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海和郑春燕回到了码头,看见津明公司的工人们的确已经被释放回来,都在码头租用的小门楼前苦苦等着他。
待啸海一出现,工人们就围了上来。“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会被抓走?”“大石哥,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工人们七嘴八舌,几个年纪小的甚至哭了出来。
啸海心里非常难过。王大石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惊世的才能,而且还因为轻信谣言误了顾枫白一条性命,可是他毕竟给诸多流离失所的人提供了一个避风港,所以在这些工人的眼中,他还是颇有威望的。他的死亡带给他们极大的震撼和悲伤。
啸海看见码头上其他人都在暗中观望,只能安抚住工人们的情绪,“大家先不要着急,我们进去再慢慢说!”
进到办公室,这里都被宪兵队查抄一空,只剩一些七零八落的桌椅。
啸海环顾四周,表情凝重。
这时候,一个小眼睛、细高挑的青年走了出来。啸海认得他,他原是金牛山寨的军师王春生,是为数不多识字的人。
他告诉啸海:“东家,我得把事情的经过给你说一说。那天,我们正在码头卸货,宪兵队就来了,非说我们参与走私,还把大石哥押到这里,让他交出账本。可是大石哥并没有被他们给吓住,还和他们叫骂了起来,结果就被那领头的人打断了一只腿。之后,宪兵队把咱们这地方翻了个遍,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账本也拿走。”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工人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是啊,是啊,大石哥腿被打断了,还被宪兵队拖走了!”“我们都上了手铐脚镣!”“我们都不知道账册在哪里。”……
啸海抬手压住了嘈杂的声音,“我知道大石的事情了,我心里也很难过。但我可以坦白的跟大家说,暂时我们不能也不允许去给大石报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恢复公司的运作,因为你们一家老小还要吃饭,大石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一个圆脸的汉子站了出来,“东家,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大石哥从东北到天津,一直护着我们周全。现在他被小日本给杀死了,我们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这让我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是啊!”“没错!”“我们要为大石哥报仇!”……工人们又激动了起来。
啸海提高了声音,“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都是从军营里出来的,想必也听说过韩信忍胯下之辱的典故。为大石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的你们能杀光日本人吗?如果能,大家就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了!所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渐渐安静下来,其中的道理也自然都明白了。
啸海让王春生留下来,“其他的兄弟们先回去休息,打起精神,明天还有一票货到达港口。我们还得干活,还得靠劳动挣出一口饭钱!”
十来个工人听了他的话,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离开了办公楼。
片刻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啸海、郑春燕,还有王春生这三个人。
啸海看着王春生,“我记得你是识字的,对吗?”
王春生点了点头,“认识些常用字。每次点货的时候,大石哥都是让我去拿提货单和实货对照的。”
“你还记得那天提货单上的货物都有什么吗?”啸海语气很严肃。
王春生努力回忆着,“我记得这批货物大部分都是方正商行订购的,一些打字机、汽油灯之类的;还有大金车行订购的自行车……”
啸海从郑春燕手中拿过账册,抽出当天提货单的底联交给王春生,“你看,看看是不是这上面的东西?”
王春生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大部分的东西都是这上面的,不过有一箱小林药行订购的盘尼西林,却没在这张订货单上。”
“盘尼西林?那东西咱们公司是进不来的,怎么会在咱们的提货单上?”郑春燕听到这里,终于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王春生摇了摇头,“当时我也发现有些不对,可是那提货单上明明白白写着盘尼西林。我们从船上搬下来,好大一箱,可真是价值连城!我以为东家和小林药行已经商议好的?”
啸海问道:“宪兵队是不是就是冲着这箱药来的?”
王春生点头应道:“是啊!当时宪兵队过来的时候,他们盯着这箱药,非说我们走私通共,于是把我们全都抓了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啸海面沉如水,“看来果然是在这提货单上出了问题!”
“那天我把提货单交给了福满;福满是亲手交给你的吗?”郑春燕急了。提货单有问题,那叛徒很大可能是出现在作为经手人的自己或者福满身上。
王春生不知道郑春燕为什么这么激动,只能如实回答:“是啊!是福满直接交给我的。这些提货单以往都是由大石哥先检查一遍,再交给我。可是你们也知道,自从大刚死了以后,大石哥总是一橛不振。这段时间都是由福满来帮他核对提货单,这次也不例外。”
郑春燕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真的是这福满……”
啸海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茬儿,而是问王春生:“这几天你们有没有见到福满?”
王春生摇摇头,“没有。我们被抓的时候,福满就不见了;回来这段时间也没看见他。这孩子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福满在他们这些人里,年纪算是比较小的,当初也是受过顾枫白尽心尽力教导的孩子。所以大家对福满这孩子一向很是偏爱。
郑春燕激动地站起身来,“福满那孩子……”
啸海立刻喝住她,“郑大姐,请你慎言!”
郑春燕不敢违逆啸海,只能恨恨地又坐了下去。王春生看出气氛不对,想问又不敢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