠过一抹恨意,“你自己做过的卑鄙之事应当自知,何必故作欺人之态。若非碍于天数,我早便出手取你性命……”
雷云闻言,心中不由暗暗一惊。
倪彩衣的话虽然令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总算从中寻出一丝头绪……
“……彩衣妹子,你我二人之间说不定有些误会……”沉思了片刻后,雷云认真地望著她道。
“哼!”倪彩衣冷冷凛了他一眼,纤巧的玉足轻轻在青石上点了一下,身影飘然没入不远之处的竹林之中……
“记住,你的降世已经令此乾坤易数难测……此因果皆系于天……但你若为祸世间,我纵万劫不复亦会将你从此世间除去……”
片刻之后,一阵冷漠却如一般的声音飘然传入耳畔……
雷云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朝著竹林高声回应道:“彩衣妹子!多谢实言相告!既然苍天不曾负我,我亦不会辜负头顶这片苍天!”
从前的他,从来也不会相信一些仙灵鬼怪之类的传闻。但是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曾经的认识已然被彻底推翻,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一个仙灵一般的神秘女子——倪彩衣。
立在原地反思了良久,雷云方举步按著来时的路线朝著山庄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