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兴十九年,七月初七,夜。
赵府的叫门声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格外刺耳,门房也从没见过有如此不懂规矩之人。
骂骂咧咧的打开侧门,连来人都尚未看清,便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接着便是弩机响起的破空声。
门房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咽喉,却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古怪声音,就此死去。
月黑风起夜微凉,似乎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可怖场景相得益彰。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陈公子且宽心,只要价钱给够,你们的皇帝老儿我们都能杀得!”
机械又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个个身着夜行黑衣之人连面都未曾蒙上,在一个手持弩机之人的吩咐下,三五一个队的便四散开来了。
很快,就有类似“什么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而回应他的,是闪烁着寒芒的利刃,或者是激射而出的弩箭。
为首之人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门口,侧耳倾听这府上的动静,在那昏暗无比的灯笼之下,清晰可见的满脸畅快之色。
正是陈现。
此时的他依旧是那身书生的衣衫,根本连夜行衣都不屑换上,反正今夜……你们是要死光了的……
很快“有刺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接着便是刀剑交击之声,在这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异样的声响也让临近的一些宅子将心眼都吊了起来,在黑暗中点亮灯火,凝神倾听,或是询问身旁之人,是否听到了喊杀之声。
外院的仆役和今夜当值的值夜护卫,在第一时间被屠戮殆尽,很快,赵府上下火光就亮了起来。
这时候钟鼓二楼的靖安司才发现这里的状况,一条条讯令就送了出去,紧接着五城兵马司的士卒纷纷集结赶赴太极宫,拱卫他们的皇帝陛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住在西侧的樊辉,此间除了赵骁,就他的武艺最是高强。只见他立时翻身坐起,随手抄起一旁外衣简单一批,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透过门缝,正好看见正在准备明早食材的厨娘被一刀劈做两截。
樊辉吃了一惊,赶忙拿起一旁的滕刀,隐在门后。
果不其然,刚刚杀死厨娘之人,一脚将门踹开,坚硬的门板打在樊辉身上生疼无比。
而推门之人第一反应就是冲至床榻准备砍杀,但想起似乎并没有听见门碰到墙的声响,反应过来,也不回头确认,直直的朝前扑去。
可是此时一时的失察,在樊辉这等二品高手的眼中,是足以致命的。
樊辉当即往前疾跃两步紧紧跟在此人身后,而房间中本就狭小,并无辗转腾挪之地,此人避无可避,咬牙回头准备硬拼一记,结果刀扔在半空中,就感觉眼前的世界整个都天旋地转起来。
樊辉看着这个人的头颅滴溜溜滚在一旁兀自睁大眼睛,有些厌恶的一脚将他踢开,然后俯身摸去。
只是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容他分析来者何人,因为他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口哨之声。
同时掌管财货账目的赵廉管事那略显浑浊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啊,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已经睡下了。”
樊辉心头一惊,悄悄走至门边拉开了一道细细的门缝,接着就觉得心头一寒,警兆骤起,樊辉不敢多想,直接让意识推动身体立刻后退。
“咄咄咄。”数声脆响出现在了刚才所在位置的地板之上!
竟然是弩箭透过了门板直接射穿了进来!也就在樊辉刚刚后退,身形未稳之时,警兆再起!
这一次,樊辉再难用力,只能强行偏了偏头,于是一只弩箭擦着樊辉的面庞射进了一旁的地面之中!一串血珠子顿时在空中挥洒了开来。
樊辉心头大骇,好可怕的射术!好强的弩机!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伯爵府邸!”
这一阵嗓音混合了樊辉的毕生功力,顿时传遍了整个赵府,正在睡梦中的赵骁和赵夫人心头一惊,连忙坐起身来。
而赵廉,却已经在惊愕中打开了自己的屋门,接着迎接他的便是携带冰冷杀机的利刃。
金属入肉的闷响声让人心生悸意,这具厚重的身体连着两下落地的声音更是让人胆寒。
好干脆,好冷血……将人劈做两半竟是……如此的习以为常。
樊辉躲在屋中,咬着牙思索对策,这群人根本不像寻常武林中人,反而像是军旅中人!自己连门都未出,对方并未看见自己就能判断屋内是敌人,如此敏锐的判断力!
这时,屋外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这里有个高手!”
“二队用弩箭封死他的去路,其他人,这里杀光就去下一处!”
樊辉的嗓音是一种示警,也是一种牵制,自己被困绝地,他们不敢进,自己也难出,这可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在卞家兄弟处,厮杀是最为惨烈的,一个个护卫三人一组,背靠背站着,各自依靠其他昔日袍泽作为后盾,奋力抵挡着眼前夜行人的袭杀。
可是……由于太多护卫手中只是寻常兵刃,几次与对方兵器互斫之后,断裂成为了两截。
或者干脆被一只弩箭洞穿两人,一人身死,一人轻伤。
黄退之批散着头发奋力抵抗,嘴上不停的骂着娘。
“他们手中都是滕刀和滕弩!不要硬抗!注意躲避!”
卞志伟此刻头脑最是清晰,对方根本不像是寻常江湖人士,一个个武艺与自己相当,也只是四品上下,可是配合之默契,出手之果决,放在汉军中完全是数一数二了精锐,再加上那一身好兵器,自己这里只是打了个照面,顷刻之间就死了数人。
“你们是何人!所为何来!”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对面更加凌厉的攻势。
如此之大的动静,此时的赵骁不用亲眼得见,已经知道有贼人打上门来,当即顾不上着甲,快步抄起房中桌案后横躺着的那只龙胆枪。
“夫人,安心躲好,敌人怕是很扎手,寻常武艺应当派不上用场!切莫出来!”
“老爷!”
赵骁不理,当即打开房门大步冲了出去,赵夫人一咬牙,看向了老爷龙胆枪下躺着的那柄滕刀,这是现枢密使刘亮送来的,庆贺赵微认祖归宗的礼物,此时……
是我的了!
我云消雨散陈昱霏,岂是东躲西藏的贪生怕死之人!
无知匪类,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