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京城还有三十里远,便看到无数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在江边等候着舰队的到来。
在冲天的鼓乐声中,朱聿鐭的座舰缓缓靠上了岸。
明黄的团龙旗飘扬下,数队锦衣卫身穿崭新的飞鱼服,手按精良的绣春刀先行下船,快速的列成护卫队形,将人群隐隐阻挡在外。
“陛下驾到,百官跪迎!”
紧接着,在王大用公鸭嗓门下,朱聿鐭全身披挂着亮瞎人狗眼的黄金盔甲,缓步从座舰上缓步而下。
朱聿鐭并没有穿上皇袍,而是选择盔甲加身,除却因为安全的需要,也是给这些南京城上下文官们一个明显的信号,那便是老子是马上天子,不是深宫中养大的蠢货,你们说话行事之时,记得先过过脑子。
“恭迎吾皇大胜而归!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王大用声音风落,不远处的人群便如被狂风刮倒的麦浪一般,不断的倒伏而下,紧接着无数声音整齐的喊出早就议定好的礼仪祝词。
虽然觉得这是最没用的繁文缛节,但不得不承认,无数人在自己面前轰然跪下,齐声恭贺的场面,还是如此的令人迷醉。
这也许就是权力带来的强烈感觉刺激,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三跪九叩之后,人群波分浪裂,一驾巨大的撵车缓缓驶来,一应帝王仪仗一应俱全,朱聿鐭并没有任何不适,缓步登上撵车,在鼓乐声中,带着无数人潮向着南京城而云。
越是临近南京城,就越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一眼看不到尽头,朱聿鐭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整个南京城的百姓士绅已经全部被动员而来迎接自己。
在这种最高规格的相迎下,朱聿鐭车马慢慢接近了南京城,不出他的意料,整座城池如今已经被曾国维接管,李成栋的大军就驻扎在南京城外的孝陵周边,完全就象是护陵队一般。
汇合了自己的嫡系手下,朱聿鐭车驾没有停留,在一浪高过一浪的万岁声中,来到了南京皇宫之前。
这里原本是朱元璋定鼎天下之所,数月前还盘踞着无数的瞒虫,不过如今已经被完全清理干净。
看的出来,李成栋是十分用心的完成了清理工作,如今朱聿鐭步入皇宫之中时,已经看不出来一丁点的瞒虫存在过的痕迹了。
到了皇宫之外,所有士兵和士绅百姓已经全部收脚不敢前,除却一队队锦衣卫越过皇帝先一步入宫警戒四周外,只剩下数百品级足够的文武还跟随在朱聿鐭身后,向着皇城之中而来。
越过奉天门,到达奉天殿前,朱聿鐭停下脚步,开始认真的观看着这座在后世已经毁于战火的古老建筑,大殿上盖琉璃金瓦,双檐重脊,雕梁画栋,朱漆描金雕花的门窗,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金銮宝殿”了。
朱聿鐭向着左右两边的建筑物望去,身边立即就有熟悉这里情况的太监在旁边小声的解说着。
奉天殿旁左庑向西边的称文楼,右庑向东边的称武楼。左文右武,如同双臂立于奉天殿左右,既有文武双全,也有文治武功的寓意,不用说这肯定是当年老朱的想法。
奉天殿的后面是华盖殿,再向后去就是谨身殿,两殿虽然稍逊于奉天殿,但却也是一等一的繁华去处。
好在这几殿象征着皇权,虽然经常有人打扫,但还没有瞒虫敢于入住其内,也让朱聿鐭心中终于少了许多膈应。
后面两殿如今还不忙着入内,如今还是先坐上那个位置上,让所有人都松了这口气才是正经事。
朱聿鐭目光复杂的再次打量一番奉天殿周遭后,便即再次抬步,入了大殿之内。
“请陛下入内更衣!”
眼见朱聿鐭终于肯入大殿,一旁侍立的礼官松了口气,便即扬声唱礼道。
虽然对于换上龙袍十分的向望,但朱聿鐭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换上,抬眼望了那礼官一眼,冷冷的道,“为何要更衣?难道朕披甲不可么?”
“陛下,此乃祖制!”
面对着这个马上天子,礼官虽然努力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死人脸,但略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将他的心虚卖了个一干二净。
“朕怎么不记得祖制上这么一条?还是说,朕穿什么是要你们看的惯才行?”
朱聿鐭知道今天必然要被众文官群起而攻,索性自己先行发难,以免落入被动。
“陛下,此乃惯例,非微臣擅自主张。”
这话说的委实过重,礼官再也绷不住死人脸,噗通一声跪倒于地,连连叩首解释道。
“陛下这是何意,奉天殿上着冕袍,历来便是如此啊!”
身后的苏观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还没发难呢,想不到皇帝倒先行顶起了牛角。
“惯例如此,还请陛下三思!”
苏观生一带头,几乎所有文官全部跪倒于地,倒是武将们人人脸色漠然,除了几个没主见的,其他人都是笔直的站着,无声又坚定的表明着自己的立场。
这几乎是文官们的拿手好戏了,只要一不对他们的脾胃,便会忽喇喇一大群人跪下请命,依靠着人数优势,逼迫皇帝让步。
不过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朱聿鐭也并非是孤身一人,尤其是因为皇帝坚持着甲落座,这委实是自诩为武人身份,给足了武将们的面子,并隐隐抬高了他们的地位。
这不仅仅是意气之争,更是皇帝已经开始实践路上给他们的承诺,开始着手改变文贵武贱的政治格局,不由得不让他们人人精神振奋。
“历来便是如此,那朕便要如此么?太祖,成祖之时,为何不见尔等这般要求?还是说,朕不着这冕服,就当不得这个皇帝了么?”
朱聿鐭猛的转身,目光森然的从一个个文官脸上扫过,语气冷漠的喝道。
“臣等万万不敢有此不敬之念。还请陛下恕罪!”
眼看这帽子越扣越大,苏观生再不敢坚持。
这位老大可不是爱惜羽毛的崇祯爷,这老大更像是太祖,成祖,绝对是一言不合就敢拔刀砍人的主,在广东时便即已经杀的凶名赫赫了,虽然不情愿,但苏观生却是明白,对于这位爷,那是绝对不能逼迫过甚的。
成功的给文官们一个下马威后,朱聿鐭并没有死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再次向前行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来到那把镶金带玉的龙椅前,轻轻抚摸着那有些冰冷的椅背,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
轻轻一甩披风,朱聿鐭转过身来,目光在一众文武身上缓缓掠过,便即缓缓坐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朱聿鐭坐定之后,再一次山呼海啸般的唱诺声轰然响起。
这声音由大殿慢慢向外扩散而出,渐渐的,整个南京城处处响起冲霄的万岁声,似乎将天空的阴霾都震的慢慢溃散开来,如同重开天地,掀起新的篇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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