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大秦边境。一支五百人的商队突然出现于此,不知从何而来,却往东而方去。
五日前,大周的兵马夜袭镐京吃了败仗,如今还在城外与秦军对峙着。在这个局势紧张的时候还要出境行商,这支商队着实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因为这支商队的领队正是端木易。
那日,端木易向曹休交接完镐京城的防务后,便独自出了城。他已经连着几天在镐京的驻军中选拔人才,那天刚好挑选够了五百人。
再加上前几天给蒙艾写的回信,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于是端木易决定动身潜入洛邑。
这支商队正是秘密潜入秦军特遣队。
为了隐瞒身份,战士们都换下了征衣,一个个短褐穿结,倒真的像极了结队而行的贩夫。
如今已走了五天,特遣队正走到秦国边境,马上就要穿过临近的程国、虢国。
为了保险起见,端木易还是决定让部队分散成更小的单位,到了洛邑再重新集合,以此来瞒过各国的守军。于是,在两国交界,商队拆成了三五成群的商旅。
分配完队伍后,端木易同几个和自己一队的士兵先在一处村庄落下脚来,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动。
……
西去百里,镐京城外,局势依旧紧张。
自端木易走后的这五天里,周军每天都会大张旗鼓地在城外叫阵。按着端木易的嘱咐,曹休每每出城应战,必然倾城出动,刻意把阵势摆的极大。
周军还未战,已输了一阵。
两军对冲时,曹休更是严令三军,勇往直前,不许怯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车冲撞,兵戈交接,悍不畏死的秦军在气势上给了周军沉重的打击。
两军之间,本来实力不相伯仲。可这样一来,秦军的士气就完全压制住了周军。周军的兵马怀着畏惧之心与秦军交战,哪里还有任何优势可言。
如此相互消耗了三四次,周军被动挨打,却弄不清城中的虚实,便不敢再轻举妄动。权衡之下,只好在城外驻扎,等待时机,再行攻城之事。
……
反观岐山,这里的围城,终于等到了结果。
城内的驻守的大周军马在发现粮草短缺后,终于选择了出城而战。
而此时,王子英的研究显然还没有任何成果。
战事紧急,他还正纠结着该当如何,蒙艾已来请他出战:“王将军,敌军在城外已经叫过一阵,咱们是不是也该做出点回应?”
深陷科研漩涡的王子英愁眉苦脸地说道:“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两件骑兵装备还未完成,这……”
经过这段时间的消磨,蒙艾早已对王子英的一根筋没了脾气,只好换了个思路劝道:“你在此处闭门造车,自然没有头绪,倒不如大战一场,缴获些敌军的装备,也好回来仔细研究。”
这话让王子英瞬间心动,他赶紧起身应了下来。还没等和蒙艾再度商议,已换上出阵的披挂,带兵应战。
周军将领姬群深见仍是王子英前来,讥讽道:“又是王将军啊,看来是上次没输痛快,这次再来体验体验?”
王子英嘴上也不煌多让。他一挥长剑,稳坐在马上说道:“体验不敢,我就是想看城里的兵都饿成什么样了。啧啧,给大周当兵真惨,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说着,还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在如此的挖苦嘲讽之下,姬群深终于恼羞成怒。他当即不再与王子英进行争辩,传下令来,立刻进攻。
这边,王子英也不含糊。长剑向周军方向一指,号令响起,迎上强敌。
两军骑兵再次战在一起,只是这次王子英没有勒令撤军,而是带头力战。
几个回合之后,双方各有伤亡。但周军因为粮草短缺,许多士兵体力已经出现不支。无奈之下,周将姬群深只得下令暂时回城,另做打算。
而秦军这里,王子英正要命令手下兵将把战死大周骑兵的马匹带回去,却不料数十名周国骑兵竟挺身而出。他们在这件事上殊死抵抗,硬是又把几匹马抢了回去。
虽然勉强算胜了一阵,但毕竟没有如愿抢来战马,这让王子英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回到军营,还没等着蒙艾问起战况,王子英便又一头扎进自己的营帐,开始研究起装备。
而岐山城里,大周兵马退守城中之后,姬群深则是心有余悸。
“咱们确定没有战马遗落在城外吧?”姬群深忧容满面地问道。
一名副将答道:“我已清点过了。确定没有,按照将军的要求,无论战马生死与否,马上装备绝对不会留给敌军。”
“那便好。”姬群深长出一口气道,“这些东西都是机密,比你我的脑袋都重要,万不可遗落在秦军手里。”
“诺。”手下副将应道。
“下去吧。”姬群深将众人遣散,独自坐在军帐中。他脑海中想到之前郑国私藏哑兵被发现之后,天子阴狠的模样,不禁心生寒意。在这春夏之交的暖日里,他竟打了个寒战。
......
洛邑,长乐宫,流光殿,周天子姬宜臼独坐于阴暗的大殿深处。他面朝宫墙上,背对殿门,自斟自饮,听着秦境传来的消息。
“禀告陛下,岐山那边传来的消息,秦军已兵临城下,姬将军出城迎战,首战告捷。”一名宫人伏在殿内,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天子姬宜臼并未回头,口气平淡地说道:“今日传到洛邑,只怕也是几天前的事了。这姬群深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若是一直这么围下去,只怕现在他城中的存粮也快撑不下去了。镐京那边呢?”
“镐京城已被我军包围,但秦军守备森严,对阵、强攻,我们……都没捞着好处。”说到后面,那宫人声音有些颤抖。
“废物!”姬宜臼怒喝道。
“陛下息怒......”
“地牢里那个人怎么样了?”姬宜臼语气略平淡了些,却还是难掩其中的狠厉。
听天子不再问战事,那宫人明显松了口气,继续应道:“按陛下吩咐,正严加看管,每日饮食都精心备着。”
“好,看好了他。”姬宜臼沉声道,“对了,你且去把这两个消息带给他,看他说些什么。”
“诺。”宫人领命退下。
待那宫人出了门,姬宜臼终于站起身来。他转身望着殿门外,幽幽说道:“呵,大秦?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们啊。”
......
宫人出了殿门,却未直接离去,而是沿着长廊往大殿后侧走去。
在殿后身转了个弯,宫人停下脚步。他于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寻了一会儿,找到一块儿石板,用手在上面敲了几下,那石板竟然从地下被掀了开。
石板推开,露出一处洞口来,洞内一人看了眼那宫人,没言语,随即转身,在洞口处慢慢消失。原来,那洞内设有有石阶,通向地下。
宫人进了洞口,小心地将洞口处的石板在恢复到原位,才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走到石阶之下,是一间秘密地牢。牢内燃有火把照明,虽然昏不见日,但也尚能看得清楚。
牢中只关了一人,却留有三名看守。刚刚去洞口领宫人进来的,便是其中一名。
如今这宫人来到地牢后,那三名看守都知趣地躲到了一边,只留下宫人和牢内关押的犯人,隔着囚笼说话。
那被关押的犯人看起来十分瘦弱,头发披散着遮盖住了脸颊,瞧不清是何等模样。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锁着,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锁链锁在颈项之上,锁链另一头,则固定在地牢的墙上。
那犯人听见有人来看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激动。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他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正看着墙角处结网的蜘蛛暗暗出神。
“别看了,陛下有话命我带给你。”那宫人见自己遭了冷遇,心中有些气恼,没好气地对那人说道。
那人却不仍作声,甚至都没往宫人这边看上一眼。
“哼,贱骨头。沦落成这样了,还傲气个什么劲。呸!”那宫人轻蔑地啐了一口,又继续说道,“我可告诉你,我大周的兵马现在已经兵临镐京城下了,西岐之地唾手可得。没有你,我大周一样能覆灭秦国。”
牢中之人听到宫人的话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微微一怔,把身子转向那宫人,长发仍然遮着脸,声音略带嘲弄地问道:“天子叫你来只怕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吧?我猜这战事上是不是有些胶着?”
那宫人见他猜中了战况,心中讶异,却还是强撑着脸面说道:“只不过是我大周暂时手下留情罢了,战事肯定马上就会结束的。”
“呵呵,对,战事确实马上就会结束的,呵呵......”牢中人发出讥讽的笑声,接着又回到角落里继续看蜘蛛结网。
那宫人见他如此无礼,更加恼火,便不愿再于牢中逗留。他吩咐几名看守严加看管后,独自沿着石阶走回洞口,离了地牢。
宫人走后,牢中人看着蛛网,忽然长叹一声。接着,密闭的地牢里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微风过后,蛛网尽数吹断,只剩那蜘蛛还挂在一根蛛丝上,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