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的话刚说完,端木易便已想到了发生了何事。
按照按照前朝的历史记载,宋、卫、蔡趁着郑军攻伐在外,国中空虚,向郑国发起了进攻。如今已经攻下了郑的属国戴国。
而端木易之前于秦国紧赶着整理出的“历史”里便有此事。
帐中众人都正茫然不解之时,只有端木易仍自气定神闲,这不由得便引起了郑伯的注意。
“端木先生似乎并不意外?”郑伯问道。
端木易向前迈了一步,躬身拱手,随即答道:“军战之事,瞬息万变,你来我往,也是常态。咱们既然攻下了宋国数座城池,宋国进行反击也在情理之中。”
此话说得甚是含蓄,既表明了端木易对战况的揣测,又没有把事情说得那么精准,以显得端木易太过料事如神。
自从高渠弥的事情发生之后,端木易已经开始有意地掩藏自己的锋芒。因为他发现有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的非同寻常,若是再如往昔那般多智而近妖,恐怕难保再出什么岔子。
“先生料得不错,”郑伯正色道,“确实是宋国的反击。不过不止宋国一国,还有卫、蔡一起,三国一起攻入了戴国。”
帐中众臣闻言,又是一惊,他们倒是没有想到宋国的报复会如此之快。
作为臣子之首的祭足出列说道:“戴国乃是我大郑的属国,也是大郑与宋国之间的藩篱。宋、卫、蔡三国此举,怕是想要以戴为门户,直捣我大郑的都城啊。”
“祭大夫说得不错,诸位可有什么退敌之策?”郑伯看向帐中众臣,询问道。
“我军此时士气正盛,正好移师东向,直取戴国,也未尝不可。”公孙子都出言说道。
他出身行伍,又年轻气盛,因此主张正面力战。
话音刚落,世子忽却面色凝重地说道:“不可。”
郑伯转面看向世子忽,问道:“世子有何看法?”
世子忽向着郑伯肃然一拜,缓缓说道:“我军虽然凯旋而归,士气高昂,但也是旧战力竭、疲敝难支。若此时挥师东去,正面迎敌,三国联军无异于以逸待劳,我军必然吃亏。”
听罢世子忽的分析,郑伯点点头,似乎颇为赞同。
而端木易也十分讶异世子忽竟有如此见地。
之前的相处,让端木易不免对世子忽有些成见。毕竟世子忽整日里的目中无人,很难想到在处理起战事时,他竟然能如此冷静。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合理。毕竟过去的冲突,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世子忽本人,倒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愚蠢的决策。
端木易正在暗暗评判着世子忽,郑伯已又开口问道:“诸位可还有什么意见?”
此时,祭足上前一步说道:“君上,老臣同意世子的看法。我军正面迎敌,虽然未必会输,但也定然损失惨重。倒不如想办法回避敌人的锋芒,批亢捣虚,以破三国联军。”
端木易看向祭足,见祭足说完以后,往着世子忽的方向望了一眼。而作为回应,世子忽也轻轻点了点头。
郑伯听完祭足的意见,沉吟片刻,方才又说道:“寡人也认为批亢捣虚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又该如何用兵,可有良策?”
话问完,帐中竟陷入沉默,无人应答。
郑伯见众人都不说话,略有些不悦,直接冲着世子忽说道:“世子,提议是你提的,你可有良策?”
突然被提问,世子忽有些措手不及。他略有些慌张地走向前一步,向着郑伯一揖,方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公父……儿臣以为……以为……可以用在北制对付卫国的法子,以一军正面牵制敌军,一军迂回敌后发动突击。”
“嗯……”郑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世子忽这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缓缓退回到队伍里。
“君上,”世子忽才退回队伍之中,颍考叔便又出列说道,“君上,迂回作战确实是良策,不过卫军已经吃过一次亏,未必会再次上当。臣以为,倒不如分兵四路,以袭扰之策,交替攻敌。让敌军应接不暇、疲于奔命。则敌军必然会败。”
“考叔之策,甚得寡人之心。”郑伯抚须笑道。
说罢,郑伯又看向端木易,问道:“端木先生以为如何啊?”
端木易正回想着此战的打法,听到郑伯忽然问自己话,便将记忆中的战术顺势说出:“考叔大人之计确实精妙,不过在下倒有一记添花妙手,可以让我军此战一举多得。”
众人闻言,都颇为好奇。就连平日里最是瞧不上端木易的世子忽,也流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先生有何良策,请快快讲来。”郑伯急切地问道。
端木易嘴角上扬,缓缓说道:“如今戴国被侵,戴都被围。我军分兵四路后,可由三面对敌军进行袭扰,一路直入戴国都城。戴君见到我军来援,必然开城相迎。而公可以混在军中,随我军入城。入城后,公以大郑国君之威,夺取戴君之权。随后便可以兼并城中兵马。到时候,我军里应外合,三国联军危矣。如此一来,我军不但可以以少胜多,还可以将戴地彻底收入囊中。”
“妙计,果然是妙计。”郑伯赞不绝口道。
随后,郑伯又向众臣问道:“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吗?”
帐中众臣都还叹服于端木易的妙计,没人回答郑伯的话。
环顾了一圈帐中众臣之后,郑伯确定也不会再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端木先生的计策,向戴国发兵吧。”
……
八月,郑国移师戴国国境。
按照计划,世子忽独自回都城留守。剩下的军队,分别由公子突、公孙子都、颍考叔和祭足带领,兵分四路,向围城戴都的三国联军发起进攻。而郑伯就混在正面进攻的公子突军中。
八月初八,兵临城下。
穷途末路的戴君听说郑军来援,立刻开城迎接。
两军在戴都城正门开辟出一条血路,郑军便从此路进了城。
进城以后,郑伯便亮出身份,夺了戴君之权。戴国的军政便就此落入郑伯手里。手握戴国军权的郑伯指挥戴国军队和郑军合军一体。
城内军队整合完毕以后,城门再次打开。新军出城,已是原来的倍数之众。
而此时,围城的三国联军早已被三面来袭的郑军袭扰的无暇多顾。
再次出城的新军出其不意,趁势向三国联军发动进攻。
腹背受敌的三国联军无力抵抗,顿时溃不成军。
原本就各怀心思的卫、宋、蔡三国顿时分崩离析,各自为战。
而如此一来只会加快失败的脚步。
果然不出半日,联军大败,士兵奔走逃亡,不计其数。
就这样,原本气势汹汹的三国联军,在郑军摧枯拉朽的进攻一下,居然让没有挺过一天。
到最后清理战场之时,竟有千百乘车马被完好地丢弃在城外。而驾车的士兵早已不知去向何处。
此战,郑军收获颇丰。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顺手把戴国正式纳入了自己的版图。
对此,郑伯甚是欣喜。回都城之后,他不仅爽快地将收监的秦人尽数释放,还赏赐了端木易不少财帛。
论功行赏之后,端木易正式向郑伯请辞。尽管继续帮助郑伯完成称霸之途也并不违背天道,但作为秦人,端木易还是不愿意为郑国出力太多。
郑伯虽然不大情愿,但手里也已没有什么能继续让端木易留下的资本,最终只好答应由他而去。
行赏会结束,众臣散去。刚走出大殿的端木易正要回驿馆中准备离郑的行装,公子突忽然追了上来。
“先生,你真的要离开郑国了吗?”公子突问道,言语中似乎有些不舍。
“公子殿下,在下本就是江湖落拓客、四海为家人。这次在郑国已经待了太久了。若是再留下去,将来只怕连落叶归根的机会都没了。”端木易语气中难免有些落寞。
虽然他不讨厌在各国中漂泊的逍遥自在,但毕竟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他是被秦公放逐出境的。这种感觉终归不太好受。
“先生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想与先生饮一杯别酒,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公子突问道。
对于公子突的请求,端木易微微有些诧异。但他倒也并不拒绝。因为公子突虽然不受郑伯喜爱,但却非常受端木易的欣赏。
于是,端木易爽快地答道:“公子殿下如果不嫌弃的话,便到驿馆中一会吧。”
“好。”说着,两人便一起出了宫城往驿馆行去。
回到驿馆的房间后,端木易请驿馆的伙计准备了些酒水,便与公子突相对而坐,畅饮起来。
“先生可还记得共叔段吗?”酒饮到一半,公子突忽然问道。
“公子殿下怎么又提起了他?”端木易一杯酒刚放到嘴边,复又放下,疑惑地问道。
“只是最近遇到了些事情,便想起了他。”公子突说道,“先生可还记得,你那日问我关于兄长的是吗?”
端木易回想了一下,估计公子突说得应该是两人议论有关世子忽变化的事情,便随即问道:“公子殿下说得是世子性情大变之事吧?”
“不错,先生可知我二人在北制一战中,遇到了何人?”公子突问道。
端木易微微蹙眉,他不知道公子突正说着共叔段,为何又要提起北制之战的事情。
思来想去,端木易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想法。于是他看向公子突,难以置信的问道:“莫非,公子殿下是想说,在北制之战之中,你们二人遇见了……共叔段?”
“先生猜的没错,不只有他,还有那位无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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