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杰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易小刀的动静,易小刀的平静让他深感不安,此时看到易小刀竟然微笑起来,心中更加忐忑了,难道他想到什么办法逃脱了吗?
“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易小刀计谋在心,轻松地说,“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杀过人,没放过火,只是炸了一座桥而已,你抓了我,也不能升官发财啊。”
“呵呵,”廉杰摇头笑道,“你可真是谦虚啊。乔正林还在的时候,你把南华市搅得鸡飞狗跳,乔正林也拿你没辙,最后还送了命。陆云飞在南华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最后被你逼上绝路,你一来,他就吓得跑去澳洲了。王山,亿科集团董事长,也因为你,最后倾家荡产,清洁溜溜地跑路去了美国。甚至,你还带着那帮女杀手杀到市长的弟弟家里去了,一家伙就收拾了十几条人命。易小刀,你要还是无名小卒,整个南华市就没有一号像样的人物了。”
易小刀将手臂舒展开来,放着旁边的椅背上,说:“看来你对南华市的情况了解不少,那你也应该知道,其实你对我有一个天大的误会。那些事虽然都多多少少与我有点关系,但实际上我也是受害者,只是我运气好,没被打死,没被吓死,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自那件事之后,我都不敢再回南华了……”
“那你此次回来,不知有何贵干?”廉杰打断易小刀的话。还有三分钟就可以到警局了。
“乔正林可以打听到红花会的资料,你应该也可以。红花会全是女杀手,这个知情人都清楚,我怎么可能带领她们呢?我只是出于朋友道义,来救两个被你抓住的人而已,她们对你也没有什么价值,你让我救走她们,说不定我会回赠你一份你想都不敢想的大礼。”易小刀说。
“两个危害社会安全的杀手都没有价值,那么什么才有价值?”廉杰嗤笑说。
“市长才有价值。”易小刀说。
“什么?”廉杰脸色一沉。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真正危害社会安全的不是那两个女杀手,更不是我,而是甄治国兄弟,只是我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已。不过我愿意跟你合作,你放我走,我帮你揭穿甄治国的老底。这可是一块肥肉,你吃下它,相信进公安部都没问题了。”易小刀说。
“谢谢你为我勾画了这么美好的前途,为了表达对你的谢意,我想我得请你去警局坐坐。”廉杰说。
警局就在眼前,只要拐个弯就到了。道路也变得繁忙起来,廉杰不得不减速,但就算这样,也只需两分钟就可以到警局了。他似乎已经看到警局大楼上巨大的五角星了。
此时,廉杰却从后视镜看到易小刀做出一个古怪的动作。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取下一个印着“星期三”的椅套,然后又取下另一个。
易小刀将一个椅套抱在拳头上,然后将另一个包在外面,就像是一个简易的拳击手套。
廉杰正在纳闷,易小刀这是想在警局大院与持枪等待的警察赤身搏斗吗?
“看来我们的谈判失败了。”易小刀一声冷笑,猛地一拳,朝副驾驶座椅背的液晶屏幕击去。
“砰”地一声,液晶屏应声而碎,然后一阵轻微的噼啪声,里面的电路冒出了一串火花。
廉杰已经明白易小刀的伎俩,但是警局就在眼前,他不信易小刀还有时间逃脱。所以他一边专心地开车,一边注意着易小刀的下一步行动。
果然,易小刀将布套取下,靠近了火花四溅的电路,将布套点着了。易小刀拿起另一只布套,也点上火,然后将一只布套从铁栏杆的缝隙塞进了副驾驶座的座椅上,把另一只丢在身边的座位上。
布套着火,不仅有明火,还有浓烟。座椅本身的绒布面料也是易燃的东西,此时也跟着燃烧起来。
廉杰大惊,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打开了车窗,想把身边座位上的布套从窗户丢出去。没想到布套已经完全着火,手一碰,汗毛立刻都被烧掉,廉杰赶紧松手,布套没有丢出去,反而落到了座位下面。廉杰一紧张,车速就慢了。
霎时间,出租车的四个窗户都冒出了浓烟,隐约还有火光。见此情景,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立刻大呼小叫起来,有人赶紧拿出手机打给电视台和报社,到时会有报料奖的,也有人拿出相机拍照、录像,以便卖给媒体。
火势蔓延得很快,刚到拐弯处,车里已经浓烟弥漫,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廉杰只听到一片喇叭声,肯定是其他的车辆在提醒他快要撞上了。而且车里温度急遽升高,布料和塑料的臭味夹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头昏眼花。
廉杰从后视镜向后看,却只看到浓烟,不见易小刀。他再也忍受不住,打开车门锁,解开安全带,冲下了车。
后座车门同时打开,浓烟从车门滚滚而出。廉杰冲到后备箱,找到灭火器,走到车后门外,拿起灭火器朝里面喷了起来。易小刀虽是嫌犯,但也不能让他这样被熏死。
在灭火器的压制下,后座的火势被暂时遏制住了,但是后座上空荡荡的,易小刀早已不知去向。
廉杰丢下灭火器,回身四处搜寻易小刀。周围早已乱作一团,哪里还有易小刀的身影?
看着从不远处跑过来的警察,廉杰气得一脚踢在出租车的轮胎上。
一个路口外,易小刀拦住一辆起亚的出租车,朝西山区而去。刚才吸入了不少浓烟,差点窒息,此时还觉得肺里有很多烟,是不是地咳嗽几声。
“感冒了?”的哥好心地问。
“嗯。”易小刀捂着嘴巴,又咳了一声。
“夏秋季节,很容易感冒,小心点。”的哥说。
“谢谢。咳、咳……”易小刀说。
出租车上了滨河路,四十多分钟后,易小刀在西山区日月湾附近下了车。
走进城中村,易小刀觉得一阵亲切。他曾在这里住了几年,此时就像回家一样,也希望碰到一两个熟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熟人。
南华的公司上班时间一般都是八点到九点,所以上班族都是七八点走得出门,此时的城中村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所以小街上没什么人。易小刀轻车熟路地穿过主要干道,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座农民房下。易小刀转到屋侧,那里开了一道门,里面的小屋住着一个收破烂的老人。
易小刀上去敲门,不一会,一个睡眼惺忪的精瘦青年人打开了里面的木门,隔着防盗门看了易小刀一眼,开门让他进去了。
进门的屋子里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破烂,这是那个老头收来的,老头已经一大早出门捡破烂区了。年轻人穿着破旧的睡衣,摇摇晃晃地走过破烂堆,打开了屋角的一道木门,原来这房子里面还有隔间。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张凌乱的桌子,桌子上堆着很多假证。
“什么时候有船去泰国?”易小刀站在小房间的门口,开门见山地问。小房间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易小刀忍不住却步。
“今夜就有。”年轻人坐到床上,伸手摸到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吐了一个烟圈,说,“就你一个?”
“多少?”易小刀说。
“十五万。”年轻人懒懒地抽着烟说。
“泰铢?”易小刀冷冷地看着年轻人,语气变得生硬。去泰国的市场价一般都是两万到三万,这个家伙竟然开出十五万的价。
“大哥,你现在是红人了。”年轻人继续吞云吐雾,“我把你交给警方,奖金都有十万块,还能得一个荣誉市民的称号。市场价加上我的这些损失,就是你要付给我的钱。”
易小刀走近两步,说:“看来你不懂黑道的规矩,趁火打劫,很可能引火烧身啊。”
年轻人满不在乎,说:“黑道讲的就是一个‘钱’,没钱谁混黑道?告诉你,低于十五万,我还不如直接打110。”
易小刀强压心头怒火,走到床边说:“好,你等着。”
话音一落,一脚踢在床腿上,将一条床腿踢散,破旧的木床立刻倾斜,年轻人吓得跳了起来,烟灰落在被子上,又赶紧弯腰去拍打被子。
“你——”年轻人看着易小刀怒气冲冲地说。
“想拿那十万块,就去报警!”易小刀冷冷地看着年轻人,说完,转身出了小屋。
看来,不光这个家伙,所有的蛇头都已经知道他的价值,不管他去找谁,他们开出的价钱都不会比十万低。而他现在的全部财产,已经只剩几千块了。
易小刀想起九叔,不知那个渔人诊所怎么样了,于是拐进另一条巷子,迂回朝渔人诊所走去。
诊所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门已经关得严严的,诊所没了主人,陈旧的招牌似乎更加破旧了,可能又经历了几场暴雨,招牌眼看就要脱落了。
易小刀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要是九叔没死,此时可能已经在红花谷里安享晚年了。可惜,天意弄人,就差那么一步,九叔已经由天堂跌进地狱了。
易小刀走过去,将摇摇欲坠的招牌取下来。与其让它被风雨吹落,不如把它取下来。易小刀将招牌捧在手里,伸手拂了拂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它靠在木门上,小心地放好。
突然,易小刀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一个激灵,回头一看,一袭黑衣站在不远处的,正是百合。她神色黯然,似乎也是专门来悼念九叔的。
“妈妈的最后一个心愿,我永远也无法帮她实现了。”百合忧伤地说。
“那也是九叔的最后一个心愿。”易小刀接道。
“走吧。这里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百合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小巷,两个年轻的背影,一如当年的九叔和施怡。只不知他们的归宿,是否会比九叔和施怡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