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只寒蛊的寿命是五年,会经历整十次蜕变,第十次也就是蛊的死期,随之……”方瞒看向牀上的落银,道:“被寒蛊侵蚀的人也会随着寒蛊一起丧命。”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不明情况的人,只当死者是死于普通的高烧疾病。
听完方瞒的解释,月娘跟纪海的脸色已然是惨白一片。
究竟是谁!
谁竟然会对银儿下此狠手,如此费尽心机想要置她与死地!
月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勉强在纪海的搀扶下,她稳住了身形,问道:“那银儿……可还有救?”
现在要紧的不是在凶手是谁的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而是如何才能挽回落银的性命!
“方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救落银!”纪海也是通身打颤。
原本好好的一个丫头忽然间就性命垂危,更有可能随时离开……纪海想一想就觉得怕的不行。
“只有一个办法。”方瞒定声说道:“在子时之前,找出寒蛊所在,用寒蛊入药喂她服下。”
“子时……”月娘连忙朝窗外看去,只见将圆未圆的月亮已经来至窗外中天。
就快子时了!
月娘两步扑至牀边,将落银头上的钗环尽数褪下,挨个细致的检查着。
“可是方大夫不是说寒蛊是肉眼不容易察觉的吗……那要怎么找?”纪海看向方瞒问道。
“取一盆热水来。在热水中放入盐粒进去,越多越好!”方瞒只能想到用这个办法逼寒蛊出来,其余的办法太过费时。而现在每一个呼吸间所浪费的时间,对于落银来说,无异是至关重要的。
“好!我这就去!”纪海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月娘则是又将落银昨日里有可能佩戴的首饰耳环等,全部翻找了出来。
“盐水来了!”纪海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小跑进来,是将厨房里整整一罐子盐都到了进去融了。
月娘赶忙就将首饰等物放入了盆中浸泡。
三双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盆中的盐水。
“即将死掉的寒蛊会呈现黑色,只要从寄生的物品中现身。就极好辨认。”方瞒提醒道,目光同样死死的锁在盆中。却不见有任何动静。
时间不多了……
方瞒急问道:“伯母,落银贴身的东西都找来了吗?”
月娘额头的汗犹如黄豆大小,沿着脸颊流淌着。她紧紧皱着眉,双手绞在一起。拼命的想着。
忽然,她欠身到落银牀内,掀开了落银的枕头。
而后便一把将落银枕下的扳指拿了过来,放入盆中。
“这是银儿最贴身的东西了,平时半刻都舍不得离身的……”
可是谁会接触到这个扳指,并借机将寒蛊种在里面呢?
这一点月娘无暇去多想,现在她不敢放过任何一个渺茫的可能。
“越是贴身的东西越是有可能。”方瞒听了月娘的话,觉得答案应该就在这个扳指里了。
月娘为防止其余的东西扰乱视线,均将它们小心翼翼的捞了出来。
然而却还是迟迟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不是这个东西。”方瞒摇头说道。脸上鼻翼也开始冒起了细汗来,紧紧的皱着眉头道:“伯母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其它的可能了?”
“凡是有可能的都在这里面了……会不会不是在首饰里面?”月娘朝着窗外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再看了眼窗边的滴漏即将要流尽,险些就要崩溃地哭起来。
“不可能,寒蛊必须要找到寄体才可以吸食人的精气。”方瞒肯定的说道。
“我想起来了!”纪海忽然直起了身子大声说道。
说罢便一把掀开了落银的被子,将她放在牀内侧的左手抓了起来。
“这个镯子,落银不是也几乎没有离身过吗!”
雪白纤弱的皓腕上,随着纪海的动作滑至手肘处的玉镯闪着棕红色的光晕。
“对!快。快取下来!”月娘恍然大悟。
这镯子由于是白景亭送的,所以银儿一直不离身的带着。
方才她一时间竟然是没有想到!
纪海不做犹豫的将玉镯取下。期间看了一眼落银慢慢褪去红晕转而变得苍白的脸颊,心口处蓦然一紧。
果不其然。
玉镯被放入盐水中,还没有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是从什么缝隙中,窜出了一条乌黑色的细长小虫来……
蛊虫在盐水中拼命的扭动着躯体,十分痛苦的模样。
想到就是这个东西一直在暗中侵蚀着落银的身子,纪海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就是它,寒蛊!”方瞒定声道,脸色大喜,边将虫体取出放在瓷瓶中,道:“快,熬药!只剩下小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了!”
月娘近乎是急的将那瓷瓶直接从方瞒手中夺了过来,而后紧紧的握在手中,出了房间便朝着厨房疾奔而去。
路上急的眼泪横流。
她紧紧握着细小的瓷瓶——这里面装着是可是她女儿的一条性命!
纪海一步不离的守在落银牀边,紧紧握着她已经不再炙热的手,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到,“落银你再坚持坚持,药很快就来了,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没事了……二婶在你旁边呢……”
方瞒紧紧握着手指,目光也是半刻不离的锁在那张已没了任何生机可言的苍白面孔上。
现如今睿郡王深陷险境,不知可否平安脱身,落银竟也遇到了这种事情……
拾香去地库凿了冰块加进了盆中。这会子才捧着一盆冒着寒气的水回到房中。
然而一进来,便发觉了不对。
牀上的落银,分明已经再没有了丝毫发烧的迹象。
拾香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步伐有些僵硬的走至牀边,唤了声:“师傅……”
纪海不断的朝着外室看去。
“药熬好了!”月娘脚步已有些发颤的小跑进来,髻发散乱,脸颊上还沾着几处炭灰,掺杂着眼泪,狼狈极了。
“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方瞒起身上前,催促道。
月娘不停的点着头。一手撩开帘子一手端着药进来。
“啊!”
兴许是太过着急的缘故,脚下忽然一绊。眼见着整个人就要朝前倾倒而去。
所有的人顿时呼吸一窒。8
“伯母小心!”
“小心药!”纪海大惊出声,一颗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月娘根本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一时间万种自责齐齐涌上心头。快要将她击垮。
若这碗救命的药真的出了问题,那她也不必再活了!
然而眼见着手中的药碗快要飞洒出去之时,忽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险险接住。
“相公!”纪海大松一口气,胸口却仍旧在不住的起伏着。
亏得是叶流风身手够快!
月娘扶住一侧桌椅才算稳住了身形,见那碗药完好的被叶流风接在手中,庆幸的竟然是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伸手比划着示意纪海快给落银喂药。
方瞒却是先一步将药从叶流风手中接了过来,大步走至牀边。
直接弃了调羹,将药碗送至落银嘴边。
纪海捏住落银的鼻子。算是强行将一碗药给灌了下去。
窗下,铜壶滴漏的出水孔里中最后一滴水珠缓缓坠下,稳稳地落入受水壶中。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正子时,新的一日来临。
……
翌日早。
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攸关,叶家人的心情既有庆幸,更多的却是复杂。
这玉镯上怎么会有寒蛊?
是被谁下的寒蛊?
“既是他白景亭送的,那此事必定跟白家脱不了关系。”叶流风眸中冷意阵阵,肯定的说道。
“白舅爷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月娘摇着头说道。
白景亭对落银的好。众人都看在眼中,作为舅舅。他有什么理由要煞费心思取落银的性命?
“我也觉得不会是白大人。”纪海也赞同月娘的想法,想了想又说道:“但是这镯子是落银两年前在认亲宴上收下的,正是同年白老国公去世之时忽发了病昏倒在灵堂,所以这镯子上的蛊毒……”
叶流风冷声接道:“这寒蛊是在这镯子送给落银之时或是之前,就被人植进去了。”
“那也绝不可能是白舅爷。”月娘依旧笃定。
别说白景亭没有可能会害落银,就说他一介朝臣,也是不会接触到这些古怪的东西的。
而且方瞒说了,这寒蛊多是北沼的后宅妇人们用来对付妾室的手段。
“我去白府问个清楚。”叶流风站起身说道。
“不若等银儿醒过来一同过去。”月娘劝道。
落银因为精气亏损的厉害,依照方瞒所说,至少要需要四五日的时间方能清醒过来。
“不必。”叶流风果断的到,除了镯子之外,并拿上了桌上的剑。
纪海和月娘被他吓了一跳。
这是要作何……!
眼见着叶流风携剑出了房门,纪海紧张的道:“弟妹你在家照看落银,我跟去看看!”
就叶流风的脾气,拦肯定是拦不住的。
“好,千万别让二哥冲动,此事绝非舅爷所为,纵然查到真凶,也要去官府报案,切勿动手!”月娘凡事求的都是一个妥当,而且她考虑到落银跟白景亭感情不薄,若是因此伤了两家和气,只怕落银也是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