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啸海早早就离开了津海关。现在他与铭生、王大石都失去了联系,实在担心不已;尤其在齐思明带着宪兵队明目张胆地火烧仓库的情况下,他更担心这些人对他们下手。
啸海也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他先到《天津时报》报社碰碰运气。
可是他得到的消息却令人更加担心。铭生今天根本没有上班,也没有请假,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啸海又赶到了码头。
码头上仍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各家船运公司的工人、货代都在分拣货物,嘈杂宛如市场。
可是津明公司的工人们却一个都不见踪影;啸海赶到他们租住的地方,也是不见半个人影,包括今天早晨从郑氏医馆离开的郑春燕也没有在这里。更离奇的是,昨天刚刚到港,还没来得及入库的那些货物也没有堆砌在码头。
啸海心里细数一下,仓库被毁,码头未见货物和工人,铭生也没有去报社……和自己相关的人似乎一夜间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再回想起今天齐思明那若无其事的反常表现,心中更加不安。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信息能告诉他,这些人都在哪里。他更不敢贸贸然地去找齐思明讨要,一时间心急如焚。
“天颢君,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
啸海回头一看,“成子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码头?这里很杂乱危险的!你不是陪着茂川先生去总领馆开会了吗?”
“是啊,会已经结束。茂川先生让我到码头看看情况。”中岛成子小心翼翼躲过地上的脏水污泥,走到啸海身边,低声对他说,“茂川先生已经听说了,昨天津明公司的仓库燃起了大火,所有货物付之一炬。茂川先生十分担心,派我来打探一下情况……”
啸海苦笑道:“没错,仓库已经化为灰烬,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猜测你必然会在码头。”中岛成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昨天码头新到了一批货物,我猜这些货物还没有入库。”
啸海指向不远处津明公司的办公地点,“你看,那批货物也不见了。”
中岛成子皱起了眉头,“齐思明有些太过分了!”
听了这话,啸海知道她在回避与冈村的正面冲突,想把这件事扣在齐思明的头上。他也不难为她,只是苦笑一声,“是啊!我本不想与他有什么冲突,可是没想到,他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害得我损失了一大笔,恐怕血本无归……”
中岛成子眯起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啸海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成子小姐,之前你交代我在市面上收集些药品冲账,我恐怕做不到了。毕竟现在的情况你也见到了,接下来我能勉强维持津明公司正常运作,已实属不易。”
中岛成子微微一笑,“这件事情倒不着急。我相信天颢君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到时候,我们再共襄红利。”
听到这话,啸海内心忍不住地苦笑。看来日本人既不想内部发生冲突,又不想放弃这块肥肉,恐怕难为的还是自己。
既然如此,他也便不再客气,“成子小姐,我另有一事相求。正如你所说,昨天我们有一批货物抵达了港口。不过你也看见了,那些货物确实不见了;不仅如此,大批工人也不知所踪。所以还得烦请成子小姐帮我寻到这批工人,拿回货物。”
中岛成子听到这些,皱起了眉头,“难道这群贱民看到你的仓库失火,怕你血本无归,于是把货物拿走抵扣工钱?”
啸海一愣,因为与王大石之间并非单纯的雇佣关系,所以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倒是中岛成子的思路提醒了他,他也将计就计,“或许正如成子小姐所说。不过,不把他们找回来,就剩我孑然一身,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这次危机。”
中岛成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啸海放下心来。
他也有自己的主意。万一这些人真的是被齐思明或者宪兵队抓走,中岛成子出面,或许可以把他们解救回来。毕竟烧掉津明公司仓库这件事,已经让齐思明在参谋部那里失了道义。
傍晚,啸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不出所料,也是空空如也。
只剩下他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内心沮丧的情绪,整个人无力地瘫在沙发里,把手搭在眼睛上,思绪万千。
最近一段时光,齐思明已经两次纵火,肆无忌惮。
关于藏在肖家药品一事,王大石一直怀疑公司内部有叛徒,最近一直在做出各种反常的样子试探着众人,希望能让这个叛徒自己暴露出来,可惜暂时毫无音信。
此时的齐思明仅仅因为有了庞炳勋、孙殿英作为倚仗,为了泄愤就敢调动宪兵队在参谋部头上动土,这也未免显得太过草率。
莫非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突然,啸海坐起身来。
火烧仓库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现场,就是郑春燕!而她仅仅受了齐思明两巴掌,就被放了回来,还能向自己通风报信,实在有些奇怪。
还有,当时那些药品没有入库,直接送到了肖家。但是这一进一出的帐却是由郑春燕记录的。
难道这个女人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想到这里,啸海身后泛出一片冷汗。郑春燕这个人非常聪明,她在自己手下这段时间恐怕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份。如果叛徒真的是这个女人,那么天津的地下工作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啸海起身披上衣服,准备出门。他现在甚至都不急着找到铭生,而是要找到郑春燕了解清楚。
这时,院子里的大门响动了一声,啸海立刻警觉起来。多亏屋子里没有点灯,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借着天色将晚昏暗的暮光,他看见一个人悉悉索索地跑到了屋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