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孙可望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他从容的下了马,挥手让众护卫留在原地,自己却是缓步向前行了十数步,这才站定了身子,仰头向着李定国喊道,“二弟,三弟,出去一见吧,这般隔的远远的扯着嗓子喊话,没的让人笑话咱们大西王子没种,连坐在一起说说话都不敢!”
“二哥,这孙可望是自找的,要不咱们出关去,直接擒了他,岂非什么事都解决了?”
一直站在李定国身边,始终没有出声的刘文秀眼中异彩连连,低声对李定国劝道。
“擒了他又能怎样?杀了他么?你来还是我来?反正我是下不去手的。”
李定国却是摇摇头,凭心而论,若非孙可望野心太大,有些苗头已经显露了出来,否则他倒是一位十分值得尊敬的大哥。
有能力,有魄力,还能照顾几个小兄弟,小时候他们都是极为粘着他,只是这数年来,孙可望威权日重,性情不知不觉间开始大变,动辄便是大加责罚其他数位大西王子,他们兄弟也走不到这一天。
刘文秀目光闪烁不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思索片刻他自觉也下不了这手,只能摇摇头,跟着李定国下了关墙。
不多时,关门缓缓打开,李定国与刘文秀二人联袂而出,数十名护卫出了关后,便即在关门外站定不动,只有李、刘二人缓步而前。
出乎孙可望的预料,李定国不仅本人来了,还拎着一只烤的油光的烧鸡,而刘文秀则是带着酒水与酒具。
“这几日左右无事,小弟去山林打了几只野鸡回来,这才刚刚收拾好,还没来的及与文秀一起下酒,大哥既然来了,就一起尝尝吧。”
李定国与刘文秀来到孙可望身边,三人相视一笑,全部盘腿坐于地上,李定国一边摆着酒肉,一边开口说道。
孙可望心中一动,这场面可谓极其熟悉,那是几年前,还是十年前,也是如今这般,李定国偷偷溜出军营,偷猎来几只野鸡,几个小兄弟凑在一起,大家欢快的喝酒吃肉,相互间亲密无间。
想到最后被张献忠发现他们将其珍藏的酒偷喝大半后,人人都结实的挨了一顿板子的往事,孙可望嘴角都不由的露出笑意。
那金子般的岁月,那无比真挚的兄弟情义,怎么突然之间全部都变了。
虽然兄弟友情还在眼前,但望着已经递过来的酒,孙可望还是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喝下。
李定国也没有解释或者取笑,毕竟到了他们现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不能再凭个人的喜好了,他直接以行动表示了诚意,直接一仰头将同一坛里面倒出来的酒直接一饮而尽。
十分自然的将一只鸡翅膀撕下来,开始啃了赶来,至此,孙可望这才将手伸了过去,抓住一只鸡腿便即撕了下来,与刘文秀酒碗碰了一下,同样边喝边吃。
刘文秀则是撕下另一只鸡腿,也开始吃喝赶来,一时间几人之间似乎再没了刀兵气,只剩下了兄弟情谊。
眼见各自统帅如今和谐的模样,关上关下两军本就是一家人,此时同时松了口气,彼此之间的戒备也消了大半。
“二弟,真的不考虑跟大哥一起干?为何你会觉得咱们这些苦哈哈就成不了气候?难道大明太祖朱元璋不是苦哈哈出身么?你真的就这般看不上大哥么?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绍武皇帝如今虽然动他不得,但是四川却是空虚,只要你我联手,四川唾手可得,四川即下,下一步便是陕西,陕西是鞑子的,不也正好遂了你的心愿,与鞑清再战!
届时你领兵在前攻伐,为兄在后为你供给钱粮人马,只要咱们兄弟同心,拿下陕西也只是时间问题,等咱们取了陕西、四川以及陇右之地,顷刻间便可与大明,鞑清三足鼎立,有潼关之险,进退更是皆自如。岂非好过你我兄弟,在此拼个你死我活?陕西精兵地和四川产粮地,只要经营的好了,到时这天下你我兄弟,也不是不能试坐一二!”
连续喝了两碗酒,孙可望轻轻擦了擦嘴,平静的说道。
“大哥莫要笑话小弟了,都是造反的苦哈哈,谁能看不起谁?大哥文武全才,取得一番霸业自是情理之中之事。只是小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累了,跟不上大哥的步伐了。”
李定国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呵呵一笑,含糊不清的回应道。
“二弟,为兄今日来,是为了兄弟间好好说话,不是听你这般托词的!朱元璋能行,为何你就确定我就不能行?”
孙可望目光一冷,盯着李定国,恨恨的说道。
“你自比朱元璋,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跟随他的功臣们是个什么下场?朱元璋的功臣们一开始也是他的兄弟,最后他们的下场又如何?”
李定国也收起了笑容,定定的望着孙可望,同样冷冷的回应道。
“你是说大哥会过河拆桥么?”
孙可望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定国。
“是的,我就是信不过你!最不服你的艾老四是如何死的,别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别人就看不出来!”
李定国毫不畏惧的盯着孙可望,语气也冷了下来,声音中同样充满了仇恨。
“他是中伏,关我何事?”
孙可望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十分平静的回答道。
“那你麾下心腹潘老三下落不明,你为何百般寻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可是一切都招了。”
刘文秀也站起身来,目光同样忌惮的看向孙可望,充满了不信任。
“那今日之事,就是没有商量了?”
事已至此,孙可望再没有辩解,而是十分平静的看向两人。
“是的,今日兄弟情叙完,你我便是陌路人,战场见个真章吧!有我在,你进不了云南!”
李定国一仰头,头碗中酒喝了个干净,猛的将酒碗摔的粉碎,豪气干云的说道。
“你确定挡的住我?”
孙可望目光犀利赶来,死死的盯着李定国,寒声说道。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种小把戏就不要再玩了,何景同的脑袋如今已经被挂在了营门上了,大哥还是要多多保重!”
李定国一甩披风,扔下这句话后,再不多言,直接向着来路而回。
但是这句话,却是一下子将孙可望击的呆愣当场,在发现情况不对的亲卫们扶持下,这才失魂落魄的回转己方阵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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