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下,呈现出一片萧索之意。
今时今日,林姚再次来到红袖山庄,触景生情,心中怅然若失。
她站在夕阳下,站在红袖山庄的废墟前面,望着这暮色凄迷,满目疮痍,残垣断壁,不由伤心感怀,潸然落泪。
衰草连天碧,红袖添香时。
曾在武林之中盛极一时的红袖山庄,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又怎能不让人唏嘘怅惘?
这里有她儿时最美好的回忆,曾几何时,她也是红袖山庄,添香夫人的掌上明珠,身份地位无比尊贵。如今却声名狼藉,沦落在江湖中,孤苦无依,浪荡漂泊。
林姚以前也有很多次,都路过这附近,她却从不敢鼓起勇气进去。
林姚微微摇头叹息,或许都应该怪自己,不敢面对这这里,其实是不敢面对自己而已。
她忽然发现在废弃的瓦砾堆旁,一个妇人正在对这一块石碑,伤心流泪。
这个背影竟如此的亲切,如此的熟悉?
娘?
您真的还没死?
林姚神情恍惚,向前挪动几步,似乎坠入梦境之中。
定睛一瞧,果然是她心中所惦念之人。
“姨娘?”
林姚心头微荡,一阵欣喜,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她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抱住她,可随即又泛起一丝忧伤,她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消失。
因为,此时已经物是人非。
姨娘,她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出卖红袖山庄和娘亲的那个人。
林姚一声不吭,面色平静的缓步走了过去。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一边是养育之恩,一边却又是背叛之仇。
可她终究还是开口了。
“姨娘,是你么?”
程巧儿缓缓转过身来,见到林姚,心中又惊又喜,百感交集,颤抖的双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发现两抹眼泪的痕迹。
许久未见,担忧,想念,依恋,汇集在一起。
悲喜交加之际,林姚却忽觉得胸口闷疼,头晕目眩。经过这一番折腾,她早已筋疲力尽,全身无力,即将瘫软的倒下去。
不偏不倚的倒在了程巧儿的怀里。
程巧儿看她如此虚弱的样子,不由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问道。
“姚儿,你怎么了。”
程巧儿手掌轻抚着林姚满是泪痕的脸庞,拨弄了一下她凌乱的丝发。
林姚缓缓睁开眼睛,见到程巧儿,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姨娘,娘,娘。”
林姚被程巧儿拥在怀里,哭声不止,就像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
程巧儿神情慈和的望着林姚,摸了摸她的额头,拍了拍她的背心,将她一把拥入怀里,安慰道:“姚儿,你受苦了。姨娘这些天来,没有一日不想念你。”
“姨娘,呜呜呜。姚儿又何尝不是呢?”
一个在外漂泊,饱经风霜的孩子,在娘亲的怀里嘤嘤抽泣。
程巧儿见到林姚这般模样,还像小时候一样,耐心哄着她,安抚她。
口中下意识的脱出一句。
“没有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林姚听到这话,顿时止住哭声,擦干泪痕,面色一沉,挺起身子来。
冷冷说了一句,道:“我,不是没有娘的孩子。”
程巧儿见到林姚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诡异,心中忐忑不已。
随即颤声问道:“姚儿,你怎么了。”
林姚冰冷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犀利,唇畔逐渐泛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尔后低声嘟哝了一句。
“程万里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巧儿闻言惊诧,双睫低垂,黯然不语。
林姚又责问道:“你们。你们。现在一个扮红脸,一个扮做白脸,软硬皆施,软磨硬泡,还不是惦记着从我口中套出什么秘密。”
程巧儿莫名望着林姚,眼含热泪,连连摇头。
“不,不,当然不会。姨娘怎么会……”
林姚视线模糊,眸中湿润,眼底闪过一丝坚毅,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句伤人的话语。
她知道,早晚都要和姨娘做个了断,早晚都要摊牌的。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来个直截了当的干脆。
果断决绝的背后,总是透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这句话说出,程巧儿的心也凉了半截儿,倒吸一口凉气,喟叹一声,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姚儿,当年的事情。你终究还是都知道了。”
程巧儿沉声说道:“我也知道瞒不了你一辈子,该来的终究还会来的。”
林姚道:“原来是真的。从小到大,你都在骗我!”
林姚柔弱的身躯本来已经被程巧儿揽在怀里,可是这时却猛然起身,极力挣脱她的怀抱,一把推开了程巧儿。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红袖山庄。
她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她猛烈地摇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冷冷的问道。
“程…….程万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兄长。”
程巧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的神情。
“姨娘,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程巧儿听闻此言,如一道晴天霹雳,哑口无言,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林姚稳稳后退一步,一撩裙摆,屈膝跪地,凄然说道:“姨娘,谢谢。你对姚儿,这么多年的抚养和照顾。”
程巧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楚,掩面抽泣,又连忙将林姚扶起,泪水已湿润了眼眶。或许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她们的情分会到此就终结,但她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来得及这么急。
林姚眼中的热泪也不由的滴滴落下,呼吸深重而急促,她双眸凝视着巧姨,凄然说道:“可是,姚儿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为何要背叛红袖山庄,为何要出卖我娘亲呢?”
程巧儿似有苦衷,眉头微蹙,眸光潋滟,闭口不言。
林姚接着说道:“你让我随您姓程,化名为瑶,在林溪镇隐居。我实在没想到,这程,竟然是与程万里的程。”
林姚眸光暗淡如水,心中凄婉哀伤。双膝一曲,“蹼”地跪下,以首触地,在程巧儿跟前叩了个头。
程巧儿知道,今时今日,是应该做一个了断,将这一切都讲清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