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犊三人帮的三位成员和刘志峰聊天儿的同时,另外的一场交谈正在比赛会场的一角进行中,对话的双方正是韩国围棋代表团除朴仁勇外中国话说得最好的赵源庆和代表此次中方年轻棋手出战的成员之一谭浩强。
说实话,谭浩强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那次在十秒超快棋中输给了王仲明对他的打击很大,心情的不好延续到比赛之中,包括围甲还有其他比赛在内的六盘棋输掉了五盘,胜率只有区区的百分之二十,做为中坚级的棋手,这样的胜率可说是惨不忍睹。.
当然,仅仅是比赛成绩不好倒也罢了,每位棋手都有状态低迷的时候,碰人就输也不是谭浩强一个人独有的事情,所以胜率太低还可以自我安慰,只要熬过一段时间,状态自然会慢慢恢复,问题是那盘棋后,自已在分先的情况下输给业余棋手的事儿便在棋界传开。当然,如果仅仅是输给业余棋手,虽然难堪,倒也不至于让他太过光火,终究在不限资格的公开赛中,偶尔也有职业名家输给业余棋手的新闻——真正让他感到难堪的是,那盘棋不是比赛,而是意气之争,其意义不在于棋局本身,而是身为棋手的尊严之争,所以输掉的不是棋,而是他的面子,大那以后,熟识的朋友总喜欢拿这件事和他开玩笑,那帮损友,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搞得他这些日子都不敢和那些人呆在一起。免得成为人家取笑的目标,至于金钰莹,那就更不用说了,以前,每次回北京参加比赛,他都会特别抽出时间去棋胜楼见见对方,但那件事之后,一想到去棋胜楼就可能碰到那个人,心里就说不出来的别扭,这次回到北京也是一样。想想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金钰莹了,也不知道对方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象自已想她那样想自已?自已是不是该去见个面,看看情况呢?
正在趴在窗口望着外边的景色而心烦意乱之际。恰好得到自由行动命令的赵源庆发现了他——去年的两国年轻棋手对抗赛时两个人交过一次手,彼此算是认识,见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于是便凑过来打招呼。
见是赵源庆,谭浩强打起精神与他聊了起来,顺便也可以把注意力转移。
刚开始无非是寒暄问好之类的话,聊着聊着,赵源庆忽然想起了昨天当临时翻译时听到的情况,好奇心起,忍不住问了出一来。“对了,听说你曾经和一个叫王仲明的业余棋手下去一盘棋,是不是真的?”
“呃......”,谭浩强一愣,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自已露脸,巴不得都被世人知道的时候,常常是无人知道,自已丢了脸。不想让别人提及的时候,却似乎每一个遇见的人都知道,本以为赵源庆是韩国棋手,对中国棋界发生的事情不会很清楚,谁知道人家偏偏就问到了。看来这脸,都丢到外国去了。
“呵。是呀。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消息够灵的,连带这都知道,是你中情局的还是克格勃的?”苦笑一声,谭浩强自嘲般地说道——经过这近一个月时间被朋友反复取笑的经历,他也算是有点儿心得了,有些事儿,你越不让人家去说,人家就越是好奇,越想去说,但当时放开了,不在乎人家去说的时候,那些人反而又没兴趣去说了,堵不如疏,听说大禹治水用的就是这一招。
“呵,我又不是特务,没那么邪乎。我是昨天听吴灿宇他们讲的。”赵源庆答道。他又不是相关人士,没有保密的义务。
“吴灿宇?......他又是听谁说的?”谭浩强又是暗叹一声,问题远比自已想的严重,原来赵源庆也是从别人那里后到的,换言之,韩国棋手圈子中知道自已糗事的人并不只一个。
“他呀,好象是从上看到的,具体哪期我就不清楚了。”赵源庆想了想后答道。
“......,呵,他还真的闲心。”谭浩强摇头苦笑,中有关自已的文章并不多,偏偏这一期让人家看到,不用说,这是孙浩那小子的功劳了——这小子,真不知该不不把他当成朋友,自已过五关斩六将,风光无比的时候不见他写文章吹捧,偶尔一次失了麦城,倒跟打了鸡血似的灵感四射,洋洋撒撒,一篇五六千字的观战记就新鲜出炉,也不知今天会不会来,如果来了,自已非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不可!
“呵,也不见得是闲心,听他讲,那个和你下棋的王仲明曾经也和他下过一盘棋,而那盘棋他也输了,所以他对王仲明这个人很上心,我估计他看那篇文章,八成也是冲着那个王仲明去的。”赵源庆答道。
“真的?......,怎么回事儿,快跟我说说。”听闻吴灿宇也输给过王仲明,谭浩强心头一震,心中一喜——开解心事,讲道理通常没什么大用,很多人道理可以讲的头头是道,足够上百家讲坛给别人做报告的份儿,但事到临头,落在自已身上,脑子一样会转不过弯,钻了牛角尖儿,而最管用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比他更苦,更难的人或事来进行对比,一旦发现还有别人比自已更怪,内心也就平静了下来,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中就有类似情节的描写,这混入华府接近秋香,唐伯虎自卖自身,要进华府当仆人,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另有一人也要自卖自身,名额只有一个,两个人于是以比谁更惨来争夺这个名额,结果那位仁兄比唐伯虎更狠。一棒子把自已打得额头见血。一命呜呼,终于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但终因人事不醒,反被唐伯虎捡了个便宜,成了华府的下人。这个桥段之所以搞笑,就是因为周星驰反其道而行,利用常人的心理思维惯性突出奇兵,反而起到了很好的笑果。谭浩强此时的心情也不例外,原来以为只有自已一个倒霉蛋输给王仲明,成了朋友们的笑柄。现在听说居然还有一个人和自已一样?有一个人作伴,以后就再被人笑话也可以有个人分担,丢脸的人多了,那还算是丢脸吗?
“噢。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好象是不久前王仲明跟随一个企业的围棋代表团到韩国友好交流,不知怎么就和吴灿宇下了一盘棋......”赵源庆把昨天听到的那些内容讲了一遍,当然,中间少了不会加一些他自已的想象和猜测。
“......,哎,王仲明的棋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故事讲完,赵源庆好奇的问道,他对于能够赢吴灿宇的人是非常的感兴趣。
“王仲明呀......。他的棋的确很厉害,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说实话,他能赢吴灿宇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他的实力以我的感觉,完全可以侪身于一流棋手的行列——当然是职业的。”谭浩强轻叹一声答道,虽然他对王仲明没有好感,但棋上的问题他不能不说实话,终究那盘棋的胜家是对方,而不是自已,所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就算他心里并没服气,但在没有赢王仲明一盘,把面子找回来之前,任何贬低对方的话都会被当成失败者的牢骚——那些损友无数次的调侃早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哦?是吗?......,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怪不得吴灿宇这次来北京非要去找王仲明要再和他下一盘呢。”听了谭浩强的评价,赵源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就连他自已也有了到时去看看的想法。
“什么?吴灿宇要找王仲明把面子找回来?!”听到对方的自言自语,谭浩强更是大吃一惊,说实话,那次输棋以后他不是没有想过再找王仲明下一盘,哪里跌倒哪里站起来,把丢了的面子找回来——虽说即使第二次对局赢了对方也未必封得住那帮损失的嘴,但至少自已可以在金钰莹面前挺直腰板,不再有那种技不如人的心理阴影。只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真要付诸行动又谈何容易?道理上,真正意义上的找回面子就应该是在同样的条件下战胜对手,这样的胜利才有意义,而不是人家在擂台上一脚给你踹了个狗吃屎,你却在小胡同里给人背后一闷棍——但想一想对方在读秒声音的催促声中有如闲庭信步般的表演,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儿信心,而以其他的比赛方式挑战,却又失去了找回面子的意义,故此,一方面是拿不定主意,另一方面又是没有时间,他到底还是没有去找王仲明二次挑战,想不到自已打算要做的事儿,吴灿宇却走在了前面,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呢?
“嗯,听当时的语气,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回忆了一下儿当时的情景,赵源庆点头肯定的答道。
“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谭浩强急着问道。
“时间是明天上午,地点就是棋胜楼,他和陶然居的曹英约的是上午九点从昆仑饭店出发,至于几点到那儿,我就不知道了。”赵源庆答道——他并不知道棋胜楼在哪儿,自然也就无法估算路上所要花费的时间了。
“好,好。”谭浩强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脑子里也盘算起自已是不是也该去凑凑热闹,一方面看吴灿宇的复仇之战是否能够达到目的,另一方面也可以以这个借口去见金钰莹。
看谭浩强变颜变色,赵源庆便也猜到几分他心里的想法,“嘿嘿,你是不是明天也想去看看?”他笑着问道。
“呃.....,那倒不是。我原本打算明天去棋胜楼去见一位朋友,不过如果凑巧赶上,倒也没有错过的道理。”想想本来应该自已做的事情被别人抢了先,而自已还要当着看热闹的观众。谭浩强无论如何也不会感到光彩。但要说不去?却又丢不下那份好奇心,迟疑一下之后,便编出这么一个理由,虽然有点儿牵强,但也不能算是假话。
“......呵呵,好,我就当那是真的了。“怀疑地盯了谭浩强一会儿,点了点头,赵源庆笑道,口中说是相信。心里想的显然是另一回事儿。
正要再说些什么,那边朴仁勇从外边走了进来,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随后开口招呼在屋里的韩国棋手集中。赵源庆见状和谭浩强打了个招呼,也跑到朴仁勇那里报到去了。
还真是期待呀——谭浩强的人在赛场,心思却已经飞到了明天的棋胜楼,幻想着在一场激烈的拼杀中吴灿宇大获全胜,而输了棋的王仲明则垂头丧气,象是斗败了的公鸡,想到那个画面,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嗨,干嘛呢?一个人躲在这里傻笑,梦见娶媳妇了?”正在陷于自已的幻想中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个机灵,忙把头转过去,这一瞧气的他真想给那个人一脚,却原来非是旁人,正是刚才他还念叨着想要找其算账的孙浩。
“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主动来找我!”气不打一处来,谭浩强一把抓住孙浩的胳膊恶狠狠地恐吓道。
“呃......,大哥,我叫你大哥。咱有话好好说,公共场合,这么多人,别动手行不行,影响不好。”孙浩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猜不出谭浩强如此对待自已的原因?忙笑着赔起笑脸,嘴上说着拜年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能让谭浩强早点儿消气。
“哼,想的美,我松手,你好跑呀?”谭浩强哼道,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家伙,哪儿能那么容易就轻松放过。
“跑?我往哪儿跑呀。”孙浩苦着脸答道,他是的记者,棋院举行中韩年轻棋手对抗赛,他怎么可能不来?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逃的了孙浩的追捕,难不成还能逃过主编的命令?
“哼,我怎么知道,你小子,一肚子的坏心眼儿,头上长疮,脚底流脓,你都坏透了你。我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和王仲明的那盘棋写成文章还发表在上,发之前,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谭浩强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呃......,大哥,拜托,我是围棋记者呀,我的工作就是报道新闻消息,不然的话杂志社干嘛给我发工资呀?还有,那篇文章你看过了?标题后边写的清楚,是观战记,我只是以第三者的角度把那天自已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情写出来,这样的文章是不需要经过文章涉及的相关人士的授权认可,不然的话,那要征求授权的人也太多了。再说了,发之前,我不是光没和你说,王仲明那边我也没说呀,完全是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可人家就一点儿没有生气,前几天碰见他,他还笑着和我打招呼,聊了半天呢。嘿嘿,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先把手松开,两个大男人这么手拉着手,我倒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有人会怀疑你的偏好有问题,那就不好了。”也不知道是真怕假怕,孙浩嘻皮笑脸的解释道。
“啊呸!我啐你一脸珍珠霜,还偏好有问题,也不瞧瞧自已长什么样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扔大街上都没人捡!”谭浩强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家伙,居然拿这种事儿来威胁自已,脸皮实在是太厚了,不过骂归骂,手到底还是松开了,他可不想被别人误会自已和这个家伙有什么奸情——太恶心了。
“呵呵,那当然,我又不是小猫小狗,捡回去给人家当姑爷呀。”被这么骂,孙浩倒也不生气,因为既然骂出来了,就说明对方的气已经得到了发泄,至少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儿了。
“切,德性。对了,给你条新闻线索,晚上你请我吃饭,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干不干?”真能拿这家伙怎么办?谭浩强提出一个条件,虽然算不上什么惩罚,至少要让对方知道敢招惹自已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是吗?嘿嘿,吃饭小意思,就算没有新联线索那也是应该的,嗯......,是什么线索呢?”听说有新闻,孙浩的眼睛一亮,忙不迭的问道。
“明天上午,吴灿宇要去棋胜楼找王仲明挑战。”凑近孙浩的耳边,谭浩强小声说道。
“什么?这是真的?你没骗我?”孙浩心中一震,这还真是一条非常让人意外的消息,扭头向另外一边望去,吴灿宇,金伍中等人已经回来,正在接受朴仁勇的训话,表情严肃,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废话,我骗你这干嘛。”谭浩强把眼一睁,不满地哼道。
“嘿嘿,我也没说你骗我呀,只是这事儿听起来太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孙浩忙笑着问道。
“想知道怎么回事?......嘿嘿,看你晚上打算请我吃什么了。”谭浩强心道,看不把写稿子的钱都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