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云的威胁吓了三十二公公一跳,这顶帽子扣得真大,不是江南的官员就不管江南的死活,这话要是传到糊涂皇帝的耳朵里,还不知道要闹出来什么妖蛾子。
三十二公公急叫道:“别!奴才捐,马上捐!”他伸手到袖子里去摸钱,宽大的袖口一阵晃动,显然是在里面东摸西掏的。
伊云却嘿嘿一笑,也伸手进了他的袖子,将他袖子里的东西一把拽住,捏在手里,感觉似乎是很大一叠纸片。伊云大喜,这难道是很厚一叠银票?赶紧抢!他用力一拖……三十二吓了一跳,赶紧回拖。
两人在袖子里角了一下力,手上一滑,那一叠厚纸片顿时被弄散乱了,从三十二公公的袖口里刷地一下滑了出来,落到地面上。
伊云只觉得眼前一红,原来那一厚叠纸片并不是银票,而是红包!厚厚的一叠红包。现在散乱之后落在地上,铺红了一大片地板。
三十二公公吓坏了,赶紧蹲下身想把红包捡起来。伊云心中好奇,哪会让他捡走,抬起脚来,一脚就把三十二公公给踢到了一边。
“啥玩意儿?你在袖子里藏这么多红包,难道是要去参加一连串的婚礼?”伊云一边笑,一边从地上捡了个红包起来看。
随眼一看,顿时大汗,只见那红包上写着:“南京兵部尚书张时彻敬献,望三十二公公在皇上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咦?这是个一个送礼红包!”伊云随手将红包撕开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张银票,银票是大萌钱庄南京分行出具的,面额高达十万两。
这一下他不用问也明白了,三十二公公来江南这一趟,张时彻就给他送上了红包,希望搭上东厂这条线。
胡忠宪也凑过来看,一看之下,顿时大怒:“张时彻,你这鸟人,刚才吼着没钱捐的时候,你吼得最大声,结果背地里给太监送了十万两的巨礼?”
张时彻顿时老脸通红,无地自容。
伊云又捡起一个红包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泉洲知府某某某敬献……”里面是八万两的银票。
“宁波知府某某某敬献……”里面有二十万两。
“浙江巡抚某某某敬献……”里面有十五万两。
“广东巡抚某某某……”
胡忠宪越看越气,看到后面,怒不可揭,大骂道:“你们这群混帐,气死我也,真是气死我也……吃空饷,占朝廷的便宜,叫你们捐钱搞军备,这个吼穷那个吼穷,结果背地里全他妈的在玩这种花样……”
赵芸萱仰了仰脸,对着伊云问道:“表哥,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我不懂也,胡大人为啥要生气?”
伊云苦笑了一声道:“乖表妹,你只有一个铜板,却勇敢地全拿出来捐给了胡大人,这些官员家里有很多很多钱,却不愿意捐给胡大人用来抗倭,宁可用来走后门,所以胡大人生气了。”
赵芸萱摇了摇头道:“还是听不懂,算了,不懂也罢,你告诉我谁是坏蛋就行了。咱家祖宗留下来的家训说,把坏蛋通通打倒就对了,别的不用问太多。”
伊云摊了摊手,指着大堂里的官员道:“唉,全是坏蛋……”他手指过处,官员们赶紧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光,正不敢直视赵芸萱那一双明亮的眸子。
赵芸萱“哦”了一声,缓缓地伸手摘下了背上的涯角枪,身上突然金光亮起,汹涌的斗气从身体里刷地一下冲了开来,将大厅里的所有文官全都吹得脚步踉跄,歪歪欲倒。
在暗金色的“神将”二字照耀之下,赵芸萱全身上下变成了金色,犹如一尊镀金的菩提童子雕像,她缓缓地道:“我把江南的全部坏蛋都杀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治罪?”
伊云心中暗叹,这小表妹看起来啥也不懂,其实经常都是明白人。叫倭寇凑齐百万大军时是为了给江南官员打气,捐一个铜板是示意自己带头捐钱,现在站出来说这番话则是明显在震撼百官了……每一次她看似装傻卖萌的说话,都是正好选在很合适的时候,说明并不是真的不懂。
她此刻明显生气了,所以才会说出杀光所有官员这种话,她是一个比自己想像中聪明得多的好女孩子。
这时三十二公公也知道玩大了,天啊!金陵王爷一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初金陵王的祖宗,从来不生气。但在当阳长坂被百万敌军包围,为了救少主脱险,一怒而起,单枪匹马冲突百万敌军,杀敌方五十四员大将,从尸山血海中护主脱险,当真是惊绝天下。后来太祖皇帝建国之后,封其为金陵王,世袭罔替……这一脉的王爷和祖宗很像,平素从不发怒,看起来和和气气,天真无邪,但若一怒,则有当年祖宗冲杀长坂坡之风范,伏尸百万而不退半步,当真是天下无双。
关键的一点是,金陵王的后人代代相传白马银枪,天下无双,乃是大萌国的正义之神,守护之星,一千五百年来,没有出过一个不屑子弟,所以……金陵王杀了人,连皇帝也不会治她的罪,因为一千五百余年来,代代相传的所有金陵王枪下,从来不曾杀过一个好人。
被她杀死之人,必有取死之道!
三十二公公被赵芸萱吓得屁滚尿流,跪着爬到伊云和赵芸萱面前,哭喊道:“王爷饶命……奴才不想接的,是他们硬要塞给我……奴才全部捐出来……全部!”
“这是你捐的么?”伊云歪了歪嘴:“都是别人送的,你自己的呢?”
三十二公公赶紧又道:“奴才还有五十万两私房钱,也一起捐了……”
“这还勉强能入眼!”伊云“啪”地一脚将三十二公公踢飞了出去,大声道:“这家伙捐了五十万两,别的人呢?张时彻,嗯……就是你,南京兵部尚书对吧?你捐多少?”
“十万……”张时彻被点到名,吓坏了,赶紧开口想说个十万两。
他的“两”字还没说出来,伊云截口道:“十万万两?嗯,不就是一百万两吗?你说什么十万万两,听起来好烦。”
“不是……下官是说十万两!”张时彻急了。
“放屁,我明明听到是十万万两。”伊云怒哼道:“你是要当着金陵王的涯角枪撒谎吗?”
“这个……”张时彻大惊,银色的宝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赵芸萱手上的涯角枪轻轻画了一个半圆……张时彻身子一软:“下官没这么多钱……下官全部身家就只有二十万两……我全捐了,全捐了总行吧……别逼下官了。”
“哼!”胡忠宪怒哼了一声,对他道:“你把八千八百四十二个士兵的军饷报成十二万驻军,吃了十一万人的军饷,才只有二十两身家?”
“真的只有这么多……”张时彻心丧若死地道:“下官都送了……都送给上面的人了……”
听到他说送了,胡忠宪倒是相信了,这种废物若不是到处送钱,怎么可能保得住头顶上的官帽?胡忠宪怒道:“光是吃空饷的事就足够你掉一百次脑袋,现在只是叫你捐个二十万两真是便宜了你,回家后立即把二十万两银票线我送过来。”
“是……”张时彻软倒在地。
有了这家伙做榜样,别的官员不等伊云和赵芸萱的眼光扫过去,赶紧主动报出捐款数字,而且一个比一个报得多,报的数字大,尤其是这次宁波之乱的主角,宁波知府,更是捐出了八十万两之多,看来他在宁波码头管着对外贸易,吃拿卡要,赚的真不少。
胡忠宪派的记录官员不停地奋笔疾书,将这些家伙的捐款额度记录下来,整理成册,以便统一管理这些银钱的支使,以便修建城堡、募集士兵、购买战船……不一会儿,账簿上居然记下了七八百万两银子,这些钱虽然还不完全够,但节省着点用,也勉强可以构建起庞大的军备系统了。
胡忠宪这时才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伊云和赵芸萱苦笑道:“全靠有你们两人在这里,不然我这抗倭大会……唉……还不知道会开成什么样子,大萌国……唉……大萌国啊!”
伊云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中不禁想:要是软沐星知道了今天的事,那爱国愤青情怀只怕又要点燃了。
赵芸萱却嘻嘻一笑,调皮地笑道:“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叹气的!我相信大萌国里的坏蛋总是比好人少的,不是么?”
“咳!你说得没错……”伊云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真是个好姑娘,表哥突然喜欢上你了,来,让表哥抱抱。”
“哈哈哈!表哥,如果把好人和坏蛋分到左右站,你觉得你该站在哪一边?”赵芸萱突然笑道。
“我嘛!当然是站中间了!”伊云大笑了起来。
这时胡忠宪又干咳了一声,大声道:“军备的事到此为止,最后,咱们安排各部军队的调动,以及第一阶段战略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