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海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狼牙山根据地被破坏,五名烈士牺牲,村民不知所踪……这些让他一下子变得很沮丧,甚至还有几分绝望。
眼看到了家门口,他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他放慢了脚步,准备在这窄巷里解决了对方。突然,一个身影窜了过来,他回身一记肘击,却被拦住了。
啸海个子高,通常情况下,袭击者是防不住这一招的。他会利用身高优势,打到对方的头,进而占尽优势。今天的对手不但抵住了他的手肘,还进一步向他逼近。
啸海有些紧张。打架这件事,他是从来没有输过的。但是今天不一样,这个人万一是敌人,身手又比自己好,在家门口吃了亏,恐怕会连累家里的人。
“啸海,是我!”对方的声音低沉,但却很耳熟。
啸海心中一喜,“高连长,你怎么过来了?”
高盛宇四下看看,“先进去再说!”
“好!”
由于杨明天行动不便,啸海直接把高盛宇带到了耳房去见他。
二人落座之后,高盛宇看着杨明天,问道:“明天这是怎么了?”
杨明天把自己遇袭的事情告诉了他,“高连长有没有在天津安排其他同志?会不会是哪位同志救了我?”
高盛宇摇了摇头;啸海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也并不了救出杨明天的人是谁。
他干脆放下这件事,问道:“根据地的情况怎么样?我听日本人说,咱们有六班有五名战士,为了拖住日本兵,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杨明天并不知道这件事,听到这里,很惊讶地看着啸海。
高盛宇告诉他:“的确如此?但是那五名战士里有两个人被树枝挂住,幸免于难。后来被老乡救助,但因伤情过重,暂时还没有归队;其他三名同志已经牺牲了。”
听到这里,啸海心里悲喜交加。他为获救的两名同志松了一口气,又为牺牲的三名战士而感到伤心,一时间内心十分复杂。
杨明天却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你们这意思,咱们的根据地日本人破坏了吗?”
“没错!”啸海握紧了拳头,“日本人修好炮台之后,就向狼牙山根据地发起了进攻,咱们的根据地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为了安全转移百姓,高连长带领七连从外线消灭日本人;七连六班的五名战士负责在狼牙山拖住日本人。最后打到弹尽粮绝,他们跳崖了……”
啸海说不下去了。
高盛宇的心情更为沉重,“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我们甚至都没有机会回去支援他们……”
杨明天劝解道:“高连长,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这五名战士是好样的!”
高盛宇露出一丝苦笑,七连在这次外线进攻中牺牲巨大,再加上五名战士的实在太过惨烈。他向团部汇报的时候,几乎都无法平静。
啸海明白杨明天的的意思,于是也打起精神,“高连长,我听日本人说起这场战役十分惨烈,日本方面也是伤亡惨重;更别提我们的装备和兵力远不如他们。您要小心竹内岩男,他曾经跟我说过,有机会还要找您再”较量!
高盛宇冷笑一声,“这群小日本鬼子一天不离开中国,我们有的是机会较量!不把他打回老家,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同志和百姓?”
几个人说着话,铭生端着晚饭进来了。他看见啸海回来非常高兴。
啸海起身,向高盛宇重新介绍铭生,“于铭生,于铭华同志的弟弟。之前我向军区打报告,说要发展一个新党员,就是于铭生同志。现在他在《天津时报》报社工作。”
高盛宇紧紧地握住了铭生的手。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这却是他们成为同志之后的第一次相见。
说到铭生的职业,啸海问出压在心里的疑问。《春鸣报》到底是不是情报交换站?
高盛宇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不能给你们准确的消息。当时大部队撤离的时候比较匆忙。军区通知我,宋庆龄先生在天津的情报资源会留下。所以,我们也只是知道会有一份风俗报纸可以用来传递信息。具体的联络人是国民党左派人士,也许是为了保护你们双方不被日本人同时抓到;也许是他们对八路军还有偏见。总之,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暴露身份。”
啸海点了点头,“我能理解。我们个人经过分析,觉得传递消息的报纸,很有可能就是《天津时报》的增刊《春鸣报》,因为有几期的花边似乎意有所指,我们根据花边内容猜测根据地缺少什么物资,每次都猜的八九不离十。”
高盛宇听完,也觉得非常有可能,但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我们不能把赌注都压在这份报纸上,还得建立自己的情报渠道。”
啸海也同意他的想法。“高连长,你这次到天津城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只是其一。”高盛宇告诉他,“还有一件事,我们转移之后,许多百姓和战士受伤了,很多伤员的伤情更加严重。你上次送过去的药已经快用完了,所以这次来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再收集一些药品。”
啸海有些为难,“天津现在进口药品的难度十分大。目前铭华那里还有一些存货,但不知道够不够。”
“聊胜于无,现在只要有药就行。”高盛宇又给他们带来一个坏消息,“苏联已经停止了向中国的所有支援。国民党还有美国的物资救援,可是八路军几乎弹尽粮绝,什么都没有了;再加上日本人步步紧逼,频繁对华北地区大扫荡,让整个根据地陷入了困境。”
“除了药品呢?上一次由于赤木在场,我没敢问得太细,根据地的盐是怎么解决的?”啸海担心的不只是药品。
提到这件事,高盛宇的表情有几分微妙。“这件事说来颇为蹊跷。我着实不知道这些盐是从哪儿来的,但我知道送来盐的是一帮土匪。不过这土匪首领不是天津人,而是东北人。”
“东北人在天津做土匪?”啸海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这伙人在天津西青一带活动,劫的大多是日伪军的粮草。”高盛宇有些不知道如何评价他们的局促。
日伪军的粮草?啸海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天津这个地方的土匪几乎都投靠了日本的间谍。川岛芳子和中岛成子,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些武装力量,都是这些土匪组成的。你说的这伙人倒是奇怪,没有投靠日本人,反倒是去抢劫日伪军。那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收编?”
“人各有志。”高盛宇有些无奈,“我也派人曾经去找过,可是,他们却躲开了,还捎过话,他们是不会吃官粮,做官兵的。但这些人还是会时不时地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应急的食盐。说真的,根据地多亏了他们才能维持到现在。”
“他们怎么把食盐给你们?”杨明天觉得自己快要触碰到真相了。
“用盐纸。”
啸海、铭生、杨明天三个人对视了一眼。
啸海告诉高盛宇:“其实明天遇袭之前,就跟着《春鸣报》老板安排的脚夫去过西青。他们在西青遇到一伙土匪,把那些报纸全都抢走了,而那些报纸应该是你说的‘盐纸’。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些人虽然不被我们收编,但也是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之后恐怕还要倚仗他们继续为根据地提供食盐,甚至其他特殊的急需物品。”
高盛宇一拍腿,“没错!即使不收边,也得跟他们建立长期的联系。否则,万一他们被日本人抓到或者剿灭了,不但断了根据地供应的渠道,也寒了爱国义士的心。”
但啸海提出来,“既然他们立志不吃官粮、不当官兵,你再去找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由我来出面!”
高盛宇对他这番话持怀疑态度,“由你出面,怕是更不方便吧?”
杨明天这时插了一句话“高连长,你不知道‘张天颢’这个名字在天津卫,甚至整个华北都是特殊的存在。他是国民党的官,日本人的朋友,江湖人的兄弟……”
高盛宇哭笑不得:”这么多身份是什么意思?”
海啸解释道:“外人看来,我有再多身份都逃不开一个‘情报贩子’。与我相交,大多是利益驱使,反而简单。”
高盛宇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感叹道:“没想到,在这错综复杂的形势和灯红酒绿的诱惑下,你竟然能守住底线。”
几个人接下来谈话的氛围略微轻松一些。
最后,高盛宇告诉他们:“此次进津主要的还是为了见你们一面。之前所说的通过《春鸣报》传递情报,这件事我还需要再核实一下,不过这也让我有了一个主意,你们想与我传递情报,可以在《春鸣报》上刊登广告。至于密文怎么写,啸海是在驾轻就熟。”
啸海应道:“这主意好!既然如此,高连长也尽快查清村民报的底细,让我们也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