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越的一句怒吼正中钱将军等心中之事,几个心怀鬼胎统领互相对视一眼,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
“马兄弟稍安勿躁,无需担心,我等承诺之事必然办到,神上使乃是我青州黄巾领袖,岂能让他身陷囹圄,此时马卫长已然确认神上使在城中,我等即刻攻城可好?”
听到钱将军谄笑着如是说,马越也面色稍霁,拱拱手说道:“那就劳烦诸位统领将军了,攻下昌阳,救回神上使,我自会向神上使为各位请功。”说着马越紧了紧身上的铠甲,面色沉了下来,“此战不可懈怠,我自领亲卫冲锋在前,带人先登!”
说完,马越再次向钱将军等诸位黄巾渠帅拱了拱手,转头就出了帅帐。
马越才出帅帐,便见钱将军面色忽然阴沉下来,冷哼道:“不识抬举!”
“钱将军,弟兄们腹中饥饿,哪有什么力气攻城啊?”
钱将军回头看了看那说话人脸上的忧虑,皱眉道:“全军粮草还够吃一顿,神上使之前有过规划,昌阳守城军队人数不多,争取正午前拿下昌阳城。”
那人看着钱将军道:“倘若让马越告知神上使,我等对于攻城有过迟疑……”
钱将军面沉似水道:“攻城……总有伤亡,马越带人主攻,出事也很正常嘛!”
……
马青阳像头死猪一般被绑在地上,听得下面营寨战鼓声响起,那咚咚的节奏仿佛一锤一锤锤在他心底,他左右看了看,随着战鼓声响起,那些守城的县兵们人人面色惶恐,有人甚至开始发抖。
可面前这个安坐于城头喝酒的青年看起来实在太过淡定,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微笑始终都没能散去,这让马青阳也不禁忐忑了起来。
围点打援?
可是下面已经开始筹备攻城,眼看周围都没有什么援军,这姓郭的凭什么围点打援?
倘若真的没有援军,他又凭什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祭酒,他们吧霹雳车推上来了。”
就在此时,影五向前一步,在郭嘉耳边低声道。
郭嘉站起身,看着那一万海寇黄巾推着井阑和霹雳车就往城下开始摆阵,饶是他坚信今日之内袁珣援军一定到来,可是看看昌阳城头那些乌合之众的县兵,也是眉头暗自微微皱了皱。
“鸣响镝,让陈叔至想办法袭扰敌方霹雳车,不要让他们那么舒服的朝我们投射石弹!”
“喏!”
影五从腰中掏出折叠连弩一甩,连弩双弓臂自动扣紧,他从箭袋中掏出一支响镝,用桐油浇了箭头,朝着天上扣动悬刀。
咻!!!
一支冒火的箭带着尖锐的鸣哨之声飞向天空,显得格外醒目。
而在三里地外一出低洼处埋伏的陈到看到了城头的响镝,马上打了个呼哨道:“兄弟们,来活了!”
霎时间,正在修整的二百多夜不收马上翻身上马,陈到说道:“出城之前我与先生有过联络,我们知道黄巾中装备这刘大耳那狗贼暗通的一批霹雳车,只怕此时昌阳鸣镝,就是为了让我们破坏敌军霹雳车,所有人整理神火雷,我们只去一次!”
说着,一马当先领着二百夜不收直取敌人本阵。
“所有人,立盾就地躲避!不要留在空地上!”郭嘉大吼一声,低头看了看马青阳,嗤笑一声道:“仁兄,借你身体一用!”
马青阳闻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郭嘉要杀自己,谁知道郭嘉一声令下,影五影六二人将他架起来绑在木桩之上,直接立上了城头!
城下已然装好石弹的几台霹雳车正准备投射石弹,贼军却见自家统帅被吊于城头,马越急忙制止投射,吼道:“青……神上使,你没事吧!”于是转头吼道:“全军不得射箭不得投石,不许伤了神上使!”
“狗入的郭嘉,你当真无耻之极!”
被吊在木桩之上的马青阳瞬间知道郭嘉这混蛋欲那自己当挡箭牌,让自己的军队投鼠忌器,不敢用箭矢乃至霹雳车攻城的意图,但他也是任人宰割,只得破口大骂道。
郭嘉微微一笑,拿着酒壶靠着女墙在马青阳旁边一坐,笑道:“我当你夸我,兵不厌诈,你难道未曾听过么?”
马青阳强忍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环视周围,确定城中首举就这有这些个羸弱的县军,不禁大声吼道:“全军听令!给我强攻昌阳,不计任何代价!”
“呵……不计任何代价?”郭嘉嗤笑一声道,“我不知该佩服你还是该可怜你,你确实在青州黄巾中确立的无上的威信,得益于你这股威信,你告诉我,他们如何敢不顾你性命强行攻城?”
“马越!!!我限你一个时辰内给我拿下昌阳!不必顾忌我的安危!”马青阳不理会正对他冷嘲热讽的郭嘉,对着城下马越大吼道,“为了黄天大业,任何人都有祭献生命的职责,包括我!!!!”
马越在城下虽然对马青阳的话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可是从马青阳那焦急的眼神和挣扎的身躯也能猜到马青阳的话几分。
马青阳可以为了黄天大业不顾一切,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可是马越不行。
马越是马青阳的族兄,当时马义元在张角策动天下黄巾大乱之前因唐周告密朝廷被捕,整个族群被汉兵杀了个鸡犬不留,当时二十岁的马越领着十四岁的马青阳一路躲避官兵追杀,从青州过海去了辽东,隐姓埋名。
初到辽东,也是马越靠着一膀子力气给豪族卖苦力,加上在街头好勇斗狠这才将马青阳一点的一点养大,马青阳虽然是马越的族弟,但是可以说是马越的亲弟弟也不为过。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顾及马青阳的性命?
“弟兄们,扛着云梯,给我冲!!!”
马越双目通红,面色狰狞,拔出钢刀就带着亲卫一马当先的朝着昌阳城头冲了过去!
“我所言非虚吧?”
马青阳闻言偏头啐了郭嘉一口,浓痰直接落在郭嘉的肩头,郭嘉看了看,脱下外衣随手一丢。
“郭嘉是吧,你故弄玄虚拖延时间,不会是没有援兵吧?你能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么?”马青阳冷笑道,“打仗,不是只靠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就能够胜利的,我告诉你,待我大军先登之时,我一定把你五马分尸!”
郭嘉闻言眉毛一挑道:“谁云我没有援军?”一指远方的烟尘笑道:“这不就来了么?”
就在郭嘉说话间,马青阳只见远方尘烟四起,马蹄声大作,然后便是一支奇兵如同闪电一般纵马而来!
嗖嗖嗖嗖!
那骑兵还未到阵前,只听破空声大作,几百支弩箭如同漫天飞蝗般遮天蔽日抛射而来,跟着马越朝前冲的两千多海寇黄巾霎时间如同被割的韭菜一般一茬一茬中箭倒下,而那骑兵发出的箭矢犹如不会停止一般连绵不绝,尚且还隔着五十余丈,漫天箭雨已然将正向着城头攻去的黄巾贼兵的攻势一滞!
在射完一匣子箭后,只听仓啷啷响声不断,所有夜不收从马鞍边抽出环刀,以持长枪的陈到为首组成雁形阵,一把把战刀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发着光芒,霎时间冲入了敌阵。
虽然夜不收只有二百人,但是高速冲锋下的威力却是无与伦比的,雁形阵冲入敌阵,夜不收战士们甚至不用刻意的挥刀,只需将环刀横在马鞍前,马匹高速冲锋的速度便会形成无比的切割力,遇到敌军往往手腕微微一带,一颗人头便冲天飞起!
两千人蚁附攻城的敌阵并不是太过紧密,显然马越也未曾想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一支骑兵部队,一瞬间自己攻城的阵营就被夜不收凿穿,一路留下三四百具尸体,更有甚者被马蹄踩成了肉泥!
凿穿马越部队的陈到并未停留,挥舞长枪挑飞马头前几个敌人后,借着速度便朝着敌军本阵冲去!
“放……放箭!”
钱将军看到这么一股战斗力绝伦的骑兵忽然朝着自己本阵冲锋,也是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未曾想到一支二百人不到的骑兵部队居然迎面就朝着万人军阵猛冲,不禁大吼起来!
“射!”
就在凿穿攻城部队一刹那,夜不收已然收了战刀,换了箭匣,再次抬起连弩,陈到一声令下,夜不收默契的朝着正准备弯弓搭箭的敌方弓箭手猛扣悬刀!
漫天箭雨瞬间将弓箭手射了个人仰马翻。
“神火雷准备!”
陈到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敌军本阵,就在正要接触敌军本阵的瞬间,百十来颗圆滚滚黑漆漆的神火雷从夜不收战士的手中飞出,一个个砸在井阑和霹雳车之上。
而下一刻,十几支燃烧着的火折子就抛进了井阑和霹雳车之上。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燃起,黑烟遮盖了半边天,神火雷不但引燃了目标巨大的井阑和霹雳车,连周围的被火油溅到的士兵也一起被点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黄巾贼兵本阵乱作一团,陈到趁机带着骑兵们拐了个极为刁钻的S弯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夜不收中只有一个倒霉鬼被没死在弩箭下的弓箭手偷袭摔下马匹,他怒吼一声拔出横刀冲进了本阵,片刻后便被人潮淹没……
夜不收的突然偷袭,让马青阳这才想起自己部队还有这么一支骑兵埋伏于四周,但也让马青阳更加确信这就是郭嘉的地盘,郭嘉一定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己方攻城的进程。
有援军,但是不知何时能到!
想通此节,马青阳大声怒吼道:“速度攻城,不必在意损失!”
此时郭嘉也站起身,不情不愿的套了一套铠甲,拔出腰间长剑吼道:“是见真章的时刻了,敌军没有攻城器械,让我们杀个痛快!退一步者,斩!”
随着郭嘉的吼声,他的亲卫作为督战队马上站上了城头,昌阳兵虽然战力不佳,可是地方井阑和那叫霹雳车的奇怪器械依然被毁,敌军只能依靠云梯蚁附攻城,守城这种事,总要轻松过攻城的,于是也一个个抖擞精神,全力守城。
有马青阳高挂城头,贼寇的弓箭手始终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集中攻击城头,零零散散的箭矢很容易被盾阵挡下来,根本构不成威胁。
一场攻城战从此刻开始也正式进入了白热化,城下的贼寇顶着礌石和箭矢不断的靠近,企图将云梯搭上城楼,而城上的弓箭手在大盾的保护下不断向城下攒射着箭矢,城下倒毙的敌军不多时便开始随处可见。
这一刻,双方再无保留,一场没有攻城器械的攻城战,攻守双方的战损在十比一毫不稀奇,郭嘉用计将双方拉回同一个水平,此时比的就是意志力和战斗力。
可是昌阳军的意志力明显弱了一截。
近一个时辰后,在付出了将近三天死伤将士的代价下,第一个敌人终于登上了城楼,此时双方战斗力差别立显。
只见马越一手盾一手钢刀,刚刚登上城楼便连杀三个昌阳守军,他浑身浴血,奋力守住云梯上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同样的情况在十来道云梯各处上演着。
其实这个过程要不是陈到率领骑兵随时袭扰后方,让贼军不敢全力攻城,只怕城头早就陷入了肉搏战!
影五影六抬着连弩连连击杀企图靠近郭嘉的贼军,郭嘉持剑在手,一面随时准备亲自上场肉搏,一面看向城池西面。
该来了吧?再不来顶不住了。
这种情况莫说是鬼才,就算是战神将领也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千羸弱的昌阳兵能够守一个时辰,还是督战队连杀十几个怯战逃跑之人的情况下。
“哈哈哈哈哈!”此时被吊在木桩上的马青阳也发出了得意的笑声,面色狰狞的说道:“我是否对汝说过,阴谋诡计不是决定打仗胜负的关键?姓郭的,老子这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夜夜寝于其上!”
呜!!!!!
郭嘉没空理他,举剑费力的杀死一个冲开影五影六之人的贼军,依旧持剑戒备在马青阳身下。
看得出,郭嘉虽然练过剑术,却也不十分精通,再加上长期沉迷酒色,体质还是很虚,杀一个人已然开始气喘吁吁了。
而马青阳转头看去,就在督战队都加入战团厮杀的情况下,无数的昌阳兵丢下武器就往城下跑去。
昌阳的攻克,只是时间问题!
呜!!!
就在此时,西方响起阵阵号角,马青阳面色一变,极目眺望而去,只见三百骑兵汇合了那二百多散骑,带领着一股莫约四五千人的部队极速奔来。
而一匹高大的白色战马之上是一个身穿玄色铠甲,外披白色战袍的青年,那白色战马比寻常战马高出一个头,快得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载着那青年战将甩出大部队百十来仗,直冲着自己正在城下指挥的统领和帅气冲了过来!
眨眼间,那青年冲入军阵,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周边的黄巾士兵皆是一枪毙命,而青年丝毫没有减速,风驰电掣一般直逼钱将军。
“黄巾狗贼,祸乱天下,纳命来!”
一声清啸响彻战场,钱将军悚然回头,只见一个枪尖越拉越大,随后他只觉得喉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没了感觉。
那青年一枪洞穿钱将军喉咙,骑马越过钱将军尸体,从他身后抓住枪尖,一把将那穿过钱将军喉咙带血的长枪拽出,然后长枪一挑,又挑死钱将军身边一个黄巾渠帅。
这时候,钱将军的尸体才软软倒地!
“常山赵子龙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随着赵云自报名号,漫天箭雨飞入攻城的黄巾贼兵之中,然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两千多钢铁怪物一般浑身着甲的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快速突入攻城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