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都,东门外,联军围城第四日。
又三国主将率领的联军队伍,本已胜券在握。却因为郑军突变的攻势大败而逃。
宋国主将更是因此身陷绝境。
眼见宋将就要被郑军生擒,场间局势有发生了变化。
原本落荒而逃的四国联军却又反攻回来。
出奇制胜的郑国军队一时应接不暇,竟遭到重创。
郑军主将立即下令,全军回撤城中。
可即便如此,因为没有料到对方能如此快得反守为攻,郑军还是损失惨重。
慌忙之中,竟真的差点让联军追进了城中。
好在端木易及时赶到城楼,组织兵马以轮射箭阵又阻挡了一阵子,这才总算转危为安。
城门再次关闭后,四国联军也开始撤军。
回到城内的郑军十分狼狈,主将灰头土脸地上了城楼。
端木易看到后,赶忙迎了上去。
“二公子,你为何不听在下之言,追出去那么远?”端木易略带不满地质问道。
原来,这次带兵的主将正是姬寤生的次子公子突。
公子突虽然面有愧色,却是不卑不亢地答道:“先生之策确实稳妥,只是我还是想趁着敌军措手不及之际一举将他们覆灭。”
端木易摇头叹气道:“二公子太激进了些。在下之所以不让你们穷追猛打,便是担心敌军反手回击。今日多亏城上弟兄竭力防守,否则,这东门只怕便要守不住了。”
端木易的话语里虽没有刻意责备,但所说的却句句属实。因此,公子突更加羞愧不安起来。
端木易见状,自知口气有些重了,便安抚他道:“罢了罢了,二公子此次也给了敌军一记重击,总的算下来,咱们也并不吃亏。”
公子突知道端木易是在宽慰自己,便向他抱歉道:“先生见谅,今日之战确实是我鲁莽了。”
端木易摆摆手,示意没关系,接着又问道:“今日领兵打回来的是个人你可见到了?”
“是二叔。”
“叔段?”
……
城外,联军兵马各自归营,叔段却是最后回来的。
他走到中军营帐的门前时,另外三国主将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那三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尤其是宋国主将,更是神情沮丧,像只斗败的公鸡。
叔段走进营帐,三人同时向他这边看来,眼中尽是愧色。
尽管到了此时,陈、蔡两国主将仍是不愿向叔段低头。他们两人依旧坐着,嘴角微微撇着,似有些不甘。
而宋国将领,却因叔段救了他一命,彻底地心悦诚服。此时,他已快步迎上前去,向叔段拜谢道:“大将军,多谢今日救命之恩。”
叔段伸手扶住他,目光却移向另外两人,似在等着他们说些什么。
陈、蔡主将被盯得颇为不自在,互相对视一眼后,蔡国主将起身说道:“大将军领军之能犹在我们三人之上,明日攻城,还是交给大将军吧。”
叔段阴阳怪气道:“怎么?前几日不是还嫌我指挥不利吗?我看你们这些天也挺厉害的啊。至少还没有让全军覆没。”
这冷嘲热讽的话从叔段口中说出,极尽奚落挖苦之能。陈、蔡两国主将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更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此时,倒还是宋国主将出面做了和事佬,又态度谦和地向叔段赔不是道:“大将军还请见谅。我们三人前几日多有冒犯,实是愚钝不堪,为了咱们联军的胜利,明日还请大将军指挥攻城。”
叔段瞟了一眼宋国主将,见他言辞诚恳,气倒消了不少。于是沉声说道:“今日一战,你们也看见了。郑军数量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少。第一日他们以那么一支小部队出城迎敌,要的便是我们掉以轻心,冒险妄进。因此,那天我才没有让继续攻城。”
宋将点头应道:“不错,今日我便是因为太过轻敌,才让对方有机可乘,打了个措手不及。既然郑军军力并不弱,明日我们又该当如何?”
叔段轻蔑一笑,不屑地说道:“发动强攻!”
此言一出,众将皆惊,陈将茫然问道:“今日所见,郑国军队阵势颇大,想必城中所藏之兵远不止如此。若是强攻,岂非以卵击石。”
叔段双眼眯起,嘴角上扬,嘲讽地说道:“虚虚实实罢了。”
……
“虚虚实实?”
郑都城,内宫大殿内,姬寤生连同诸位公子正一起听着端木易分析这几日的战事。
端木易用来概括战略的四个字让众公子都颇感兴趣。
“这虚虚实实却是何意?”公子突作为今日的主将,当先问道。
端木易微微一笑,从容应道:“所谓虚虚实实,便是通过各种手段让对方摸不清我们的真正实力。”
“岂不就是虚张声势吗?”才刚少年的公子婴天真地问道。
端木易看着孩子懵懂的眼神,耐心解释道:“也不全是。我们不仅要逞强,还要示弱?”
公子眚又在一旁问道:“逞强是为了震慑敌人,示弱是为了麻痹敌人,这两者我都可以理解,合在一起却是为了什么?”
公子眚虽也还是少年,但显然思考事情要比公子婴成熟不少。
这时,公子突却抢先答了出来:“所谓虚虚实实,便是为了让敌人犹豫不决,进退难定。”
端木易赞赏地看着公子突,点头肯定道:“二公子说得没错。咱们第一日以轻兵小队迎敌,便是示之以弱。正因如此,今日联军才会不顾一切攻打城门。但今天我们又施以全力,用重兵守卫城门,对方回去后,必然疑心咱们城中尚有百万雄师。如此这般,明日之战对方便会有所犹豫,有所顾虑。”
听完端木易的分析,寤生及诸公子都颇为赞同。只有公子突神色凝重,甚至有些愧意。
“可是……”公子突低头说道,“唉,都怪我,今日冒险出城迎敌,如此一来,只怕会让对方看出咱们的破绽。”
端木易心中也有此番顾虑,但因为不愿责备公子突,便没有当面说出。却不想,公子突竟然自己看了出来,并且当众承认了错误。
此事让端木易不禁对公子突刮目相看。
为了不让公子突更加自责,端木易安慰他道:“二公子也不必如此在意此事。今日冒险追击敌人,尽管会有些破绽露出,也未必就会被对方抓住。即便是叔段有能力看出此事,另外三国将领也未必肯让他再次冒险。而且,咱们的盟友差不多也该有所动作了。”
“那明日我军怎么办?”公子忽作为众公子之首,向端木易请教次日的计划。
端木易的神情终于也不再轻松。他沉默了一会儿,正色道:“坚守不出,等待时机。”
殿中论战的会议散去,端木易离了大殿在宫中有着,忽听见静谧的夜里,夏蝉之声此起彼伏。
他往一棵树干上看去,却正看到一只蝉正在蜕壳。
旧的蝉衣被从前方撕裂开一个口子,蝉身从中缓缓脱出,随后飞往别处。
蜕下的壳,犹如一具已死的躯体留在那里,栩栩如生,烙下印记。
……
联军中军行辕,叔段此时已经离去,只剩下另外三国将领在愁容满面地思虑着什么。
“大司马,你说叔段那小子的判断准吗?”陈国主将担忧地问道。
“他刚才分析得倒是极为在理,今日那些围堵我的郑军,回城之时确实甚是狼狈。如此看来,倒真有可能已是全城的军队了。”宋将答道。
“可是若他判断错了,咱们岂不是要把兵马全都赔进去?”蔡国主将忧虑道。
“对啊,对啊。这些兵马可都是我陈国老底儿了,若是打没了,我回去可没办法交差。”陈国主将应和道。
“怎么就你们陈国是?我们蔡国不也是倾全国军力而来吗?大司马,宋国此次前来也没少出兵吧?”蔡国主将问道。
宋国将领点点头,应道:“去年我国老君上宾天,公子冯叛逃到郑国,当时带走不少兵力。如今我带来的两万人,已是国中半数。”
这时,陈国主将在一旁煽动起情绪来:“好嘛,宋国两万人,我们陈蔡两国一共出了两万五千人,可联军总共才五万人。合着他卫国就出了五千人啊?怪不得共叔段他一点都不在乎。”
“对啊,对啊,”蔡国将领于一旁赞成道,“这样可不行,大司马,咱们明日可要慎重一些,且不可让共叔段冒险把咱们的兵都打光了。”
宋国将领没有答话,脸色十分凝重,若有所思。
……
围城之战迎来第五天,叔段登上了中军指挥的战车,看着戒备森严的郑都东门。
他冷笑着心道:“姬寤生,这次,我看你还能挺多久?!”
城外,联军战鼓擂起。五千卫国士兵被叔段安排在前军,以剑击盾,高声呼和。
呼声鼓声于风声中沸腾,点燃了整个联军的气势。
联军因几日失利而疲惫的军心再次振奋起来。
接着,叔段再次挥剑指向城门。
大决战,终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