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德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文秉同他讲的。
林傲面色微微扭曲起来,整个人瞬间失控了,身子摇晃着,一步一步踉跄往后退。
“文秉,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他的一声大吼,引得其他官员纷纷侧目,主事的官员立即上前,喝止他。
“林傲,你休要大肆喧哗,太后寿宴,来的都是贵人,你这样冲撞了太后怎么办,你若是不舒服,那你现在就离开,等会你若是冲撞了太后,那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主事的脸色巨变,可以说是非常不悦,这样的场面,林傲失态,他自然是不能容的,若是等会冲撞了太后,那他难辞其咎,似林傲这种会将他置于危险之地的官员,他绝对不能留在宴会上,于是他立马请人将林傲领走。
林傲已经失魂落魄了,不在乎参不参加宴会,毕竟他又不是靠讨好太后上位的人,他在东宫,只要跟太子搞好关系便可,他此刻万念俱灰,想要的就是去问清事因。
说实话没有人可以接受,朋友,爱人双手背叛自己,这对于任何来说,都是不可磨灭的伤痛,更是无法原谅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林傲情绪失控,无法克制的原因。
李明德怎么会知道洛洛的事,那是因为洛洛的姐姐吴霞就是自己买的绣娘,在他府上一直学习双面绣,偶然间听吴霞说要借钱,周小多便去查,便知道洛洛的事。
李明德自然也是位好善乐施之人,他将洛洛赎了出来,也在自己府上,洛洛好几次命人寻林傲,却被林府的人赶了出来,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像洛洛这样的人,她肯定无法嫁给林傲。
林傲为了自身的利益,牺牲洛洛,竟是不愿替洛洛赎身,因为他知道一旦替洛洛赎身,将会是满城风雨,太子能容他?所以他宁愿看着心爱的人,整日卖笑,他也不愿舍弃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即便洛洛以后嫁给林傲,那也是妾侍,像洛洛这种身份的人在林府做妾侍,那真的生不如死,不如在自己的绣坊帮忙,指不定将来能找到更喜欢的人。
当然,这种人家的事情,他不会干涉太多,若是以后洛洛要找林傲,那也是她的事情。
但是李明德敢肯定,洛洛一辈子都找不到林傲,林府的人绝对不会告诉林傲,洛洛的事情,本来他是想帮帮林傲,然而今日看他表现,李明德真的不想帮。
这种缩头乌龟,指不定自己帮了他,他反而会怪自己害人。
罢了,罢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至于花坊的老鸨为什么告诉林傲,洛洛被人赎走的事,估计是想继续掉住林傲前往花坊消遣的欲望,毕竟像林傲这种人出手阔气,能给老鸨添好多银两,她自然是乐意的。
今日他告诉林傲洛洛的事,就是希望他能重视起来,若是他真的爱洛洛,他肯定会去问老鸨真相,一举两得,解决了林傲这个小麻烦,同时也算暗中帮了洛洛一把吧。
就看林傲心里到底有没有洛洛了,若是没有,那他们俩人之间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李明德驱走了林傲,女眷们拜访了太后,陆续到了明正殿。他见到花灵微,只是她看上去并不高兴,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了,李明德认真审视一群女眷,看得出来她们面容都对花灵微满是不屑。
李明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太过自私,将花灵微推到舆论之中,他有点内疚,远远地朝花灵微粲然一笑。花灵微却朝他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很快女眷都到齐了,众人也入座,碍于男女有别,李明德便没过去寻花灵微,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将清白名誉看得格外重,他已经给花灵微惹了诸多麻烦。
所以他低着头喝茶,一副冷淡样子。
灯火莹莹的紫微宫,朱艳勤盛装出席宴会,满头繁杂头饰在灯火之下泛着光泽,她头微微侧身,步摇随之而动,她看向朱嬷嬷。
“都吩咐下去了吗?”
朱嬷嬷重重点头。
“一切都照娘娘吩咐,花小姐的绣品已经命人送往明正宫,就等太后去揭开红幔。”
“好,今夜就让大家开开眼见吧,花府的小姐手段厉害。”说着,朱艳勤眼眸露出一丝狡黠之色:“在尚衣局随便挑一个宫女的绣品,与花小姐的绣品放一起,也让花小姐开开眼见,什么样的绣品才能入哀家眼。”
朱嬷嬷颔首,但心里却为花小姐可惜,随便送什么寿礼,太后有点新鲜感,也不至于如此恼怒,送什么绣品,太后能喜欢,自然是气愤的不行,这尚衣局随便一个宫女的绣品都比花小姐绣的好吧。
冉冉烛火之下,朱艳勤一张精致的面容格外光彩,她朱唇一抿,冷冷问道:“李明德画作送来了吗?”
“回禀太后,暂时未送来。”
“哼。”朱艳勤冷笑,双眸逐渐变得暗沉:“他想诓骗哀家?今夜就要他将画作送来,让百官都看看,李明德是什么的人,油腔滑调,不值得一提。”
“太后,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您去明正宫。”
“皇上去了吗?”朱艳勤说到赵凯文的时候,双眸陡然一亮,透着别样的光彩,面容上掠过期待和喜悦。
虽然太后和皇帝一起住在宫中,但是他们几乎没碰面,加上赵凯文有意避着,他们已经足足一年没见了,平常见着,也就过年的时候宫宴上看一眼,其他时间,根本没见过赵凯文。
太后她精心打扮,为的就是让赵凯文惊艳,毕竟后宫里的女人,还真的没有谁可以同她比,至少她自己是那么认为的。赵凯文的妃子,她都见过,她觉得那些女人长得歪瓜裂枣的,看着让人反胃。
所以……
朱艳勤心里别有一番心思,她缓缓起身,宫人们便过去搀扶她,长裙逶迤,曳地,烛火之下,她是那么的端庄,高贵,加上她保养得体,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轻,整个人容光焕发,格外的雍容大方。
……
李明德不知道过了多久,晚宴还没开始,众人百无聊赖的等着,已经有宫女给他们送上了茶水和糕点,毕竟宴会很长,众人都要先垫垫肚子,这个算是宴会前的点心,因为谁也不清楚,宴会什么时候开始,皇帝还是毕竟人道,没让众人饿着肚子等。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宫人开始高唱。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众人便起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赵凯文眯眼看了一眼跪了一地,黑压压的人,便淡淡开口说道。
“都起来吧。”
朱艳勤此刻站在赵凯文身侧,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悄悄觑着赵凯文,此刻她要流泪了,但是她碍于人多,她只能拼命的忍住泪意,此刻她的心在颤抖,双手很不自然的交握在一起,身子也微微在抖动,头上的步摇也轻轻动了起来。
一旁的朱嬷嬷发现异样,忙是悄悄地握住朱艳勤的手,给她安慰。
朱艳勤牢牢握住朱嬷嬷的手,手指都要掐入朱嬷嬷的肉里,朱嬷嬷只能咬牙,不能喊疼,更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平静的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赵凯文侧头看了朱艳勤一眼,烛火之下她依旧盈盈动人,只是他们身份悬殊,他早已经心如止水,神情淡淡地道:“母后,一同入席,开宴吧。”
朱艳勤本还沉浸在梦幻里,赵凯文的一句母后,将她活生生地拉回了现实,她眼眸微垂,敛去泛起的泪意,嘴角轻轻蠕动。
“母后。”
对,她是他的母亲,她不该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嘴角扬起苦涩笑意,她的心真是难受,可又如何,他说得都是事实,无法改变。
朱艳勤勾唇一笑,便朝赵凯文看去,眼眸流转间风情无限。
“那便听皇帝的吧。”
赵凯文便过去搀扶她,俩人携手一起进入主坐,身后跟着太子与一群妃嫔,她们也随着皇帝入了席。
皇帝,太后一坐下,众人也入座,有小宦官便高声唱道。
“晚宴开始。”
按道理晚宴开始,便是歌舞。
太后却取消了歌舞,她一双灵动的大眸子微微一转,随即便照众人莹莹笑道。
“今日乃是哀家的寿宴,诸位大人有心了。”说着,她双眸便看向李明德:“诸位大人可知李修撰给哀家送了什么寿礼?”
大臣一听,纷纷好奇地看向李明德,似乎很想从李李明德嘴里知道真相,李明德自己明白太后的意思,说送她画像,结果他只看了她一眼,便跑了,没人能相信,一眼便可以作出画像了,太后在怪他忽悠她。
李明德淡淡一笑。
“太后画像……”
百官一听,顿时发出了笑声,当然都是嘲笑李明德吝啬,画作能值几个钱,而且宫廷画师每年都给太后作画,李明德还真拿的出手。
赵凯文面色瞬间变得暗沉,心里也没谱,事情经过他清楚的知道,此刻赵凯文一脸阴阴地看着李明德,似乎在告诉他,若是画作没完成,那李明德便完了。
太后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果然,朱艳勤笑得很欢。
“哀家听闻李修撰才华横溢,坤国上下无人能及,兴许是哀家孤陋寡闻不曾听闻世上还有李修撰的作画之法……”她的声音停了,像是故意调人胃口,花灵微困惑李明德招惹了太后,其他人也很好奇,静待太后下文。
“咳咳,李修撰拜访了哀家,连哀家的正脸都未瞧着,他便说哀家的画作晚宴就可以送上,哀家真的很好奇,李修撰真是有惊为天人的才华,还有世上无人能及的本领吗?竟是瞧了哀家一眼,便就能将画作作好?”
花丞相,苏大人,潘大人等人分别坐在皇帝,太后的左右手,此刻他们听得最清楚,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花丞相浅淡一笑,毕竟过目不忘的人,估计是可以画好。
人群之中却有反对的声音。
“即便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就稍微的瞧一眼,也不可能画出完美的画像,五官眉目,神色,举手投足的风韵,气质,不是看一眼就可以画出来的,要细细观察,细细对比,才知道什么样的神态才适合画在纸张上,李修撰莫非真的有什么高明的技巧?”
朱艳勤端坐着,莹莹烛火将她一张脸照得格外光彩夺人,她双手很自然的放桌面上,听着众人的言辞,她似乎很迷茫,也很无辜。
赵凯文却清咳了一声。
“尔等如此好气,不如让李明德将画作呈上来,不就知道结果了,何必在此,喋喋不休,争论不止。”
“陛下英明。”
朱艳勤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本是想众臣羞辱李明德,谁料到皇帝却是维护李明德,主动化解众臣的激动的情绪,也无妨,她便含笑着问李明德。
“李修撰哀家的画作可作好了,若是今日没作好,不打紧,日后有的是时间。”
像太后这种心机城府的人,李明德一向不屑与她辩解,而且,她身份高贵,唯一能让她闭嘴的法子,就是用事实证明自己,没有其他的办法。
李明德从容站了起来,朝赵凯文,太后躬身作揖。
“画作自然已经作好,臣不是那等小人,食言而肥,更不是那种没有本事的妇人,只靠嘴巴说,没一点真学士才。”
朱艳勤一惊,双眸猛地一眯,她细细咀嚼李明德话,好家伙,竟是敢嘲讽她,可李明德的话没什么挑剔,碍于皇帝的面子,她只能咬牙忍了,但她看李明德神色变得冷淡。
赵凯文自然也听出李明德玄外之意,便哈哈哈大笑,化解太后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李修撰将画作呈上来,让众人都看看吧。”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