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安宫出来的时候,李世民的脸色不是很好,一脸黑气的那种,对此起居郎表示老夫也没辙,你自己儿子不给力你能怪到谁?
然而李泰还是不太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在李恪这个三哥的身边转转,打问着山上修行是不是很有趣,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简直浑然天成。
李恪很无奈,他很想拿手指头点着李泰的眉心,来一句“我愚蠢的欧豆豆”,特么的你表演兄友弟恭有个锤子用?现在是你九叔刚刚过世,要表演的是孝道,孝道!
然后你在你大父的寝宫里,就盯着你老爹和你哥,三个叔叔呐,都视而不见?
“今日已没甚么要紧事体了,四郎便早些出宫罢。”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四儿子,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点儿甚么,然后他转念一想,朕这么牛逼,怎么会错呢?所以他当然把儿子不给力的原因归结到儿子身上啦!
李泰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从他爹坐上皇位到现在,他一直处在一个“父皇爱我”的状态,不说要啥有啥吧,但太子之位以外最好的,永远都在他这边的。
同期封蜀王的李恪兼领了八个州,看着像是“英果类我”的褒奖吧?然而他李泰呢,二十二个!现在居然给他下逐客令?都这么晚了,按流程应该留宿皇宫啊!
然后他就看见他爹扭头看着他三哥,一脸的慈爱:“三郎才从太白山回转,奔波一日,也是劳累了,今夜便在宫中留宿罢,你阿娘可是想你的紧了。”
“月余未见阿娘,孩儿也颇为想念了。”
李恪卡巴卡巴眼睛,连连点头,直接应了下来,按常理来说,他这种开了府的王爷就不能留宿宫中了,十一岁的孩子也不行,他都能修道了的。
毕竟后宫多危险呐,一不小心就是一条人命,一不小心又是一条人命。
但是皇帝陛下给了赏赐,李恪还能不接着?他也想去杨妃那边看看,聊天的同时排排雷,杨妃和前隋旧臣、南朝老臣的联系再不紧密,也比自己一个在太白山修道的强啊。
旁边的李泰扁着嘴,一脸“老爹你不爱我了”的哀怨,不过他的小跟班还算有眼力见,使劲扯了扯,他也只能和老爹三哥告别,往宫外去了。
“今夜阿耶还有些急务要处理,便不去陪你了。”
看着四儿子走了,李世民摸着李恪的脑袋,继续表演父慈子孝,然后转头吩咐内侍,“带蜀王去杨妃处罢。”
于是李恪站在原地,看着李世民走远了,已经看不见背影了,这才跟着内侍往杨妃的寝宫去,看着他演戏的内侍都不由得暗暗点头。
然而李恪表示这算个锤子?上辈子混学术圈的时候,规矩也没比这小多少嘛,读研那会儿,有一次请一个学术界大佬帮忙看论文,他在微信上因为一个疏忽,把“您”打成了“你”,就被导师拎到办公室一顿吊锤,现在飚一飚父慈子孝的演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嘛。
“本王离京这几日,本王的母妃心情如何?”
李恪跟着内侍省的阉人往杨妃寝宫去,顺便就问道,“你只管和本王说实话罢,若是遇了难事,母妃看本王远在太白山,定然不会和本王说的。”
说着话,一小块大概一两重的黄金直接塞了过去。
“殿下去太白山修道这些日子,杨妃尚好,只是偶有愁容,盖因六殿下之缘故……”
内侍眨巴眨巴眼睛,接过了金块儿,就把李愔那点儿倒灶事儿竹筒倒豆子一样给抖搂出来了。
要是别的王爷给打赏,他是万万不敢接的,但是蜀王嘛,没事儿的,现在大唐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蜀王李恪就是个修道天才,万万不可能去夺嫡争储的,所以打赏那就是单纯的打赏,看着他们伺候皇帝陛下辛苦的份儿上给的赏钱。
“……”
李恪一脸无语,心说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保不齐啥时候炸一下,自己就得被连累一下,同母弟啊,特么历史上自己被房遗爱那个逗比牵连的时候,李愔不也没捞到好?
琢磨了一会儿,李恪低声问道:“六郎他如今还在偏殿禁足?”
“前日里圣人将六殿下放出来了,不过杨妃依旧将他圈禁……”
内侍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唉……”
李恪长叹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他得好好想个法子,把这个逗逼弟弟拉回正规,或者说,最低限度的,通过一系列表演让别人把他和李愔分开看。
一树之果分有甜酸嘛,万一猪队友带不动的话,想方设法不和他组队不也是解决方法之一?
“恪儿!”
李恪正在这琢磨事儿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大抵也是因为肌肉记忆的缘故罢,李恪的眼圈忍不住一红,抬头一看,就看见杨妃正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
这个时候倒也不是考虑演技不演技的时候了,李恪大步向前,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奔着杨妃而去,走到近前,喊了一声“阿娘”,就要拜下去。
贞观三年的李世民大概还会琢磨一下,用自己这个蜀王儿子做试金石,测试一下前隋老臣和南朝旧臣是不是忠诚不绝对,但是杨妃不会有其他的心思,后妃和皇子之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不需要质疑的。
这大概是这个玄幻版的贞观朝里,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亲族了罢?
“来,里面坐。”
杨妃拉扯着李恪往里面走,同时给下人一个眼神,自然有人把银饼子塞进内侍的手上,皇帝身边的内侍,便是后妃也不好直接得罪的。
“月余不见,恪儿倒是更壮实了些,看来山上的生活,也没有为娘想的那般清苦。”
上下打量这李恪的身板,杨妃的眼里就流露出了放心的神色来,修道修了一个来月,运动量上去了不说,真炁精纯也是能反哺身体的,这就导致李恪虽然才十一岁,但身材方面做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没有任何的问题。
“便是在山中,也是衣食不缺,孩儿的师尊又是天下最擅岐黄之术的,修行下来,总归是强身健体的。”
李恪笑着打消杨妃的疑虑,“况且师尊甚是关爱我,以仙家术法帮孩儿锻炼了一块铁板,连吃食口味都要比宫中好上不少,若非山中铁料甚少,师尊又忙于炼药,孩儿还想给阿娘带回一块来……”
“你也不怕口腹之欲过重,被孙真人训斥。”
杨妃一脸溺爱地摸了摸李恪的头,“你在山中修道学医,可不要耽于嬉乐。”
看着李恪很乖巧地点点头,杨妃微微一笑:“昨日孙真人被请进宫来,倒是和为娘说了几句话,备言恪儿天资卓绝,进境飞快,为娘当真欢喜。”
明显这是师父不知道自己的隐忧啊……万一卡在金丹之前不得寸进,他不就逗比了?不过说实话,这个隐忧还是谁都不能透露罢了……
李恪心里叹了口气,也只能接着演孝子:“阿娘放心便是,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孩儿还是明白的。”
“你阿耶本欲为你师尊封爵,你师尊坚辞不受,多言化外野人之语,故此你阿耶也是颇为苦恼。”
又聊了几句,似有意似无意的,杨妃就把话题转到了这块儿,“孙真人多言自己凡俗之中的福禄已尽,能收下你这个亲王为徒,已经是看在孝道的份儿上,破了成例。”
李恪眨巴眨巴眼睛,自己上辈子陪着研究宗教信仰的前任跑图书馆的时候,好像看过孙药王的记录,显庆四年的时候他被李治那个小病秧子招入京师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叫刘神威的徒弟,为了不当官,把徒弟丢进了太医院?
现在山上只有青玄、明珠和自己,没有刘神威这个人,也就是说,自己师父破例这事儿不是收徒上,而是在凡间富贵上,换句话说,修道和凡间富贵犯冲?
“师父他老人家闲云野鹤惯了,的确不喜朝堂上的勾当。”
想了一下,李恪决定借着自己老妈的嘴,和便宜爹打个招呼,“前日里为了能让孩儿结丹更便当些,更是说走就走,直接上了昆仑,为孩儿寻找些大药以炼制外丹,道法自然至此,若是受了朝堂约束,于修行反为不美。”
一听“结丹”俩字儿,杨妃眼睛就亮了,隋炀帝的女儿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所以声音都显得有些急迫了:“恪儿是说,你已经快结成金丹了?”
自家孩子跟着学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就有这般境界,那她肯定要劝劝老公了,孙药王一个陆地神仙绑在朝堂的战车上,哪儿有绑在自己儿子的战车上好?
“孩儿尚未入先天之境,不过师父他老人家推断,也不过数年的功夫罢了。”
这一刻李恪表现出一点儿自得的神态来,杨妃更是目光流转,眼中全是喜意。
结成了金丹好啊,隔绝了皇权斗争,那就是金身不灭,可破万法!
“恪儿从山中赶回,想必也是没有吃什么正经的餐食罢?为娘安排厨下做了些补食,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
杨妃看着宫人端来了饭菜,满脸笑意,李恪嗅了嗅,还是水煮羊肉的味道,仔细瞅瞅,还有些青菜一类的东西,的确都是原主小时候爱吃的。
很显然,这年代搞熟铁板之类的玩意,虽然成本对皇室来说并不高,但自己便宜爹能青史留名,做到天可汗的位置上,显然是演技在线的,不可能在贵族们没流行起来之前就往宫里摆新制炊具,嗯,要摆也只会往大安宫里面摆,彰显孝道。
李恪刚想说谢谢阿娘费心,就看见闻到饭菜味道的杨妃脸色一白,一阵的干呕,他整个人瞬间就愣在那儿了。
看来自己便宜爹这段时间真没少往这边跑啊,自己上山到现在,大概正好是六七周的样子,看这个状态,大概是孕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