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韩遂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攻打郿县,他们向西边去了,那里还有一座坚城陈仓。
再次扭头看向郿县,李儒神色凝重,“可是这郿县城该怎么办?”
半晌,李儒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是他小瞧了韩文约。马腾行事直率,定是不会想到攻打郿县的危害的,也只有韩遂这等老奸巨猾之辈,才会在此时收缩兵力,稳步不动。
目光同样凝重,郭汜默默看着西方,“先生,这郿县城我打还是不打?”
“有什么好打的,城内也就数千人,若让马腾他们跑了,我们此行的战绩就会折损大半。按我说,咱们也弃了这郿县城,追着那马腾等人杀过去!”
“可若是这马腾与郿县城内暗中有了约定呢?”
一语问出,樊稠也哼哧两下闭上嘴,不再鲁莽。郭汜瞪了他一眼,接着才又看向李儒,轻声询问,“那先生觉得我等该如何做?”
眸光深邃,李儒也不废话,直接道:“兵分两路,右将军樊稠领兵继续向西拖住马腾,后将军与我继续留驻郿县,今夜寻觅机会,突袭攻城。”说着他又扭头紧盯着樊稠,“你记住了只需拖住马腾便可,无需爆发大战。”
“遵命!”
终究李儒在董卓时代积威太深,面对他的冷脸下令,两人连声应诺不敢造次。
暮色渐渐降临,郿县城也格外的安静,今夜城楼上岗哨的卫卒又换成之前答应了投效刘范的西凉兵。
手中握着长戈,被重新替换上来的西凉曲长,脸色并不友善,“说是一视同仁,还不是更照顾他原先的老部下,夜了便让我等来。”
“我方才听那庞令明的亲从说,好似今夜他们要庆功。”
“呸!”曲长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道:“我原先还敬他是个英雄,如今看来也是趋炎附势之徒。”
当下,两人一边抱怨着,一边盯着远处郭汜军的大营。
而此时郿县的县寺后院,刘范及其从属正肃立堂内。环顾众人,刘范凝声开口,“诸位,此战虽然我等目前并未曾受到攻击,但防止接下来有倾覆的危险,我决定率领大家连夜撤离郿县。”
众人神情肃穆,刘范说着他们听着,没有任何人质疑。
“公明,郎卫是否安排妥当?”
“已经尽数补充完装备,更换了刀兵甲胄箭弩。”
“令明,西凉军招揽情况如何?”
“目前只有三百人愿意追随,加上我本部儿郎总共有八百凉州儿郎愿意追随中郎将!”
微微颔首,刘范没有多言,目光投向孟达,“听闻子敬拉拢了一批县中豪杰,眼下有多少人手?”
“禀中郎将,加上府中扈从有近两百名健儿,个个都是豪勇之辈。”当下,孟达拱手回应,言语中颇有些硬气。
其实说来也是,原先他手上没有人手,不敢有野望,如今他有数百名汉子,自然也想有展现自己的机会,所以表现的更有斗志。
看着孟达斗志昂扬的样子,刘范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向一旁的刘诞,问道:“仲宣,此间千余人的物资粮秣后勤补给可都要倚仗你了!”
这句话一出,无形凸显了刘诞的重要性,当下,刘诞努力的挺了挺胸膛,昂然朗声道:“兄长尽管放心,我已经尽数准备妥当!”
微笑颔首,刘范接着又看向法正,“孝直的事情安排如何了?”
淡然颔首,法正向刘范敬重回应,“我已经按照中郎将的意思,以确保郿县城安全为由,将傅彦材囿禁在府宅中,一时间,恐怕不能轻易出来。至于马孟起我也令人绑缚,关进了后间厢房。”
“如此一来,吾等走后。城内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意外发生。”单臂轻抬,刘范冷眸肃声,“诸位听令,人衔枚马裹蹄,半个时辰后从南门撤出郿县城。”
“遵命!”当下,众人尽皆应诺。
半个时辰后
郿县城南城门附近,一支一千五百多人的队伍,缓缓打开城门,向城外走去。城头留守的是孟达叮嘱过的不愿离开的郿县兵卒。
属于时代特有的乡土情结,这些郿县长大的儿郎,并不想背井离乡。但也不会阻碍同乡追逐富贵的梦想,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孟达等人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刘范等人走后,郿县城也变得愈发安静。
其实这些郿县的儿郎都明白,等今夜过后,明日又将会是西凉那位傅少君执掌县城了。只要这一夜安然无事便可,可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不能如人所愿的。
在刘范等人撤离郿县城数个时辰后,夜半已过,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明的时候,郿县城北部,一支数千人的队伍缓缓向城下摸去。
城楼上的西凉军曲长已经靠着城垛呼呼大睡起来,等了好几个时辰,不见刘范麾下前来巡城的他,直接抱着长戈就进入了梦乡。
正当他梦中准备欢愉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阵惊诧,“什么人!”
瞬间惊醒,曲长先是恼怒的看向身旁的同伴,接着似乎想到什么,哗啦一下站起来看向城下,当即变色惊变,“快!速速通知中郎将有敌袭!”
“咚咚咚!”紧接着城楼上的战钟也敲响。瞬间,安静的郿县城开始躁动起来,到处都混乱起来,而当戍守的西凉兵奔至县寺发现县寺内早已空无一人的时候,更是七魂丢了三魄。
连滚带爬的奔向傅干的府宅中,而当自顾在府宅中焦急的傅干被突然闯进来兵卒告知,城内的刘范军早已撤离时,也是面色大变!
迅速稳定心神,在傅干得知刘范并没有带走城内所有物资后。
他便开始迅速调集人手,去北城去增援。安排人前去大营,将庞德先前囚禁的不愿降服的近千西凉兵释放出来,纷纷授予武器,让他们赶紧登上城楼抵抗。
同时,傅干立刻安排人在郿县县寺内,到处翻找马超的身影。按照刘范留给郿县的装备人手,傅干也算的看明白,他是想让郿县的西凉兵自己来抗击郭汜军!
所以作为城内主将的马超,他必然是不会带走的!
果然,众人在县寺的后厢房内,发现了被捆绑在梁柱上,麻布堵住嘴的马超。傅干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将他解救下来。
甫一拿下麻布,马超便破口大骂,“混账刘伯常,竟然敢这样欺辱我,彦材你看罢,我定要叫他碎尸万段!”说着,抖开身上的系绳,马超依旧盛怒无比,“彦材,你告诉我那刘伯常现在何处,我要与他决斗!”
“他跑了!”
“跑了?”瞪大眼眸,马超不可思议。
苦涩点头,傅干也是无奈,“城外郭汜大军攻城,他率领余部跑了!”
“混账!他岂能如此!”当下,马超勃然大怒,“那现在城内守军几何?”
“大概还有两校我凉州儿郎,此时正在城楼上殊死抵抗!”傅干忧心忡忡道。此刻,他其实也同样犹豫,他不知道该劝马超率领大家撤离,还是留下来抵抗。
所以,一时半会,他也无法开口。
然而,以马超的火爆性格,却从来没有撤离的说法,当下,马超直接对外怒吼,“来人!取我战甲长枪,但凡有可战之卒,皆随我城楼搏杀!”
一声怒吼,马超的豪勇,却是直接带动了众西凉儿郎的豪迈士气。二话不说,迅速有人捧上他的战甲长枪,马超一边着甲,一边虎虎生风的向北城奔去。
而此时北城上早已杀的不可开交,由于曲军候的大意,当城上戍卒们发现郭汜军的时候,他们已经兵临城下。纵使曲君侯迅速指挥抵挡,郭汜的先登军,还是迅速向城楼上攀爬而来。
由于抵挡的匆忙,多处豁口不断被先登军爬上来。双方士气也颇有差距,因为缺乏领军主将的指挥,此时城楼上的西凉军都有些势弱,甚至有溃散奔逃的趋势。
然而就在那郭汜军的先登校尉,以为就要轻松拿下郿县城的时候,忽然从城下冲上来一名手持长枪的贯甲青年。此人一出现,方才士气低迷的西凉军迅速振奋起来!
“少将军!”
随着马超一步步向先登校尉逼近,那校尉也感受到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尽威压。眼看郿县城就要攻下,此时纵使马超表现的威势再强,他也要搏一搏!
嘶吼一声,校尉挥舞手中长刀便冲了上去。然而,只是五个回合,他便被马超一枪挑飞大刀,长枪洞穿胸膛,当场刺死在城楼上!
随着他被马超挑杀,整个城楼上,瞬间爆发出惊天的呐喊声!西凉军的士气也攀升到了极致,迅速压制住郭汜的先登军,继而开始反攻!
而城下,冲锋到一半,即将抵达城楼下的郭汜军援兵,也在中军校尉的率领下,默默停下了脚步。因为,此刻城楼上不断有郭汜军的兵卒摔下来,惨呼声也此起彼伏。
天色渐渐明亮,当马超长枪挑死城楼上残留的最后一名郭汜军后,郿县的城楼上又重新站满了马腾麾下的西凉兵。
长枪杵地,马超俯视下方纵马列兵的郭汜,冷冷道:“刘伯常已经逃出郿县城,如今,这城已经重归我马超之手!尔等若想送死,尽管来攻!”
傲气的话语,夹杂在清晨的露水中,显得格外霸道。
而城下郭汜面色难堪至极,先前中军校尉禀报城楼情况后,他就赶了过来,也亲眼目睹了马超的勇猛。厮杀战场半生,他能看出来,想拿下马超这千余人并不容易。
扭头看向身旁面色同样凝重的李儒,郭汜不知道该说什么。多年领兵,虽然无甚谋略,但此刻他也知道他们又被刘范算计了。
不仅是他们,还有马腾。
而此时,在郿县与陈仓中间,距离郿县四十里,马腾韩遂临时停驻处。一名斥候正急速的向马腾汇报着,“属下出城时,少将军已经占据优势,替将军守住了郿县城!”
“刘伯常居然弃了郿县城,被我儿孟起重新夺回。”目光从傅干派来的信使身上挪开,马腾看向韩遂,有些兴奋,“文约,眼下正是好机会,趁着郭汜大军被纠缠在郿县,只要我等回身反杀过去,其两面受敌,必然溃败!”
从军多年,马腾不会设谋,但临战军机他还是能敏锐洞悉的。
眼珠在眼眶中来回滚动,说实话,韩遂此时也有些心动,率军从金城千里迢迢赶来,却一直都被郭汜樊稠压着打,说实话,这让他这位曾经叱咤陇西的豪杰很不爽快。
虽然他也知道可能被刘范算计了,但诱惑力却也同样巨大,沉吟许久,韩遂轻咳一声,沉声回应道:“孟起贤侄骁勇,乃我西凉不可多得的健儿,我等不能弃他于不顾,儿郎们随我们一同杀回去,与贼子郭汜决战!”
随着韩遂的一番发言,大军迅速定下了东归反攻郭汜军的战略。
不论郭汜军,还是马腾军,此时他们的决定已经与刘范没有多少关系了。因为他早已经出了郿县境,进入秦岭山脉,只要寻一处山道穿过去,就能抵达益州。
目光从孟达、法正的面上扫过,刘范温声道:“如今已经出了郿县,你等也算安全了。孝直与子敬,先行率领家眷撤往益州吧,我带着公明再回去找找机会!”
面色一变,孟达与法正俱是惊讶,盯着刘范,“中郎将这是何意?我等留下,让家眷先行便是!”
看着二人坚决的神情,刘范稍微犹豫了下,又道:“那就让子敬护送家眷撤离,孝直随军参谋!”摆摆手,打断想说话的孟达,刘范凝声,“此乃军令!”
最后,孟达只得带上家眷随着继续向西撤离,而刘范则率兵回身伺机寻找机会。
与此同时,郿县城外郭汜军大营
军师李儒私人营帐中,飞熊军的将领李利,正躬身听着他吩咐。
眸中闪烁着寒芒,李儒语气阴沉,“你率领飞熊军绕过郿县城,一路向西,定要将那刘范截杀,此子断不能流入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