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大隋朝损兵折将,勉强威逼建都。成都无奈,只得下令暂停进军。许敬晖听了,心中不服,暗自约了典子健道:“我军征战多年,何曾受过如此大辱?今夜你我劫营,就是不能拿下建都城,也要杀他几员大将,出口恶气。”典子健道:“将军所言不差,你我各自去准备。”正是:
一时不察军情事,断送无辜填孟津。
话说苏天临、乙支文德、斛斯政不意许敬晖、典子健今夜劫营。将至二更时分,二将来到城下,典子健悄悄翻上城楼,杀死守军,放出信号。许敬晖大喜,一马当先,来到城门前,只一刀,砍为齑粉,三万隋军喊声齐起,撞进西门。那是时黑夜,谁人能够抵敌?冲开五层鹿角,撞翻八方木栅、挡牌。也是番兵难逃劫数,可怜被许敬晖、典子健冲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八十万人马在中军呼兄唤弟,觅子寻爷。怎样凄惨,有诗为证,诗曰:
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
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
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
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
男儿既介胄,长揖别上官。
老妻卧路啼,岁暮衣裳单。
孰知是死别,且复伤其寒。
此去必不归,还闻劝加餐。
土门壁甚坚,杏园度亦难。
势异邺城下,纵死时犹宽。
人生有离合,岂择衰老端。
忆昔少壮日,迟回竟长叹。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
弃绝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话说许敬晖、典子健夤夜劫建都;番将睡熟,被许敬晖将虎侯刀两边乱砍,可怜为国捐躯,名利何在!典子健一对恶来铁戟,大杀四方,也不辨贤愚优劣,尽是些少肩无臂之人,都做了破腹无头之鬼。这些披坚执锐之士,怎免一场大厄!该绝者难逃天数;有生者躲脱灾殃。许敬晖直冲杀至城中,来到粮草堆根前。此处乃鳌鱼太子守护之所,忽听得隋朝劫营,几位元帅失利,太子急上马看时,见许敬晖来得势头凶,大喝道:“蛮子何人,报上姓名!”许敬晖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爷爷是许敬晖!”太子闻言,呼呼冷笑道:“背主求荣的恶贼,还敢在此夸口,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敬晖大怒,照面劈头就砍。这太子武艺比乙支文德还高一二,与成都伯仲之间,哪里畏惧他?把这一对金瓜锤一紧,迎住厮杀。但见:
云迷世界,雾罩乾坤。飒飒阴风砂石滚,巍巍怒气海波浑。金瓜锤一对,复挂甲全身。结冤深似海,怀恨越生嗔。你看虎侯敬晖因功绩,杀气冲天震斗牛。鳌鱼施威显本领,气壮山河寒戚戚。敬晖双手无停息,左遮右挡弄精神。只杀得那过鸟难飞皆敛翅,游鱼不跃尽潜鳞;鬼泣神嚎天地暗,龙愁虎怕日光昏!
两个打到一百七十合,许敬晖招架不住,被鳌鱼太子一锤打下马去,喝教绑了。典子健听闻许敬晖被捉,心中无名怒火高烧三千丈,一对铁戟横冲直撞,死者数千不止。早有苏天临赶来,大叫道:“典子健,休得无礼,本帅在此!”典子健怒道:“快快放了许将军,我就饶你不死!”苏天临闻言,呼呼大笑道:“你的本事,本帅也晓得,可惜你体力不支,今天我就将你们两个一同活捉,而后开刀问斩。”典子健道:“废话少说,吃我一戟!”劈面就是一戟,苏天临大刀一枭,“啷当”一声,两个各自退后了几步。天临笑道:“困兽之斗耳!”又来相斗,好杀:
凶魔施武,神将鏖兵。凶魔施武,擅据珍楼施佛象;神将鏖兵,远参宝境借龙神。大刀生水火,铁戟动刀兵。子健奉旨来东路,天临因贪在后收。刀戟光明摇彩电,戟刀晃亮闪霓虹。这个恶来戟,强能短软;那个凤嘴刀,随意如心。只听得傣扑响声如爆竹,叮当音韵似敲金。水火齐来征怪物,刀兵共簇绕精灵。喊杀惊狼虎,喧哗振鬼神。浑战正当无胜处,天临又取宝和珍。
两个来来往往,大战一百八十合,苏元帅大叫一声,宝刀一横,刀背打在典子健左腿上,翻身跌下马去,也被活捉。三万大军,都被杀尽。几家元帅闻之,大喜,吩咐点烛燃灯,齐聚督帅府。少时,刀斧手簇拥许敬晖、典子健至前。斛斯政道:“本帅久慕二位将军武艺盛德,奈何二位执迷不悟。二位将军平昔自以为天下无敌,今日何由被本帅所擒?将军今日还服本帅否?”许敬晖闻言,厉声骂曰:“大隋皇帝乃是天朝圣君,圣人可汗。宇文元帅也是当代圣人,武艺、仁德都在你之上!你有什么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无知小人,边境蛮夷,可恨我被你活捉,有死而已,何必多言!”斛斯政回顾众官道:“典子健世之豪杰,本帅深爱之。今欲以礼相待,劝使归降,何如?”典子健听言,大怒道:“我呸!下邦小国。蛮夷鼠辈,你只配给爷爷牵马坠蹬,埋锅造饭,怎敢口出狂言,叫爷爷归降你?你是要杀还是要刮,悉听尊便,不要废话,学个娘们。”苏天临闻言,冷笑三声,开言道:“推出去,斩!”于是许敬晖、典子健二将皆遇害。可怜:
瓦罐不离井上破,大将难免战时亡。
再说成都听闻又阵亡了二将,心中悲愤不已,忙奏明天子,请求开兵。世祖道:“这些日子叫这些鼠辈横行,今日千万报仇。”成都道:“遵旨!”一声炮响,三军诸将至关前挑战。前有成都、颖儿;其后项子龙、沙羽封、宇文崶、杨济清、曹法正紧紧相随;军前杨林、杨宙、独孤季、淮南公主、陈再兴、吕彪、赵靖、张须陀、张、慕容欻、花媩、荀慧燕、唐婉儿、尚师徒、新文礼、左天成、卢方、薛亮、罗锋、杨开源、殷岳一字摆开。关上见隋军杀气腾腾,忙报知各位元帅。杜曧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看末将去杀几个,也把人头供上。”斛斯政道:“将军前去,还要小心。”对道:“料也无妨!”提枪上马,出关骂战。独孤季大怒道:“狗番,休得无礼!”张道:“爵主金枝玉叶,杀鸡焉用牛刀?杜曧,你爷爷张在此!”杜曧笑道:“你就是那个山贼,受死罢!”照面一枪刺来,早被张打在一边。两马相交,大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败。成都见了,谓颖儿道:“杜曧骁勇,我亦难胜。张将军在这样打下去,会吃亏的。”公主笑道:“你再仔细看看!”成都急看去时,只见张拨马就走,杜曧道:“哪里走!”奋力追杀,被张一石子打在面门上,跌下马去,赶上一枪,取了首级。小卒见了,忙忙报进:“祸事了,祸事了!”苏天临怒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小卒道:“元帅爷,杜将军被一个使飞石的蛮子打杀了。”斛斯政道:“必然是那个张!哪个给我去报仇?”班中闪出一人,你看他:
身高八尺有余,相貌英伟,器宇轩昂;头戴凤鸣亮银盔,身披嵌玉白龙铠,腰束八宝玲珑带,足蹬白虎亮银靴;外罩水火百丰袍,坐骑东海小白龙;掌中镔铁金箍棒,四废星君名袁泾。
这袁泾乃是建都总兵,上界四废星君转世,前世乃梅山七妖之首,成汤大元帅袁洪,掌中铁棍,重二百八十斤。当下出班应敌,斛斯政大喜道:“将军此去,必定成功!”斟酒一杯,以为壮行。袁泾一饮而尽,上了东海小白龙,提了镔铁棍,出关迎敌。袁泾道:“哪一个是张,出来受死?”张正要出马,成都道:“张将军退下,此人来路不正,多少有些道行,本帅来杀他!”袁泾闻言,呼呼大笑道:“你就是什么天宝无敌大将军,隋军兵马大元帅宇文成都么?”成都道:“正是本帅,你又是何人?”袁泾道:“本总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建都总兵,袁泾是也!”成都道:“袁将军,大势所向天地宽,你们战败已成定局,你此刻如若归降,可免一死。”袁泾笑道:“宇文成都,你以前斩杀的都是些无名鼠辈,今日遇见本将军,就是你的末日到了!”济清闻言大怒,喝一声:“袁泾,杨济清在此,看刀!”举起三尖刀,劈面就砍。袁泾把棍一架,“啷当”一声,火星飞迸。袁泾道:“好一个杨济清,果然名不虚传。”抖擞精神,与之大战,过了五十合,不见输赢。袁泾忖道:“这人厉害,须得用仙法杀他。”一手架住三尖刀,一手掐定八九玄宫妙法,周身发出白气,直奔济清而来。颖儿见了,知是妖法,忙祭起三口飞刀,都被白气化为尘土。再兴叫道:“看我幻天诀!”念动神法,一道金光喷出,也被白气挡住。济清见了,大叫道:“我命休矣!”话音刚落,只见额头上多了一只眼睛,蓝光直射而出,击散了白气。袁泾大惊道:“好个蛮子,你用的什么妖法,破了本将军的八九玄功?”济清闻言,睁眼一看,果然安然无恙,因而说道:“呔!你这狗番,打不过本将军,就想使用歪门邪道,可惜天道有轮回,本帅自有宝物破你,你还有何话说?”袁泾大怒道:“休得无礼!再来。”念动真言,又是一团白气,化为一口长剑,直刺济清。济清见了,大叫一声,天眼开光,又是一团蓝气,化为一口刀,斩断剑。袁泾见了,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大叫道:“杨济清,你这厮定是二郎神转世,所以有这天眼护体,罢了,本将军明日,和你单打独斗,一定要分个输赢。”言毕,鸣金收兵。成都见他道行高深,也不敢阻拦,吩咐回军。
那袁泾回到督帅府,唱个大喏,回了座位。苏天临道:“将军此去,胜败如何?”袁泾道:“苏元帅不晓得,本将军正要杀张,却被杨济清拦阻,十分可恨。”天临道:“这杨济清勇冠三军,将军吃亏,也在情理之中。”袁泾道:“非也,本将军自幼追随无当圣母学艺,一手棍法未逢一败,今日对上杨济清,五十回合讨不到半点便宜,实在是奇耻大辱。这也就罢了。可恨我学习八九玄功,正要取他性命,那杨济清额头上居然生出一个天眼,放一道蓝气,破了我的八九玄功。现在,本将军可以完全肯定,这杨济清就是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杨戬转世。”诸将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怎样。斛斯政道:“杨戬武艺高强,是天界战神,杨济清名噪天下,这大隋如何能灭?”袁泾道:“元帅休得伤心,这杨济清虽然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凡人,等到明日我和他交手,把他引到城外树林中,调动本家文治武功,取他的性命。”斛斯政道:“既如此,多多劳烦将军了。”正是: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次日天明,袁泾饱食一顿,披挂结束,提棍上马,来到隋军营前挑战。成都闻报,对济清说:“此人妖术极高,还要小心。”济清笑道:“元帅、嫂嫂放心,看我取他头颅来。”取了三尖两刃刀,上马飞奔而出,大叫道:“呔!袁泾小贼,你又来受死么?”袁泾道:“杨济清,你休得口出狂言,你袁爷爷今天不取你的项上人头,就自刎于阵前。”济清道:“也好,省的我砍下你的狗头!”袁泾闻言大怒,举棍劈面就打。激情也把兵器接住。一来一往,斗了六十合,不见高下。袁泾见时机成熟,隔开三尖刀,回马就走。济清道:“哪里跑!”奋力追杀出去,径直来到小树林中。袁泾笑道:“杨济清,此处名叫‘野猪林’,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死在此地,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济清道:“你有多大的本事,胆敢口出狂言?”话音未落,早被袁泾偷袭,念动八九玄功,一拳打来,正中心口,翻身跌下马去,不省人事。袁泾回马,呼呼笑道:“杨济清,纳命来罢!”正要下毒手,忽然清风骤起,袁泾仔细看去,只见杨济清周身被蓝气包围,身体裹挟正中,已不可见。忽然,蓝气聚在一起,化为人形。一声大喊,一人立在马前,英俊潇洒,后人有诗为证: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
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斧劈桃山曾救母,弹打鋋罗双凤凰。
力诛八怪声名远,义结梅山七圣行。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
赤城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
这一番袁泾见是二郎真君,唬得魂不附体,仰面一跤,昏迷不醒。原来也是袁洪作祟,一团白气包住袁泾,一声呐喊,化为袁洪,你看他:
银盔素铠,缨络红凝。左插狼牙箭,右悬宝剑锋。横担宾铁棍。白马似神行。幼长梅山下,成功古洞中。曾受阴阳诀,又得天地灵。善能多变化,玄妙似人形。梅山称第一,保纣灭周兵。
杨戬喝道:“袁洪,你已经受封四废星君,怎么私自下界,阵前行凶?”袁洪道:“杨戬,你废话少说,本星有什么法旨,还要和你说不成?一千七百年前,你使用诡计,害了本座,今日定要和你算算老账!”杨戬笑道:“你又要自讨苦吃了?”袁洪大怒,举起镔铁棍,照面就打。杨戬也把三尖刀,急架相迎。斗了三十回合,不见高下。那真君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袁洪着头就砍。这袁洪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玄金镔铁棍,却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这一招仙法,名曰“法天象地”,威力极大,还未交手,早惊动了玉帝。忙唤玉鼎真人前去调解。真人受命,立在云端上,大叫:“杨戬、袁星君,快快住手!”两个见说,各自收了法相,把兵器插在一旁,深施一礼。真人见了,落下云端,谓袁洪道:“星君,小徒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袁洪道:“老仙长不要客气,说到底,您的辈分比我还高。”真人道:“你们二人都有玉帝法旨,这一番,该是东辽遭劫,你们肉体虽然各为其主,元神都是天庭大员,不要这样。”袁洪道:“罢了,看在老仙长的面子,杨戬,我也不和你斗。”杨戬道:“你要打,回了天庭,你来灌江口就是。”两个各自回了本身。真人大喜,吹了一口真气,将二人送回各自城池,不表。
再表凤凰城外有一山,名为凤凰山,山中有一个剑士,名叫南宫温灏。其人身高九尺,玉树临风,却力大无穷,威武雄壮。曾师从人王,有托梁换柱的本事,胜过商朝恶来,善用一口“轩辕剑”,万夫不敌。与袁泾有亲,也算师兄弟。近闻世祖皇帝招贤,攻打建都失利,于是下山,揭下皇榜。成都闻之大喜,就在帅府接见,果然是气度不凡。公主道:“将军真是勇冠三军,不知有何本事,还请演示。”南宫温灏道:“就请娘娘出个题目。”公主道:“两军交战,武艺还是次要。如今东辽皆是术士,多有妖法,将军可有迥异常人之处?”南宫温灏道:“这有何难?不知哪位将军有兴趣,不如刺我一下,看在下铜墙铁壁的法术。”成都见说,谓沙羽封道:“封儿,你且去试试,切记点到为止。”沙羽封道:“得令!”取出随身宝剑,原是名剑——掩日。只见寒光闪过,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南宫温灏见了,大喜道:“好剑!”沙羽封道:“先生,小心了。”照左臂一剑砍来,南宫温灏大叫道:“来得好!”口中念念有词,周身被紫光裹挟,挡住了掩日剑。公主见了,大惊道:“将军怎么会有紫薇神光?”南宫温灏见说,收了法相,报道:“娘娘原来不知,小人年少时跟随人王大神学艺,因此修炼得这紫薇神光。”公主道:“可有凭证?”南宫温灏道:“有佩剑轩辕夏禹为证。”取下佩剑,但见紫光四射,寒气逼人,果然是轩辕剑不假。成都大喜,就把南宫温灏引荐给明皇帝。世祖大喜,封为正三品骠骑大将军。南宫温灏谢恩,各自散去。
异日,隋军正在操练,人报番兵讨战。南宫温灏道:“新来之人,理当尽忠。”成都道:“将军此去,千万小心。”南宫温灏道:“元帅不必担心,我去也。”披挂结束,出关迎战,你看他:
身着战袍锦绣,七星甲挂龙鳞。嵌宝头盔稳戴,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飞花骏马频嘶。手中一口轩辕剑,大将南宫温灏就是。
当下南宫温灏威风凛凛,立在阵前,大叫道:“狗番休得无礼,南宫温灏在此!”那里番兵是石璥掌兵,未曾见过南宫温灏,开言道:“你是何人,竟敢无礼喧嚣?”南宫温灏道:“我乃是大将军南宫温灏,狗番,你又是谁?”石璥道:“无名蛮子,也配知道我的姓名?纳命来,看刀!”照面举刀就砍。南宫温灏把刀来迎战,好杀:
臂膊轮开好用兵,空中各自下无情;吹毛利刃分先後,刺骨尖锋定死生。恶战止图麟阁姓,苦争只为史篇名;南宫剑法真无比,到处成功定太平。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