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郊,向东凝眸望去,远远的就看到一片草树郁郁葱葱之地,还有许多高高的码头宽阔的水面。
循着水边杂花修竹掩映的小径,向东走数百步,便又看到了一块荒地,方圆约六十寻,三面临水。小桥的南面更加开阔,旁边没有民房,四周林木环绕遮蔽。
在北面构筑亭子,名为“沧浪”。北面是竹南面是水,水的北面又是竹林,没有穷尽,澄澈的小河翠绿的竹子,阳光、阴影在门窗之间交错相接,尤其是在有风有月的时候更宜人美丽。
如此环境清幽之地,的确是赏景游玩的好去处,常常能够见到或体态轻盈,或风姿绰约的俏丽姑娘乘着小船,穿着薄纱衣裙到亭上游玩嬉戏。
徐松涛重回故地,又见到如此精致,怎能不意乱神迷,感怀一番呢?
谁又能想到,一个好色淫贼也曾是个痴情种子,一个绝命杀手也曾是个少年侠客。
忆往昔,他年少成名,一次击败江南十三剑客,便是在此地。
后来却因种种原因,身负骂名,背井离乡,这一切都要归结于没有缘分的相识。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宿命敲打,爱恨纠缠,他年少无知,让她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周婷。
同时,她也是苏州富商巨贾的女儿。
有一次他身负重伤,被仇家追杀,逃往城外一处寺庙,周小姐恰巧在此礼佛,又恰巧熟悉周围的环境,才让他幸免于难,躲过一劫。
后来周小姐还为他寻药疗伤,悉心照料,渐渐其与情投意合,又常常在沧浪亭相会。
不过,他这样一个穷小子,又怎么能配得起?
四年前,沧浪亭一战,徐松涛力挫一众剑客高手,本以为可借此机会名震江南,攀上枝头,却没成想这一切都是周小姐父亲的从中安排,设下的陷阱!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
徐松涛望着沧浪亭前一副对联,痴痴发愣。
怎奈物是人非,情仍在!
清风明月。
对他来说,风月,也是清明。
周小姐在那一日羞愤跳池而终。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都是他的表哥王非从中作梗,才是二人落得如此下场。
王非又改投峨眉门下,名王智非。
一切仇怨,都始于一个情字。
徐松涛还在亭前惆怅,望着这幅对联黯然神伤,峨眉派的人却早已潜伏在一旁。
“峨眉双姝?”
“徐松涛!你这个奸贼!今日我们就要为师兄王智非报仇!”
听到,王智非这个名字!徐松涛不由又怒又急,信誓旦旦的说道:“峨眉剑法武功在我眼中不过如此而已。”
袁恭茹戳指怒骂道:“大胆奸贼,休要口出狂言!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流云剑法和披风刺的威力!”
“嗨!看招!”
袁恭茹举起峨眉刺,在空中划处一道优美的弧线,当胸刺来,电光火石之间,迅驰无比!
她手中的披风刺法,乃是峨眉刺的绝技,不但招式奇幻,而且毫无破绽,一招更比一招快,一剑更比一剑疾,眼花缭乱,更让人防不胜防。
仓啷一声,徐松涛长剑森然出鞘,剑锋陡转飞旋,与这把峨眉披风刺瞬间击打在一处。
袁恭茹眼神一闪,微微转身,一招未遂,后招又发。
她身法灵巧,反手又是快若闪电的一刺,直击徐松涛咽喉。
徐松涛抽身一闪,连连退却几步,却发觉身后隐隐有森寒剑气朝他背后逼近。
赵温竹手舞长剑,顺势攻袭而来,剑光绵密,点点银光,时而如风飘柳条,千丝万缕,轻盈潇洒,时而又如骤雨排空,千点万点,参差飞洒,剑势轻灵迅疾,丝毫不在方信哲之下。
光是这两种剑法和刺招,就让一般人难以抵御。
但更令人头痛的是,这两种看似截然不动的兵器,居然可以配合的神妙无方,严丝合缝,剑法弥补了刺法的空隙,刺招扩大了剑势的威力,相互融合,又此消彼长,招式迭起而发。
徐松涛碰到的剑客名流不少,其中也不乏剑术高手,可今日这两种招式,组合攻来,却也始料未及的。
徐松涛左闪右避,上蹿下跳,身形步法腾挪,剑招不断变换,随时都在瞅准空隙,准备奋起反击,可一时之间,却瞧不出她们招式之中有半点破绽。
心念道,峨眉双姝,果然名不虚传!
徐淞涛毕竟是昔日五杀手之首脑,即便同时面对峨眉派两个女弟子,仍然可以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只不过他比较怜香惜玉,对女人下手自会留情,招招忍让。
不过这两个姑娘却招招索命,毫不留情,一门心思要置他于死地,再这么纠缠下去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
双方对拆了二三十招,仍旧难分伯仲。
徐淞涛暗运真力,剑刃剧烈震颤起来,一招浪花点点,剑影化作千万点银光,饶璇飞扬,迸射而出,将赵温竹和袁恭茹罩在一片剑花光幕之中。
可这绝技还未完全施展,徐淞涛就顿敢胸中一阵憋闷,剧痛无比,真气逆行,哇一声,呕出一口血来,竟是深红色的,随即单膝跪地,痛苦哀嚎。
徐松涛心中大骇,不明所以。莫非我中毒了?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时候?
赵温竹,袁恭茹双目对望,交换了个眼色,齐齐点头。她们自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对付他这等奸邪之徒,不必有怜惜之情,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
赵温竹一剑,袁恭茹一刺,从左右两侧袭来。
徐淞涛拄着佩剑,勉强站起,负隅顽抗,殊死一搏。双掌推出,震起层层气浪,再观瞧时,却被两人瞬间刺穿了胸膛和背心。
鲜血飞溅,惨呼一声,向后仰倒,就掉入了亭下的水池中。水面翻起数朵被血染红的浪花,又过片刻,似乎已沉了底。
赵温竹和袁恭茹见到水面上当期层层涟漪,不觉深深长出了口气。
心想今日除了这恶贼,总算为师兄报了大仇。
袁恭茹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通知我们徐松涛在此,让我们来寻仇的呢?”
赵温竹道:“这,我也不知。看今日他这样子,恐怕是中了毒,运不起内力,才让我们占了些便宜。确实有些胜之不武,有损我们峨眉,名门正派之名。”
袁恭茹道:“对付这个恶贼,还用顾及这许多么?他当年还我们王师兄,还不是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否则王师兄怎么会轻易的被他杀害呢?还有,方师兄的死,恐怕也和他脱不干系。”
语声方落,袁恭茹自知说错了话,不觉轻轻用指尖捂住那张快言快语的樱桃小嘴。
“对不起,师姐。我又提气让你伤心的事情了。”
赵温竹眼神黯然片刻,忽又闪烁起一丝光芒,嘴角微扬,浅笑道:“算了,也许命该如此。你也不必自责,事情都过去了,总该要勇敢面对,继续过活。”
说罢,赵温竹收起佩剑,蓦然转身离开此地,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伤心抽泣,又似乎在深深呼吸。
只留下一个凄婉哀伤的背影,消失在黄昏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