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四更天,大雨渐渐转成了小雨,李崇光率领的少年军,衣服铠甲都已经泡透。
突厥武士也有二百人之众,他们跟少年军厮杀成一片,难分伯仲。
李崇光在战斗中,远远地看见颉利,他大喊一声:“颉利大汗!你今天要是逃走,他日突厥百姓必再遭劫难!你就忍心你的子民,饱受战火摧残吗?”
颉利听了,默不作声。蝶风说道:“阿爹,我去把这娃娃擒住!”
颉利拦住蝶风,“你不是他的对手,这李崇光使的格斗剑法,又快又狠,你看我们的武士没有跟他战斗超过十个回合的!”
“那我也有办法!”蝶风说道,张弓搭箭,瞄准了李崇光。
颉利看着蝶风,只是嘱咐道:“不要伤了性命,有他在长安,突厥的老百姓或许能过上好日子!”
蝶风听着,瞄准李崇光肩膀,放出一支冷箭,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矢正中李崇光的右肩膀。
李崇光猝不及防,大叫一声,宇文名臣和窦去疫赶紧上来保住李崇光,向后撤退。
突厥武士寸步不让,步步紧逼。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背后一阵喊杀声,好似千军万马前来。
颉利定睛一看,正是代国公李靖的夫人红拂女张出尘,领着一支军队前来支援李崇光。
红拂女来势汹汹,带领的唐军将突厥武士的包围圈一下子冲散。
“崇光我儿,今天就拿下颉利的人头,作为为娘的见面礼!”红拂女对李崇光说完,挥舞长枪,就向颉利可汗杀去。
李崇光趁机包扎了右肩膀的伤口,提剑上马,跟着红拂女又开始厮杀。
颉利可汗见状,吩咐道:“形势不容乐观,且战且撤!”
说罢,突厥众人开始后撤,红拂女杀来,被蝶风率人抵挡住,颉利趁机往西跑。
“崇光,别让颉利跑了!”红拂女大喊。
李崇光环顾四周,果然看见正在逃跑的颉利可汗,立刻弃了突厥武将,单人匹马直追颉利而去。
黎明将逝,雨后的日出已经洒出光芒。
颉利在前面策马狂奔,只听得后面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单人匹马的李崇光,正背对着日出之光,向自己追来。
颉利可汗心里想到,“我颉利可汗,一代雄主,今天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追杀,有什么面目回草原东山再起?有什么面目下去见列祖列宗?”
想到儿,颉利心里一阵怒火烧了起来,他勒住马绳,调头回身,在大路中央等着李崇光过来。
李崇光远远见到颉利一人一刀一马,横在大路中央,也逐渐放慢了追击,让马匹休息,开始慢悠悠地前行。
二人离了有十丈远,李崇光也让马儿停下,他正对着颉利可汗,目光如炬。
颉利可汗见了李崇光,便问道:“孩子啊,你真的要置老夫于死地吗?”
“不敢!”
“就为了在唐朝升官发财?”
李崇光在调整呼吸,并不答话。
颉利可汗向前靠近了一些,“你跟我回去,老夫向回纥借两万兵马,重新夺回突厥国,到时候你就是我突厥最年轻最有权力的大将军!”
“大汗,李崇光早已经是九死一生的人,功名利禄对我来说并无用处。”
“那你想要什么?”颉利疑惑地问道。
“大汗,听我一句,不要再打了,突厥国打不起了,你知道去年光一个碛口镇,饿死冻死者,比你战败死的士兵都多。”
颉利可汗闭上双眼,深深呼了一口气。
“我只要大汗,向唐朝天子认罪,求他立刻向突厥灾区派发粮食衣服,大汗,已经九月了,马上又要过冬了,几十万的百姓,何以为食,何以为衣?”李崇光又说了出来。
颉利可汗依旧闭目不答。
“我本是碛口镇的一介牧民之子,毕生可能皆是牧马放羊,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于我何加焉?”
“雄鹰被困在大地上,不能翱翔,他的羽毛和利爪,都逐渐会脱落,等待他的,只剩下死亡!”颉利忽然开口。
李崇光见说不动颉利可汗,便亮出短剑,他对颉利可汗说道:“大汗,你今日跟我归案,我明日便辞官不做,前往您关押的地方,若是唐朝天子杀您,我为您收尸殉葬,若是不杀,我李崇光愿意侍奉您一生,你看如何?”
颉利可汗听了,仰天长啸,“哈哈,李崇光,你真的是一个帅才,以后必定有所作为,前途无量。不过你死了这条心吧,上一次被抓到长安,是因为不忠心的手下叛变,这次就是死,也绝不回去!”
颉利可汗说罢,亮出大刀,驱马便直取李崇光。
李崇光屏气凝神,左手持短剑,准备迎战。
那颉利的大刀挥过,李崇光俯身躲开。
颉利回身说道:“你这么短的剑,怎么算得上一名骑士?”
李崇光答道:“一寸短一寸精!长兵器有时候并不一定能胜短兵!”
颉利驾马过来,又是一刀砍向李崇光的胸口,李崇光用剑身来挡住,这一格挡,震得辅助作用的右手发麻。
“这颉利的力气果然了得,难怪能一统三大部落,压制唐军。”李崇光暗自思忖,只能找出他刀法的破绽,又不能伤他性命,自己右手残废,看来甚是困难。
正思间,颉利可汗又是一刀砍来,李崇光用左手持剑,与其缠斗,二人战了三四十回合,李崇光精疲力尽,颉利可汗也没占到便宜。
颉利毕竟年过五旬,又战了二十回合,开始喘气,李崇光奔波了一天一夜,也渐渐体力不支,他看到颉利可汗喘气之时,一个飞身,直接扑向颉利,颉利惊出一身冷汗,李崇光早已拽到自己,将自己一起拽下马来。
李崇光又连续扑向颉利可汗,二人在地上缠斗,一齐滚到大路旁边的坡下。
二人各自滚了好远,李崇光被大树根拦住,而颉利体型庞大,冲击力强,一路继续往下滚,眼看就要落到大河之中。
李崇光挣扎爬了起来,向下坡奋力跑过去,要救那颉利可汗,眼看颉利可汗就要掉下深水,李崇光一个飞身,左手抓住颉利的背部衣服,右手抓住竹竿,硬是将已经半个身子掉下去的颉利,旋在半空。
颉利可汗这才慢慢苏醒,他看着眼前这情形,又注意到李崇光抓住竹竿的右手腕,硕大的伤痕,便挣扎着说道:“你右手有伤,抓不住就放开我吧?”
“这伤,也是拜你所赐,吐谷浑的部落,洗劫碛口镇,将我的右手经脉挑断,今天为了救你,再断一次!”李崇光咬牙说道。
此刻,已是脸色苍白,口干舌燥。
“你休要胡说,我突厥与吐谷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洗劫我的百姓?”
“你连国家都保不住,你的盟友又怎么会善待你的百姓。弱国无外交,亡国无幸民!”李崇光喘着气说道。
“弱国无外交,亡国无幸民!真是我颉利害了我的子民?”颉利忽然神情落寞。
“饿殍千里,历历在目,外族入侵,身临其境,只有你们高高在上的人,听不见,也看不到!”
“唉!我愧对他们!”
颉利开始伤心起来,他看着挣扎又痛苦的李崇光,说道:“孩子,你放开走吧,让我用死亡,来向他们赎罪!”
李崇光摇了摇头,“只有你能求太上皇和陛下,给突厥的百姓施恩,太上皇对突厥的怨念未解,而你是那把钥匙!”
颉利点了点头。
忽然岸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一群人吵吵闹闹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是崇光大哥的马!”
“还有颉利可汗的!”
“快,四处找找!”
……
李崇光听到了声音,脸色露出了一丝笑容,“有救了!”
岸上下来搜寻的少年军走了下来,看见李崇光和颉利可汗,大声说道:“快,崇光哥在这儿。”
伴随着少年军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身影,李崇光累倒昏睡过去,一下子没有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崇光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初九,他下意识地问道:“这是哪里?”
初九见李崇光醒来,连忙跑过来,仔细打量着李崇光,她用生硬地汉语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初九?”
“是我,少爷!”
“我在哪里?”
“在家里!”
“睡了多久了?”
“四天四夜了,你发了高烧,我去找夫人,告诉她你醒了!”
初九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李崇光仍然感觉头昏脑胀,四肢无力。他尝试着抬起自己的右胳膊,却发现右手腕已经毫无知觉。
李崇光大概猜到了,这右手腕已经在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了,心里一阵苦闷。
红拂女和李靖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看着病重的李崇光,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红拂女说道:“谢天谢地,崇光终于醒了。太医说你要是再睡下去,就这辈子别想起来了。”
“颉利……颉利可汗呢?”李崇光问道。
“颉利已经被安排住在太仆,后天陛下在顺天楼见他!”李靖说道。
“那就好,老先生,请你保住他的性命,救救突厥那些可怜的百姓……”
红拂女说道:“天可怜见,你这条小命先保住再说吧。你私自调动了天策府的羽林军,现在那些跟你义父政见不和的人,都在参你和赵王。”
李崇光笑了笑,“我本不是为官而去,也不是为财而来,赵王有太上皇护着,我们都输的起!”
红拂女也无奈,“先不说这些了,陛下来看过你,你知道吗?”
“什么?大唐皇帝?”李崇光听了,大吃一惊,差点就使上了劲儿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