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初夏,中条山战役终于结束了,中央军被俘三万五千余人,遗弃尸体四万二千余具,损失了一批优秀的将领和大量的守军兵力;而日本军队仅仅以战亡六百七十三人,负伤二千二百九十二人的代价就大获全胜。
随着中条山战役的胜利,日军把兵力向抗日根据地延伸,在根据地边缘地区步步紧逼,实行“边缘蚕食”,并结合对村庄的军事扫荡,一步步侵蚀抗日根据地之前取得的胜利成果。
抗日根据地因为开展了生产自救运动,所以在日常供给上还算能够应付;但是由于后援无力,必须的药品和武器却供应不上。
华北军区游击队组织当地老百姓就地取材,在冀中平原开展了地道战、地雷战,数度打退了日军和伪军的攻势。
身在天津的啸海也是心急如焚。敌后根据地的武装条件和训练有素的日军根本没有办法相比,即使暂时守住了根据地,也扛不住日军集中火力进攻,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把根据地急需的药品和武器送到他们手中!
正当啸海一筹莫展的时候,杨明天从外边回来了,“我跟你说个事儿!”
啸海听到他的声音,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看你心急火燎的,”
“你让我查《春鸣报》的老板,我总算是找到些眉目了!”杨明天灌了一大杯水,腾出一口气,
“是吗?快说说!”啸海眼前一亮。
杨明天娓娓道来:“这家《春鸣报》的老板叫黎洪生,是广东人。他曾经在香港讨过一段时间生活,发了点小财,现在想要在天津落脚。可是这里的买卖大部分都被日本人占了,他就想去做风月报纸,收益大,成本小,风险小。”
啸海点了点头,“这倒也说得通。你见到他本人了吗?”
“见到了,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口南方话的人,根本不像是做风月报纸的。”杨明天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说来也巧,这半个来月我一直想办法打听这个人,最近我才知道这黎老板是包了以前车行的兄弟的车,这就赶巧了嘛!”杨明天也是偶然结识了他,“不过我见这黎老板不是很善于交际的一个人,你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啸海一愣,“这黎老板可是做风月报纸的,却不善于交际?那他手下就没有什么得力的助手吗?否则这件事说不通……”
“这我还真的没了解,不过你可以跟他先见上一面,或许就知道什么情况。”杨明天挠了挠头。
“那好,你安排一下,让我尽快跟他见面。我要知道情报为什么会从他那儿走,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啸海在那天之后,时时关注《春鸣报》,可是再也没有有用的信息传出来,让他心里难免有所怀疑。
赶巧,那位黎老板有空赴宴的当晚,正赶上铭华姐弟和郑品恒从北平回到天津。
啸海无暇顾及他们,只能让郑品恒代为照顾,自己和杨明天去赴宴。
在东兴饭庄,啸海见到了这位黎洪生黎老板。他的确像杨明天描述那样,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浑身上下的书卷气,让人想象不到这是一个风月报纸的老板。
他看见啸海不算热情,但也颇为客气:”张监督,你好!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年轻有为!”
啸海回以拱手礼,“黎老板说笑了,我也年近而立,离‘年轻有为’四个字,已是越来越远。”
黎洪生哈哈一笑,“我痴长你十余岁,尚不觉得自己垂垂老矣,你一个年轻人怎么会说起丧气话?”
两个人借由一句玩笑,拉近了不小的距离。
杨明天颇有眼色,已经给二人斟满了酒。
黎洪生端起酒杯,“这位杨兄弟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牵线人,咱们这第一杯酒可得敬他!”
“是啊,杨明天是我兄弟,我们一起曾经同生死共患难;因缘巧合,他与季老板结识,又给我带来了好朋友!这第一杯的确得敬明天。”
三人的开席酒一下肚,局面就打开了,聊的内容也多了起来,渐渐地啸海把话题往报纸上引。
“黎老板,听口音,您是两广地区人士!”
“没错,我本家是广东人,早年间去香港跑了些生活,赚点小钱;再回来,发现处处动乱,只有天津这里尚算安稳,所以我就想在这里落落脚,等世道好了再回老家。”黎洪生倒也实在,没有隐瞒。
“那您怎么会想到投资风月报纸?这没些门路可打不开局面!
黎洪生哈哈一笑,随即压低声音,“我在广州、香港多接触南洋商人,对风月场上的事情多有。只谈风月,不谈国事,是再安全不过了,这也是发财保命的一条好路子!”
啸海深表赞同,“有道理,有道理!黎兄的报纸我也读过,的确是不同以往那些人云亦云的报纸,不但内容生动有趣,时常还有些意想不到的小花边,与其他报纸大有不同!”
听到这话,黎洪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种花边是我从香港的报纸学来的,传到这里,看来大家还满是受用的。”
“自然,自然!黎兄如此的经商头脑,小弟十分拜服。”啸海拱了拱手,恭维道,“我在天津数年,与各路长官关系不错,如需要帮助的地方,敬请开口!”
黎洪生也笑了,“听说了,津海关张监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与驻屯军司令部、参谋部关系都是十分密切;还有两位红颜知己,川岛芳子和中岛成子。”
“坊间乱传,不可信,不可信!”
一顿饭下来,三人说着不疼不痒的花边新闻。啸海心里有些着急,这话题什么时候才能引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杨明天在此时,颇有默契地插了一句,“黎老板,报纸那些花边也都是真事吗?有没有虚构的?”
黎洪生哈哈一笑,“当然有真有假,懂得自懂。”
啸海眼前一亮,觉得他话中有话,可是这一晚上的太极打下来,他也不敢贸然相认,于是又说些场面话。
杨明天看时间差不多了,轻声提醒啸海:“夫人今天从北平回来,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也不要耽误了黎老板,过一会儿恐怕就要宵禁了。”
啸海点了点头,“酒已尽兴,那就此告别,还望以后多加联系!”
黎洪生笑容可掬,“自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