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救主功勋大,兴邦名誉彰。
扁舟飞汉水,匹马向当阳。
义胆深包体,忠心并日光。
留芳青史上,应是与天长。
上回说到宇文晟痛斥陈再兴,陈再兴幡然悔悟,遂归顺天朝。公主大喜,亲自扶起。再兴道:“宇文将军今日之言,犹如再造之恩,情愿拜将军为父,马前效力。”宇文晟闻言,忙推辞道:“陈将军客气了,我义父乃当世名将,将军若是有心,你我拜为兄弟,共同效力他老人家,也十分好了。”再兴大喜道:“得天宝将军为父,诚千古快事。”就随了众人入城。
再说成都与诸将大战白龙岭,那斛斯政见隋军没命的猛攻,料定抵挡不住,带了西云黛,保定东辽人马,抄小路去了赟辰关。拓跋帖木儿、耶律霯见斛斯政撤退,也不敢恋战,随后便走。松浦弘信战有多时,也怕倭国损失过大,留下井上殿后,也杀出去了。高泽见了,呼呼笑道:“那倭寇,你主子弃你而去,你还与他卖命,快快投降,饶你不死!”井上大怒,也恐受辱,遂自戕而死。高泽见了,赶上取了首级,自去成都处报功。联军被冲得七零八落,逃的逃,死的死,未有多时,结束战斗。成都见了,留下颜、文打扫战场,带了大军,进驻秋陌关。
这一番隋军攻伐秋陌关,折损上将三员,兵马一两万两三千,当下入城,个个感慨万千。杨广闻陈再兴归降,就教于帅堂礼见。再兴闻旨,涕泗横流,谓使者道:“我是战败之人,与犬鼠无异,陛下以礼相待,日后若生异心,与此案同。”即拔刀砍去桌子一脚。使者大喜,报与明皇帝知道。诸将笑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日后必为国之栋梁。”成都道:“陈再兴智勇双全,我朝得此大将,平定这些蛮夷叛乱,指日可待。”天子道:“快传陈再兴进来。”黄门应了一声,出堂道:“请陈将军入进。”再兴小步疾行,入堂倒身便拜:“东辽罪徒陈再兴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爱卿免礼!”对道:“谢主隆恩!”明皇帝道:“卿家迷途知返,乃我朝中大喜,只是卿家以前助纣为虐,杀害我朝不少大将,若是就此封赏,必然天下不服,暂且帐下听用,日后立下战功,那时定叫卿家做个豹韬大将军。”再兴拜谢道:“多谢陛下厚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说这赟辰关有一总兵,名叫高軿,其人身高七尺,白面虎须,生的威风凛凛,使一口断马剑,长五尺,重十八斤,骁勇善战,又会仙法。坐下两个兄弟,一个叫高行舟,一个叫高继隆,这兄弟三人相貌无二,一般勇猛。当下败军来投,忙以礼接纳,布下兵马防守。高軿要立声望,先叫高行舟在蜈蚣岭设伏,等候隋军。
话表隋军休整几日,便改道行军,速过务工岭,进击赟辰关。陈再兴初来帐下,请任先锋。高泽怕失了上将威风,也要抢这先锋大任。成都思索一番,对再兴道:“将军计谋过人,不可委屈先锋小事,还是高泽去罢!”再行兴无奈,唯唯而退。公主道:“番兵气势正盛,万万小心!”高泽道:“夫人只管放心,这行军有大道小道之分,我在大路等候,在小路着人大作烟尘,引诱敌人出击,也好趁机剿灭。”公主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心机,也罢,你去了就是。”“得令!”挑了一万兵马,作为前锋,一路行到蜈蚣岭。细细端量这山,好是一般险恶,怎见: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高泽疑道:“这山地势险恶,只怕有埋伏。”长叹一声,又道:“某不该逞强好胜,一心要这一帮人面子。若是买个情面,略略毁损些,陈将军不是先锋,就在身旁,也好有个人问。”左右道:“将军这话,是小瞧俺们了。”高泽喝道:“莫要胡说!行军打仗,一步错步步错,事关全军生死,岂能视为儿戏?你休要胡说八道!”左右笑道:“将军不听完,怎么就知道是胡说八道。”高泽道:“你既然有好计策,就说来听听。”对道:“将军想想,这贼军多次战败,折损多少人马?”高泽道:“少说二十余万,这却怎地?”小军小道:“他这一座城池,只有十万人马,这赟辰关不比秋陌关,是个易守难攻的去处。他但凡有些学识,就该在城里坚守不出,等我们攻城乏力,就要撤退时,以逸待劳,杀我们个措手不及?若是主动埋伏,反被我军击败,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家士气上先输了,如何守城?”高泽闻言,也觉得有理,赞赏道:“你这小厮说话,却也中听,不过战场毕竟不是胡来之处,万事还要小心。陈兄弟虽然不在,我等还是要小心。这个中可有识得路径的,过来一个。”早有几员偏将催马而来。高泽道:“你们熟悉地理,此去赟辰关,还有他路否?”对道:“启禀上将军,无论怎样走,但只要去赟辰关,都要经过这蜈蚣岭。”高泽闻言,皱眉道:“这岭中多半是有埋伏,如若进去,岂不是九死一生?”思量半晌,拍手笑道:“有主意了!有主意了!”左右道:“将军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听听。”高泽道:“也是你二人机智,如今千钧大事,全靠你们了。”对道:“将军说来,岂敢不从?”高泽笑道:“如此最好。我想狗番在山里设伏,必然是个有计谋的。你想这智勇双全之人,都是国家栋梁,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能亲自上阵杀敌?我料敌将有勇无谋,你们快快进山,大喊:‘我们高泽将军早就识破了而等计谋,你们要功劳的,下来决一死战,不然,我等就打道回府。你们那时追杀,我就路上埋伏,叫你们一窝猪狗得到升天!’他必然大怒,就要来攻打,我们就在谷口和他决一死战,杀死几个大将,也是功劳。”左右道心想:这个好办,我二人就去。也就接令,进了蜈蚣岭。
再说高家兄弟在蜈蚣岭埋伏,一连数个时辰,不见人影,高行舟道:“这样怎么是个头?大哥多是胡说,我们回去罢!”高继隆道:“三弟,不要胡说八道,大哥的命令,怎敢不从?你稍安勿躁,再等等罢!”正言语间,忽然岭下有人大喊:“呔!这蜈蚣岭里的狗番,好好洗耳恭听:我们高泽将军早就识破了而等计谋,你们要功劳的,下来决一死战,不然,我等就打道回府。你们那时追杀,我就路上埋伏,叫你们一窝猪狗得到升天!”一连数声,也恐遭人毒手,忙忙走了。高行舟大怒道:“大哥真是迂腐,靠着赟辰关地势形便,拖垮随军,有何不可?非要在此埋伏,如今计谋被那高手破了,我们仓促撤军,必然被蛮子们杀害;若是不走,也是自讨没趣。罢了!我下山和高泽交手,二哥,你带兵偷袭他的左翼,把他杀败,就是我们的功劳。”高继隆道:“这高泽勇冠三军,武艺之高,不在林、韩二将之下,你这样去,岂不是送死?”高行舟焦躁道:“二哥怎么这样看不起人!他武艺再高,也不是元帅对手,我就是打不过他,也能缠斗三四十着,怕什么?”高继隆道:“罢了,你我兄弟三人,属你武艺最高,不是你去,我也走不得几个回合。只是高泽毕竟武功盖世,千万小心。”高行舟道:“晓得!”提了一把刺锤,带了一万兵马,杀出山来,大叫道:“高泽快快出来,魔家和你大战三百回合!”高泽见说,放声大笑,正是:
不论台阁与山林,爱尔岂惟千亩阴。
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
葛陂始与龙俱化,嶰谷聊同凤一吟。
月朗风清良夜永,可怜王子独知音。
高行舟见他狂笑不止,大怒道:“狗南蛮,你笑什么?”高泽道:“你如此年幼,就来送死么?”高行舟怒道:“你这狗南蛮,自己多少青春,就来倚老卖老,休得多言,纳命来!”高泽道:“慢着,既然要和本将军动手,也先报上姓名!”高行舟笑道:“坐稳了,只怕说出来,把你吓死!”高泽闻言,哈哈大笑道:“若是吓死,也是你的本事。”高行舟道:“魔家乃是赟辰关总兵高軿架下,三弟上将军高行舟是也,你可知道魔家这把刺锤杀人无数,神魔皆怕,你快快投降,也不用死了。否则,一锤下去,定然七窍流血而死,那个死法,可真是难看。”高泽笑道:“你放心,定然让你比这个还难看,快快过来领打。”番将大怒,纵马摇锤,劈头就打。高泽把枪一甩,“啷当”一声,锤为两段。高行舟大惊,叫一声:“我命休矣!”高泽笑道:“只说领打,不曾杀你,快快换一把兵器来。”高行舟闻言,忙取过一对跨护栏,大叫道:“高泽看招!”催马而来,一马冲锋过去,两个齐举兵器。“叮当”一声,高行舟跨护栏早不知所踪。高泽笑道:“你这鼠辈,好是无能,再去换兵器。”高行舟闻言,长吁一气,忙回了本阵。小番连忙递上一对鸡刀镰,高行舟接过兵器,大叫道:“高泽,快快过来受死!”高泽闻言,飞马而来,长枪一震,高行舟兵器脱手。高泽喝道:“下次再收拾你,滚!”高行舟大怒,抢了一把攒竹枪,劈面就刺。高泽怒道:“不知死活,这是第四次了!”一枪刺于马下,跳下马,取了首级。小番大惊,一个个就如树倒猢狲散,四散逃开,走的干干净净。高泽笑道:“这等身手,埋伏什么?大家把地上扔下的番兵盔甲收拾好,穿在身上,假扮番军,骗他开城,拿下赟辰关,乃是大功。”隋军见说,只是好计,自然依令而行,不表。
再说成都自送走了高泽,心中甚是不安。是夜卧于帅帐内,忽觉阴风阵阵,惊出一身冷汗,拔剑而起。只见面前一人,浑身是血,肋骨出肉三寸,大惊道:“你是何方冤魂厉鬼,在此惊吓本帅,莫非是活的不耐烦了?”话音方落,那人烟消云散。成都疑道:“这是什么小鬼?本帅骂他一声,也就散了。不知是何吉凶。”忽然紫光一闪,面前一人,面如冠玉,腰悬长剑,竟是张颐。成都大惊道:“兄弟莫非死而复生?”张颐道:“元帅,我本是天上金童星,早已归了本位。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成都道:“此人浑身是血,相貌狰狞,本帅也不晓得是何处厉鬼冤魂。如今听兄弟这话,想必知道一二,快快说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张颐道:“元帅啊,你好糊涂,那个不是别人,就是高泽啊!”成都闻言,正要再问,早被张颐一把扯住,拖出帐外,化为一道紫光去了。成都大叫:“张兄弟,说个明白再走!”朦胧中听得人喊:“有话了!”急忙睁目看去,却是公主蹲在面前。成都道:“姐姐,我怎么在这?”公主道:“我怎么知晓?你大晚上不睡觉,口里不知说的什么,走到帐外,大喊‘张颐兄弟慢走’,然后就醒了。”成都闻言,勉强爬起来,粗声粗气说道:“姐姐你不知道,刚才几乎吓死本帅了!方才做个噩梦,只见一人,浑身是血,肋骨出肉三寸,面目狰狞,立在桌案前。我只以为是何方冤魂厉鬼,要来找我索命。我一气之下,取出湛卢,就要收了他,他就不见影踪。这时张颐兄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自己是金童星转世,已经归了本位。又说刚才那个厉鬼是高泽兄弟。本帅吓得魂不附体,正要再问,他就把我拉出大营,然后就飞天了。”公主闻言,惊得朱唇难闭,颤声道:“你这家伙拿这个吓我,如此不吉,我和你一起报告天子。”成都道:“说的是。”
两个不敢迟疑,一起来找杨广,前前后后,说个明白。明皇帝大惊道:“朕自从征讨东辽,已经数年,连失大将,高泽武艺高强,国之栋梁,不能再死了。”冲门外叫道:“来人!”骁果军入内道:“陛下,请吩咐!”世祖道:“快叫颜玄遂、文天音二位将军,引大军三万,支援高将军。”成都道:“事关者大,臣请陛下下令,大军疾行,以为后应。”公主道:“不可,若是北军在路上设伏,大军怎样是好?况且此去赟辰关,有小路崎岖,大路极长,我军步兵居多,一旦劳师苦行,也不是办法。”杨广道:“这也是了!我们先以原速进军,颜将军只管去,朕在后随时驰援。”公主道:“为今之计,只好如此。”正是:
天虽不语人能语,心可欺时天可欺。
天人相去不相远,只在人心人不知。
人心先天天弗违,人身后天奉天时。
身心相去不相远,只在人诚人不推。
当下高泽斩了高行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放心进了蜈蚣岭。那高继隆早听说败报,见了高泽,怒火高烧。见隋军尽数入山,大叫一声:“给我杀!”四面箭如雨下,雷石滚木乱打。隋军没有防备,死伤无数。高泽大怒:“大胆狗番,爷爷怕你不成!那个是主将,看高泽爷爷我取你首级!”高继隆大怒,起身喝道:“高泽狗贼,高继隆爷爷在这!你要取我首级,你就来啊!”高泽喝道:“你个狗东西,好好等死罢!”纵马摇枪,攻杀上山来。管你什么雷石滚木,休想近前,如入无人无人之境。高继隆惊道:“都说这个狗南蛮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果然是名不虚传。”高泽喝道:“你才晓得爷爷厉害么?可惜晚了。”高继隆闻言,呼呼大笑道:“可笑之至!魔家这里有十几个副将,你能一个打十个么?你们一起上,杀了他!”“得令!”拿了刀枪剑戟,杀下山来,围住高泽厮杀。高泽大笑道:“区区十个,怕你什么!”见是一杆方天画戟,知道力大之人,头一偏,闪过方天画戟,出手一枪,刺于马下。左右一条枪,一把长矛,大叫一声,飞身而起,二将收不住手,魂飞魄散。高泽方才落到马上,番将一口大杆刀劈头就砍。就把枪一迎,震得番将七窍流血而死。身后四将见了,把高泽围在圈里,一把槊,一口剑,一杆戈,一件棍,一齐打向天灵。高泽见他们心齐手狠,一咬牙,把枪一抬,震得四人五脏俱裂。那两将见势头不好,正想逃命,可惜人一照面,怎么好走?硬着头皮,举起铁钯,劈头就打。被高泽一枪刺死。那一个大叫:“高泽留命!”举起三钩枪,劈面就刺。高泽把枪一应,震得那人手软。高泽见了道:“你这厮居然经得住,罢了,你叫什么名字。”来将道:“魔家孙龙就是。”高泽道:“你要死要活?”孙龙道:“人生在世,那个想死?”高泽道:“你能接我一枪,我就不杀你,你走罢!”番将大喜,忙回了本阵。高继隆见了,直到胜不了高泽,就把铁滑车放下。
看官不知,这铁滑车外形似双轮手推,车体类似庞大,表面覆盖铁刺,重有千斤。是汉军名将韩信所造,曾困住西楚霸王项羽,足见其威。当下高继隆抵挡不住高泽,喝令放出铁滑车。众番兵得令,一片声响,把“铁华车”铁滑车推下。高泽见了,大笑道:“当年攻打长白山,就是这个东西,被我挑了不知多少,如今故技重施,你就等死罢!”就把枪一挑,将一辆铁滑车挑过头去。后边接连着推来,呼呼大笑,一连挑了二十五辆。到得第二十六辆,高泽又是一枪,谁知坐下那匹马力尽筋疲,口吐鲜血,蹲将下来,把高泽掀翻在地,早被铁滑车碾得肋骨突出了。后可怜:为国捐躯赴战场,丹心千古可争光。
东辽末破身先丧,可惜英雄名可扬。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