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远县县衙,前厅。
桌子上放着那两名上吊书生的遗书。
两封遗书要表达的意思其实一致,大概意思就是,自己从八岁便开始念书,目前已经接近四十岁了,本以为只要努力,一定能够金榜题名,但朝廷新政让他们的梦想成空,故而他们打算以死明志,并希望行远县的读书人都能够反对新政,为天下读书人争得一条生路。
赵岩看罢遗书后,坐在那里慢慢品茶,而在县衙外面,十分喧闹,书生们都希望刘实清出面给一个说法。
片刻后,刘实清从大牢中回来了。
“启禀大人,我都派人打崔老三五次了,他皆说自己和那两名书生的死没有关系。依我看来,可能确实没关系,他还没有出手,就被咱们抓住了!”刘实清说道。
赵岩微微点头,在他看到那两名上吊书生的遗书后,便几乎笃定二人是因为不满新政而自杀了。
之所以让刘实清向崔老三刑讯逼供,就是单纯找个借口凑崔老三一顿,并且迎着这个契机,赵岩可以拖着不用将崔老三放走,让莫声还无话可说。
“那两个书生,文采一般,即使没有新政,考上功名的可能性也不大,自己没实力还怪在新政上了!”刘实清撇嘴道。
这两日,在赵岩潜移默化的教导下,刘实清已经成为新政的疯狂支持者了。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道:“大人,不好了,那群书生要闯进县衙了!”
刘实清眉头一皱,看向赵岩。
赵岩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作为这个县的父母官,若没有能力让这些书生退去,那说明你不适合当官!”
此话一落,刘实清胸膛一挺,当即道:“走,出去看一看!”
……
在大周,有一个很奇葩,并且从未写在纸面上的规矩。
百姓,商人私闯官府,都算得上造反。
而书生,不管是闯县衙,还是写反诗,甚至辱骂当今的陛下,基本都会得到宽容。
因为在大众的印象中,书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并且懂得礼法,根本不会乱来。
正因为这种特殊待遇,才造成了大周的书生相当具有杀伤力。
而此刻,围在县衙门口的二百多名书生已经开始翻墙头了。
刘实清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一名书生坐在墙头上,正打算和外面的书生来个里应外合,但却被墙下的衙役们拦住了。
“子曾经曰过: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在本公子看来,咱们这位县令,只关心他的乌纱帽!”那名书生骑坐在墙头上,摇头晃脑地高声说道。
以前,刘实清顾头顾尾,生怕自己的官位丢了,故而做事总是以和稀泥的方式,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怎么高兴,就要怎么行事。
他走到大门口,朝着一旁的衙役说道:“开门!”
当即,衙役们卸下门栓,外面的书生们瞬间涌了进来。
刘实清高声道:“本官便是行远县知县刘实清,你们闯我县衙,到底为了何事,若说不明白,本官统统将你们关进大牢!”
刘实清瞪着眼睛,怒目而视,说完之后,周围的喧闹声慢慢减弱了下来。
最前面的一名书生,看向刘实清说道:“刘知县,我们乃是为了昨日自杀的那两名书生而来,我们希望你能代表我们行远县,将我们的心声传递出来,陛下必须要废除掉精减官员的谕令,不然我们这些读书人还怎么活下去!”
“是啊,我们苦读十年圣贤书,就是为了一日为官,这样的新政,是完全逼着我们去死啊!”
“那两名书生的昨日,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知县大人若不为我们向朝廷请愿,我们便在县衙不走了!”
……
这些书生们各个面带愤怒,想要表达的内容无非只有一点:朝廷新政断了大多数人为官的后路。
刘实清撸了撸袖子,然后双手朝下一压,示意周围安静下来。
待周围书生们都不再说话,他方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觉得自己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就很崇高吗?刚才有人说,当不了官,就是逼着他去死!”
“本官在这里问一句,你们有手有脚,若知道自己没能力考上功名,为什么不去选择其它的路呢!”
刘实清伸手一指,看向两个胡子都有些花白的书生道:“你们两个,都近五十了吧,目前还只是个秀才身份,前半生全靠父母养着,你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经常在街道茶馆里高谈阔论,甚至借钱去勾栏瓦舍中,还美其名曰体验生活,我呸!”
“你们这些人,很多活得还不如那些平民百姓,你们像田农商人那样为朝廷交过税吗?你们像士兵那样为朝廷流过血,流过汗水吗?对朝廷没有丝毫贡献,反而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考不上功名,而阻止朝廷施行新政,你们才是朝廷真正的蛀虫!”
“若有能耐,你们就先为朝廷建功,若有文采,就写个让全天下人都信服的政策交给朝廷,让陛下替换了现在的新政,若没有这种本事,赶紧滚蛋,不然本官有一个抓一个!”刘实清面色冷清,从来都没有如此严肃过。
书生这个群体,就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听到这些话后,一方面是心虚,一方面确实有些怂了。
刘实清紧接着说道:“本官认为,那两个上吊的书生,一丝都不值得同情,自己没有能耐,反而泄愤于朝廷,此种自私之人,不宜为官,你们若觉得自己不能当官便要自杀,本官绝对不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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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刘实清拂袖而去。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的身形尤为高大,正义感十足,并且有成为治世能臣的潜力。
并且,这种怼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而书生们也都陆续悻悻地离开了,为今之计,要么拼命读书,要么便只能另换一种职业了。
不远处的赵岩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有些惊喜,喃喃道:“哈哈,这个怂县令刘实清还是可以培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