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百姓加上在陈留的原冠军县百姓加上三万多大军转移邺城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好在经历过烧毁冠军县迁移之后,这事情对于右将军府诸位幕僚已然轻车熟路,在明确分工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袁珣家眷和刘辩夫妻家何后的车架当然是由扮作寻常亲卫的锦衣卫精英严密的护卫在迁徙核心之处。
马钧以弓形弹簧和轴承原理为袁珣家眷打造了几辆四乘马车,马车内里普有软垫,走在官道之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因为工作分配明细,由戏忠总领百姓迁移事宜,荀彧辅之,郭嘉、贾诩管理军队调度,陈群负责总领法度法治,反倒是袁珣闲了下来,是故他也干脆不在外面骑马,而是干脆缩在马车之中和刘彤、海棠黏在一起。
马车之中,刘彤正在烹茶,而海棠怀抱焦尾正在弹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袁珣半倚在马车之中,一面闭眼欣赏着海棠的曲子,一面在脑海里勾勒着到冀州之后事情。
等海棠一曲终,袁珣睁开眼睛,轻轻鼓掌道:“棠儿这琴艺倒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海棠瞟了袁珣一眼,娇嗔道:“夫君胡说八道,你刚才明明都没有认真听。”
刘彤将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袁珣,然后撒娇似得倚进袁珣怀中,接口笑道:“是啊,姐姐莫要听信他的鬼话,我离得近,还听到他摇头晃脑喃喃着什么冀州、青州,幽州,什么州什么州的事情,他啊,脑海里全是军国大事,哪里还有我们?”
袁珣在刘彤琼鼻上轻轻一刮,轻叹道:“这哪里由得我呢?你们伸出头去看看这二十几万百姓,总要找个地方给安置他们,给他们一个营生是吧?”
海棠捂唇一笑道:“我和妹妹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我们自然知道夫君你身担数十万百姓的。”
“就是!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们都很不懂事似得。”刘彤也轻轻打了袁珣肩膀一下。
袁珣噗嗤一笑,起身道:“你们啊,我哪里是那不开化的顽石,怎能不向往妻子孩儿热床铺的生活,可惜啊,现在这一步对于我来说很是重要,所以还望两位贤妻体谅则个。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社稷不负卿啊……”
说着,袁珣探手将海棠也拥入怀中,轻轻吻了二人光洁如玉的额头一下,然后起身就要往马车外钻。
“哎,你去哪?”
袁珣打开马车门,转头道:“去找志才文若他们。”
刘彤幽怨的忘了袁珣一眼,这才轻轻弯腰道:“我们在此等夫君归来。”
等到袁珣从车辕上一个纵身翻身骑上走在马车旁的夜照玉,海棠才幽幽吟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社稷不负卿……”
……
陈到就骑马走在袁珣车架外面,见袁珣跳上坐骑,赶忙一拉马头跟上他。
“我说叔至,你也算是一军统领了,何故随时护卫在我左右?”
陈到闻言哈哈一笑道:“夜不收本就是公子亲卫,就像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我作为统领,自然要护卫在公子左右。”
“去去去!我有锦衣卫护卫够了,夜不收可是我手上的尖刀,怎的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我的保镖?人家都是励志要当个将军的,你陈叔至怎的就想当个保镖头子?恁的没出息!”
陈到耸了耸肩膀道:“打仗的时候我可没怂过,再说了,公子你能亏待了我?”
“……”袁珣苦笑着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二人打马朝着队伍前方前进,一路路过的百姓见了袁珣都见礼,其中冠军县的百姓大多都是朝着袁珣拱手点头,而且亲热的呼唤袁珣为“公子”,而洛阳百姓则不同,见了袁珣大多都是深深鞠躬,更有甚者甚至当场给袁珣跪下。
袁珣则坐在马上笑着朝着周围百姓拱手致意。
“梁老,你这是作甚,赶紧起来,公子不喜动不动就下跪这一套的。”
乐老四一看身边的那宿老给路过的袁珣跪下,赶忙一把将那老人拉起来。
为了分工明细,在原本冠军县里正的情况下又增加了工作业绩突出的很多百姓担纲里正之职,一个里正管理着百来户、近千人,而那给袁珣跪下的老人正是乐老四治下之人。
“乐里正啊……冠军侯从董贼手里面将我们救下,给了我们活路,老朽给他行跪拜之礼有何错?即便抛开这些,老朽一介商贾之辈,遇到当朝右将军,也该行大礼待之的……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啊……”梁姓老人开口道。
“您老误会我了,我没说礼节的事情,您看看大家都在迁徙途中,您一人跪拜,后面的人便无法往前走,这不是耽误进程么?”
乐老四也当了里正两年多,自然知道遇到这样持礼的老人该如何对待。
“乐里正,不知我们此行前往何处啊?我看我们即将过大河一路北上,难道去冀州么?”
乐老四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冀州吧,不过梁老放心,公子既然将这十多万洛阳百姓救下,肯定会安置好给一个活路的。”
那梁老叹了口气道:“老朽本是洛阳一介布商,生意不大倒也丰衣足食,这董贼忽然挟持我们往西撤离,我那儿子儿媳心疼自家生意不愿走,谁知道董卓那恶鬼居然一把火烧了洛阳城……可怜我那儿子儿媳……”梁老抹了把眼泪道,“老朽今年已是知天命之年,再过两年便已耳顺,死了也就死了,拿块草席一裹也就见了先人,只是我这孙子孙女年幼无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梁老说道伤心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
周边洛阳百姓听到梁老诉说,皆是勾起了对于那场浩劫的苦难回忆,火烧洛阳城死于洛阳的百姓数以十万记,谁家没有个把亲戚惨死于那场大火呢?
所以一时间队伍之中戚戚哭泣声四下响起。
乐老四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哭泣的洛阳百姓,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放开梁老,走到路边一个大青石之上,大声道:“诸位洛阳百姓!请听我一言!”
原本这种事情在队伍行进之中是禁止的,但是随行军士大多都认识乐老四这个冠军县“明星”里正,加之迁徙队伍若是士气不佳也影响迁徙进度,所以一时间也没人来打断。
吴大嘴正好是护卫乐老四这一里的军队主官,他笑了笑,从背上背囊上取下挂着的白铁皮喇叭,上前递给乐老四。
这喇叭是军队配发的,用以在战斗时下达命令。
乐老四朝着吴大嘴点了点头,这才接过喇叭道:“诸位洛阳百姓,既然你们已然被我们公子所救,这颗心便放在肚子里便是,至此之后,尔等皆是我们手足邻里,大家都知道我们以前冠军县吗?”
这个当然知道,冠军县立县两年,横贯在颍洛道之上,不但赋税乃是颍川之冠,听说百姓富足,人人安居乐业。
见到周边洛阳百姓下意识点头,乐老四微笑道:“不瞒大家说,我们冠军县百姓一个月光光月入便是两贯!”
两贯!
不少洛阳百姓闻言皆是震惊不已,即便是大汉都城洛阳,寻常百姓种田从商或是在城中各行业打短工,半年都挣不了两贯大钱!
然后他们便听到乐老四沉声道:“可是大家知道我们冠军县的百姓遇到公子……不,右将军之前都是什么样的人么?我们有一路乞讨到洛阳的弘农流民,有抢劫来往客商才能活下去的贼寇,更有被黄巾贼逼得活不下去的颍川百姓……”
“但是……我们来到冠军县之后……在右将军的领导下……”
袁珣转头听着乐老四那越来越远的声音,直到听不太清楚,这才转过头对陈到笑道:“乐老四倒是有几分才华嘛,看来读了两年的书果然不一样,以后即便当个县令也不成问题!”
陈到笑道:“听说乐里正那一里在冠军县的时候个个月都是工坊屯田业绩之冠。”
“恩,乐老四这法子不错,我们虽然救了这些洛阳百姓,可是他们的士气还真是会拖累迁徙进程,悲观情绪会传染,若是影响了我们原本的百姓便不好了,传令下去让各个里正在休息时多给百姓们讲讲我们冠军县的县史也好。”
“喏!”
等到陈到传令完毕,二人一边闲聊,片刻后便来到了谋士们所在的队伍附近,现有谋士乃是袁珣最大的倚仗之一,天知道他收集到这几个宝贝疙瘩废了多少脑细胞,所以谋士及其家眷队伍是由高顺亲自率领部分陷阵营护卫的。
而且队伍中有一辆由两排六匹驽马拉着的一架颇大的马车非常惹眼。这马车前二后四六个轮子,下面也由七八条弓形弹簧减震,木质轮毂外面裹着铁皮。
往上看,马车宽一丈,长一丈五,上面乃是一个类似房屋一般的木质车棚,远远看去就像是六匹大马拉着一栋房屋。
这马车比袁珣的车架还要大。
驾车的两个军士看袁珣到来,一面拉缰绳,一面拉动身侧的制动杆,瞬息便将马车停下。
袁珣下了夜照玉,旁边的军士赶忙放好台阶式的车凳,袁珣提着衣摆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乃是几个钉死在地板上的矮几,中间铺着地毯,矮几后是软垫。
若是整体看去,浑然像是一个议事的帅帐的缩小版。
这边是袁珣的“指挥车”,在迁徙中,袁珣便是在这里议事。
同样的车子袁珣也送给了袁绍一架,现在作为袁绍在迁徙邺城的起居座驾。
按礼,其实袁珣这辆马车已然逾制,在汉朝,公侯的座驾只能四乘,士大夫两乘,平民一乘,只有王爵以上才能乘坐六乘马车。
可是这种移动“会议室”实在太大,四匹马拉动走的太慢,便只能以六匹马来拉,当初袁绍初见此车,还联想到了刘辩,可是在袁珣的介绍下才知道这是袁珣的“指挥车”,他当时便训斥了袁珣逾制,在袁珣将另一架车送给他之后,他便也心照不宣了。
进了马车,戏忠正在一个矮几面前伏案挥毫,奋笔疾书,批改着相关的公文,荀彧在旁辅助他,而郭嘉抱着个酒壶浑身酒气正拉着陈群在下象棋。
最让人意外的便是曹昂居然也在此地,他正坐在戏忠另一侧,聚精会神的看着戏忠批改公文。
感觉马车停下来,郭嘉还不满道:“怎的停了,是不是前面又出事了?”
“那奉孝便上前查看呀,省的在此无所事事”
荀彧笑着接口,却见袁珣上了车,赶忙要起身行礼,袁珣弯腰走进来,随便找个靠窗的位置摇手笑道:“车里面不方便,就不要客道了,都坐吧。”
“君侯何事前来?”
“就是……”郭嘉嘬了一口酒笑道,“你把工作全分给我们,自己不陪着娇妻美妾,没事跑来影响我下棋作甚?”
“这……”陈群苦笑一声,伸手向棋子拂乱,对郭嘉道:“主公到此肯定有事啊,不下了不下了。”
“唉,你陈长文是不是输不起啊?”郭嘉不满的嘟囔一声,这才坐直了身体。
“文和呢?”
“和你一样,在自家车架陪老婆孩子。”
袁珣摆了摆手道:“去找人把他叫来,我先说说我这两天的想法。”
一听这话,几人都坐直了。
曹昂犹豫一下,便起身道:“君瑜,我先出去走走。”
曹昂毕竟不是袁珣集团的人,曹操和袁绍是同盟,曹昂也想在袁珣身边看看袁珣这几年都有些什么改变,而且也想学学袁珣,他总觉得袁珣现在做的很多事,和这个世道虽然格格不入,但是却又是另一条不同的道路,他想学,他觉得一定能对曹操有所帮助。
袁珣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子修兄这是作甚?我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以你的才干,留下也能帮我分担一些事情。”
说完,袁珣道:“我这些天前思后想了无数遍,我们最终还是不能去冀州。”
其他谋士都熟悉了袁珣的风格,皆点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袁珣的下文,曹昂确实眉头一挑,奇怪不已。
袁绍已然得到了冀州牧,袁珣作为袁绍的亲侄儿,又是袁绍手下最大的一股战斗力,不随袁绍去冀州,那要去哪里?
袁珣嘿嘿一笑道:“我们去青州,目标,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