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生?”
张宝仁还未作言,一旁的白莫非却忽然惊呼出声。
她俯下身来满脸错愕地朝着巨猿问道:“你确定你的主人叫作汪清生?”
巨猿不知是否听见听懂了她的话,也不回答,就只是呆呆的念叨着:“汪清生…汪清生……”
张宝仁止住了白莫非的继续拷问,理所应当的向她问道:“你认识这汪清生?”
白莫非满脸复杂的说道:“我确实知道一位‘汪清生’,就是不知道这猴子所说的是否是我认识的那位。”
张宝仁道:“那你就说一说你所认识的那位。”
白莫非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其实也说不上是认识,师兄应该知道我们变化学派的情况…”
张宝仁点了点头。
变化学派作为道士体系的一大分支,自然也是以《大衍求一决》为核心根本。
但除了这门根本法门之外,他们却不会再修行其它神通,或者说不会修行寻常意义上的神通。
所有变化学派道士只修行七十二神形,而这七十二形,七十二变从某种意义而言即是一门绝世神通。
也因此他们的修行自然与寻常道士不同,虽然也在道士的体系框架之内。
但内部也有不同之分。
最开始除了《大衍求一决》之外,变化学派的道士会辅修一门拳法武功——《五行拳》。
这是一门形意拳法。
之所以叫“五行”而非“五形”的原因,是这五行拳有无数的版本,虎、鹰、猿、蛇、螳螂、象、马…
七十二变各有一路拳法,任意五者都可称之为五行拳,习练者任选其一即可。
此武功的本质并非在于拳法而在于形意,打磨身体,增加搏杀护身之能是最为次要的。
最重要的还是感悟每门拳法的真形之意。
五行拳大圆满之后,其中已然通神的真形会与《大衍求一决》融合,化为神形。
如此便可得其变化。
这时就是“道士”。
之后的修行就是不断凝练新的神形,直到圆满。
在此之间,变化学派的道士们的修行之途,一共会经历三次难关,这也是三次质变。
道士们将之称为真灵九变,三十六变,七十二变。
这正好应了真人、大真人、天师三重境界。
白莫非此时五形已然圆满,接下来便是根据自身的选择,完成真灵九变。
白莫非接着说道:“我的第六形选的便是‘猿’。”
“在学习关于‘猿形’的秘典时,却是恰巧见过‘汪清生’这个名字。
这位前…前辈,对于猿形的研究十分深入,着写了一本《白猿图解》。
此书对于猿形的补全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属于修行‘猿形’者必看之书目。”
“这位变化学派中的天才道士,就在其最为得意巅峰的时候非常突兀的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其踪迹。
这件事当时还惊动过一些大人物,但就算有精通天机之道的高人们悉心推演,也只得了一个其已身亡的结果。
最后的结论怀疑他是遭遇到了某种怪异,毕竟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
“再然后这曾经掀起一点风波的小事便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只有我们学派中对其还有着一些惋惜的记载。”
“一个早已‘死’去的天才前辈却忽然和一头妖猿有了联系,还是为其主,这实在是太荒诞了…”
“这就是我刚才如此失神的原因。”
已经恢复平静的白莫非轻叹道:“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张宝仁摇头道:“隐秘超凡世界中没有巧合。”
这话既是对白莫非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人族发展了无数年,漫长的历史中诞生了数不尽数惊才绝艳者。
有太多的人值得浓墨细写,但篇幅总是有限的。
因此除了那些影响历史走向的大事件与大人物之外,还有很多隐藏在角落中的人,非得是涉及到其专业才会知晓。
就像这“汪清生”,如果不是正好撞在了白莫非怀里,张宝仁怎么可能知道他竟然还是变化系的天才道士。
而就是这么一个在史书中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却是和“时瞳”,和张宝仁此行的任务牵扯到了一起。
有这么巧合吗?
“还真是有意思了。”
张宝仁眯上了双眼,将自己幽然深邃的瞳孔遮住。
然后睁开眼又恢复了如常,继续向软躺在地上的巨猿六问道:“说一说你的主人吧?”
“主人…主人…”
六喃喃道,哪怕是在痴呆迷离的状态中,毛脸上还是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恐惧,“不要…不要……快跑…快跑…”
张宝仁道:“要跑去哪里?恩…从哪里跑?”
“家里…”
巨猿在回答的同时,猴脸皱在了一起,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狰狞可恐。
“家在哪里?”
“不要…不要…”
巨猿尖声叫道,并不断的摇头,显然对那个“家”的恐惧已经深入灵魂了,在失心状态下也不敢说出口。
见此白莫非皱眉问道:“我们怎么办?”
看着已经被吓破胆的狰狞巨兽,张宝仁叹道:“让我来试一试吧,不行的话就把它带回去…”
刚所学新神通中便有着星象问卜之法,虽然不是专精于此道,算不上多么高深。
但张宝仁觉得可以试一试。
反正不行的话也没什么损失。
说着便盘坐在了巨猿的头颅上首,先凝神静气使自身变得清灵平和,然后一手放在巨猿头上。
同时抬头望天,眼中神光乍现,目光穿过了云层,穿过了阳光,看见了一片星罗棋布,包罗万象的星河…
这巨猿没有生辰八字,也不算因缘福禄,寻路问地以星象问之,却也正合适。
张宝仁心中闪过无数玄奥复杂的符号卦象,根据手中的气息,解析星象之中蕴含的命运轨迹。
然后无数的画面在心中快速闪现…
有妖猿凶威滔天,操风弄浪,欲要淹没世界…接着一只神龟嘶吼了一声,化作了一座巍峨神山,镇压住了大水。
一条天蛇从天而降,在神龟一侧化作了一座巍峨险峰。
有河水从两峰之间流过,划开了阴阳,一龟一蛇隔江相望,无穷道韵衍生而出。
张宝仁心中不由得道了一声:“真武玄天上帝!”
作为通读过《北方真武妙经》,《玄天上帝金科玉律真经》,《玄天上帝报恩经》…等一系列经文,家里摆着玄天真武像的道士,怎么可能不识得此地。
这个画面显示之地,正是真武大帝的成道之地,也是为祂的总庙所在。
同时那龟蛇二山中的龟山,也是禹当年镇压无支祁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
张宝仁心中猜解道。
首先那个所谓的家是绝对不可能在龟山附近,神灵圣所容不得丝毫阴秽。
不过,这头水猿却是可能真和那无支祁有关…
刚想到于此,心里的卦象就又是一变,同时画面顺着江水快速向下,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地带,最终来到了一个小湖上…
下一刻,张宝仁便被打落回了现实之中。
身体微微一晃,不由得扶着巨猿的头颅,喘了一大口气。
“这…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天才?”
回过神来的张宝仁,最先想到的却是这个。
刚才的测算真的就只是试一试,只是因为学了点东西不用心里不舒服,根本就没想过成功。
毕竟他这也只是初次问卦,而且中的术算之法不说是垃圾,也绝对不能说是高深。
但是没想到却直接锁定了目标。
这让张宝仁不由得惊诧,自己难道和最难最晦涩的天机术算之道还有着缘分。
但冷静下来一细想,便明白了几分缘由,应该是圆满后得到的道果庆云的缘故。
混沌庆云下不沾因果,不染劫数,相当于身在此界却又超然其外。
这种状态下行天机之事就如同站在岸上俯视命运之河,却正是天机命学所求的最完美状态。
能够得到超乎想象的效果,自然也是正常的。
想明白这点之后,张宝仁便扫却了心里的妄想。
唤上了满脸好奇的白莫非二人,拖起了巨猿三人一猿,当即便前往了最后所视之地。
…
虽然没有具体的坐标,但那地方却是以汉水为始,河道之旁,张宝仁依稀记得一个大概的方位。
凭借着黄泉路和,顺着河道,不过跳跃几次就找到了最后所见的那湖。
“这就是水猿的‘家’?”
看着眼前普普通通没有丝毫奇特之处,可以称为水库的小湖,白莫非有些诧异的说道。
“我可不是不信队长你推演出来的结果,只是这地方…”
“不要浪费时间,先把这地方找一遍再说。”张宝仁说道。
“好吧…”
白莫非耸了耸肩,然后跃起化作了一只飞燕,围着这小湖滑行。
张宝仁与包蕾也同样在小湖周围搜寻着。
虽然因为龙脉而无法以天眼观之,但其中要有什么隐秘之处同样也不能以法术隐藏。
庆幸这湖不算大,在细致的搜寻下,张宝仁在湖岸附近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地道。
入口处非常的简陋,但是下到里面,越往里走就越是宽敞。
阶梯与墙壁也变成了石质,平滑工整。
三人大概走了几十丈那么远,便来到了一个略微宽阔一点的小间,当面便有一扇紧闭的石门。
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两女退至一旁,张宝仁上前小心地推动石门,隆隆隆…
石门刚开出了一道细缝,便有黑气从门缝中渗出。
同时巨猿疯狂的发出呜呜…声,并扭动挣脱了包蕾,就要逃走…
“砰…”
石室猛然一震,正向外跑的巨猿从墙壁上滑落了下来,它的后脑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张宝仁双手捉着两位有些惊慌的队友,无奈的说道,“这一惊一乍的差点没吓死人。”
包蕾说道:“这巨猿可能是闻到了被那废气带出的某种气味,回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能让这凶兽如此畏惧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白莫非好奇的看着黑气已然稀薄的门缝。
“只是现在还得是等一等了。”
没有气息流转的密闭空间内,必然会生有一些死气废气。
三人虽然不怕,但也不至于赶着趟往上凑,毕竟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危险还说不上呢,能减一重是一重。
在外面等待换气的时候,白莫非盯着平静的湖面,有些不解的说道:“底下那个密室应该就在这个湖底之下,其在某种程度上借用了水道龙脉遮掩,所以一直未被察觉。
但这又是怎么做的呢?
历朝历代以来,对于龙脉的监测一直是重中之重,丝毫变动都会引起最上面的重视。
谁能够无声无息间挖出那么一个密室?”
张宝仁想了想,然后说道:“九州结界以水脉为一元,作为龙脉,虽然为人族带来了超乎想象的生机与活力,但水无常势。
几条主脉恒古未变,一些旁枝末梢却在时时变动着,或是哪条河枯了,或是哪里多出了一条新渠新湖,都是常有的事。”
“如果先在一个地方挖出一个地窖密室出来,然后将水脉引来覆盖其上,便能自然而然的完成此事。”
白莫非道:“算准其中的变化不难,可水脉改动非得是几十上百年才成,谁能够等那么久?”
“人确实没有那个闲工夫,但有的势力却不怕这般麻烦。”
“但是新水脉都要检查呀?”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张宝仁幽幽的说道:“不管‘汪清生’到底是什么人,单就在龙脉上动手这点,就足以判他死刑了。”
…
要是寻常之人非得要等上一两天才能将废气换尽,但作为道士的张宝仁三人却不必等那么久。
闲谈了一会儿,等感受到其中气息已经流畅,三人便商量着,由包蕾在外面接应,张宝仁二人进入其中…
石门后是一个阴暗无光的庞大石室,不过两人都有着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却是不受影响。
不必点灯也可清晰看见一切。
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只有死寂和一点腥臭。
扫眼看去,就见整个石室内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
石室当中摆着一个个大缸。
小心的打开盖子一看,满满的装着不知名的液体,其中还浸泡着一只只和水猿模样相似的猴子。
或是无皮;或是无骨;或是仅有皮骨;或是心、肝、脾、肺、肾…种种内脏。
同时墙上还挂着无数灰扑扑的,大小不一的,已经风干的猴子干尸。
也难怪那只水猿会发疯。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变态猴宰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