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光离去后,侯君集也回到阵内,参军黄觉上前问道:“主帅,大军发动到此,贼寇虽有冰墙,我军多发动几次进攻便可以攻破,为何还要等?”
侯君集卸下盔甲,正坐帅椅上,“这样的娃娃兵,不多见,让他们灭了种,这也是一种罪过。”
李崇光回到城内,族人村民便一起拥了上来,大家窃窃私语,纷纷问李崇光该怎么办。
李崇光来到老族长面前,沉默良久。族长叹了一口气,“孩子,你想向唐军投降是吗?”
寨内忽然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敢插话。老族长继续说道:“投降也是对的。抵抗下去,全村的人也会无一生还,我们不是国家的军队,只是普通草民,要不是你李崇光,我们也都早饿死冻死了。孩子,你要是决定了,就放手去做吧!”
李崇光听了,眼睛泛红,他心里也深深明白坚持下去只会玉石俱焚的道理。当下他放下长枪,招呼众少年军聚集起来。
宇文名臣见情势不对,上来问道:“大哥,这是也准备投降?”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名臣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看那侯君集老谋深算,我担心他出尔反尔,等我们交了兵器战马和村寨,到时候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吗?”宇文名臣这样一分析,仿佛提醒了李崇光加上戒备。
李崇光走近宇文名臣,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宇文名臣道:“眼下只有大家一起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前往恶阳岭投靠大汗。”
“我们逃出去了,老族长还有村里的其他老弱妇孺怎么办?”李崇光反问道。
“这……”宇文名臣答不上来。
李崇光立刻聚拢众少年军,发号施令:“诸位好兄弟,今日我带大家投降,是为了大家和村里人寻一条生路。我知道大家都是不怕死的英雄,既然是英雄,那就拿得起放得下,到唐军那边以后,依旧听我号令,每人备足十天口粮,备足以后跟着我出城。”
少年军齐声答“诺”,各自回去收拾准备了。
李崇光又叫来妹妹雨季,与她窃窃私语几句,便让她回家。
一个时辰未到,李崇光领着两百多名少年出城,来到唐军阵前,纷纷放下长枪短剑。
侯君集从阵中出来,甚是开心,他走到李崇光面前,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黝黑的皮肤,清秀的脸庞,凌乱的发髻和坚毅的目光,很是欣赏。
“李崇光,我封你做我的车骑校尉,你的这群娃娃兵还是跟着你。另外我会把新进来的小兵也让你带,你看怎么样?”
“谢大将军,李崇光既然归顺,一切当听将军安排!”李崇光拱手答道。
侯君集很是满意,“你知书达礼,颇知兵法韬略,令尊也是将门吧?”
“家父牧民,早些年参军已经阵亡。”
“哦哦,好,我军现在进驻村寨,你不会又用蒙汗药把我这两万大军迷翻吧?”侯君集笑着问道。
“大将军说笑了,小将再也不敢如此。”李崇光连忙赔笑。
“好啊,好!”侯君集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挥手,示意大军进驻黑龙庙村寨。
李崇光领着少年军跟随入伍,宇文名臣、窦去疫等少年心有怨恨,却只能忍住。
侯君集大军在村寨休整两日,对村民却是秋毫无犯。正好前些日子差人送到马邑李靖主帅行营的书信有了回音。
黑龙庙村侯君集帅营内,侯君集正和众人商议军情。他拿着李靖的军令,问道:“我们李尚书让我现在就去恶阳岭跟他汇合,合兵一处攻打恶阳岭。诸位怎么看?”
“这恶阳岭有颉利可汗的十五万大军,我军长途奔袭,只会被他们以逸待劳。何况兵力对比悬殊,胜算太小。主帅不宜轻举妄动!”参军黄觉率先说话。
侯代序出列,说道:“父帅,若是不出兵,李靖必然会到圣上那儿参我们一本,若是出兵,又难取胜,不如等柴绍、薛万彻他们的大军一起汇合,再去支援李靖。”
侯君集思量良久,看着沉默不语的李崇光,便试探性地问道:“崇光,你怎么看?”
李崇光位列最末,他听了侯君集的话,思量片刻就站了起来,“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大将军。”
“哦?你说说看。”
“请问将军,李靖可知道我觉兵力和颉利可汗的兵力?”
“李尚书最善情报收集处理,自然知道。”
“那请问将军,李靖可曾打过败仗?”
“李靖功劳甚多,极少有败绩。”
“那就好了,李靖身负皇命,又是节制好几路大军的统帅,段然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唐军兵少,我猜李靖却有八成的胜算。”
侯君集听了李崇光这话,内心是茅塞顿开,想不到自己征战多年,却没有一个十三岁孩子看局势看得透彻。如此年轻现在还不能让他开始树立威信,不然日后必定难以控制。
“哦?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侯君集一边说一边看着黄觉,眼神示意。
黄觉心领神会,立刻跳出来,骂道:“小小年纪,又是小小校尉,也敢乱论军机大事儿?还不退下?”
李崇光不为所动,亦没有看黄觉一眼。
侯君集站起来,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差集赤营先行前往恶阳岭,与李靖部汇合,李崇光部编入集赤营,由中郎将赵毅总指挥,我带大军随后跟上,明日出发!”
众将领命,待众人散去,黄觉提醒道:“老爷可要当心这个李崇光,他们本就是突厥人,要是临阵倒戈,于军心不稳啊。”
“你放心,我让赵毅管着他们,集赤营还有张达、谭黑龙、巫栋、黄群这样的猛将,让他们多盯着就是了!”
黄觉心里一阵嘀咕,也没什么反驳再劝谏的话,只好不做声。
唐军开拔之日,李崇光率自己本部的少年军前往集赤营汇合,中郎将赵毅领军,命李崇光前往右翼谭黑龙处报到。
李崇光率军前往,一路上缄口不言。待行军至恶阳岭西南五十里处,赵毅命全营扎营等待军令,又差人与马邑李靖处联系。
右翼军谭黑龙扎下营寨后,便请李崇光来主营喝酒。李崇光准备前往,见到宇文名臣,吩咐他做好准备。
等李崇光到营帐时,酒宴已经开始,在坐的都是谭黑龙手下的九名偏将,谭黑龙见李崇光迟来,笑道:“李校尉小小年纪做了校尉,可是喝酒还没学会礼数啊。”
“我还要巡视营地,不能喝酒,请谭将军见谅。”李崇光施礼赔罪。
“不管怎样,在坐的都是从军的长辈,以后也是你的兄长,敬各位大哥一杯又何妨啊。”谭黑龙不依不饶。
李崇光猜到今夜不喝,必然不被众人相容,只得前往空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崇光毕竟年幼,经不住酒的苦辣,脸色骤变。
众将见了,在席间就狂笑不止。谭黑龙更是骂道:“黄口小儿,牙齿还没长全,就敢戏弄我家侯公子。你可知罪?”
说罢,与众将齐刷刷摔下酒杯,众将大喝:“跪下!”
李崇光心里明白了这群人是为了报侯代序被自己两番羞辱之仇,今夜此时,正是时候。
他慢慢抬起头,“我李崇光跪天跪地跪父母,尔等算什么东西?”
谭黑龙大怒,气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拿下这黄口小儿祭酒!”
众偏将瞬时就亮出宝剑,齐刷刷逼近李崇光,李崇光不慌不忙,慢慢拔出佩剑,待宝剑未曾出鞘,先是一跳,一个转步借着出鞘之力砍翻边上的一员偏将,其他八名偏将一拥而上,李崇光掀翻桌子,用桌子打散众人,一个连环步又剁掉一员偏将的右手,翻过身来打乱其他人的剑阵,没等他们反应回来,借着身小灵巧有砍翻了两人,其他四人立刻往后退,谭黑龙取出自己的开山大斧,大喝一声,便砍向李崇光,李崇光连续闪躲,脚步不乱,手腕翻转宝剑顶住大斧,借力向谭黑龙划过去。谭黑龙立刻转身,可是剑太快,差点挥掉一只手。
其余四名偏将又一起涌上来,准备救下谭黑龙,一名偏将换了长矛向李崇光刺来,李崇光又使出剑法,一下砍断矛头,又一剑结果了性命。
谭黑龙大惊,问道:“这是失传的军备格斗剑术,出手法!”
李崇光借着酒劲杀得兴起,忽然营外窦去疫赶到,“大哥,人已经集合完毕,快走!”
李崇光听了不愿恋战,一边对峙一边后撤,上了战马,对着冲出营寨的谭黑龙说道:“谭将军,我要知道侯公子必不会容我,在下只能走了,后会有期!”
说罢,与二百少年军杀出右翼大营而去。
谭黑龙惊魂未定,“召集大军,追杀叛贼!”说罢领着大军直追李崇光部。
约追了十里,行到山涧之处,谭黑龙担心有伏兵,前方路况不熟悉,只好下令退军,遥送李崇光部奔向恶阳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