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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步 恐吓 一

    逄纪顺着审配的话朝着街口尽头望去,只见乱乱哄哄从街口走来一辆囚车,由四五个军士压着,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那小厮一面随囚车前进,一面拿着一张绸布告示大声宣告着:“中山刘子惠,身为冀州治中从事,卖官鬻爵、圈地自封、贪墨巨盛、草菅人命,不敬上官,罪大恶极!本该腰斩极刑,然韩州牧念及旧情,将其抄家没产,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街上的百姓一听车中人罪大恶极,不禁群情激奋,叫骂着就朝着囚车涌去,然而大多都被那四五名军士给拦了下来。

    然而民愤难平,虽然百姓们被拦下来,可是一时间什么烂菜叶,臭鸡蛋,烂泥粪便如同雨点似得朝着囚车砸去,囚车连带着车中人不过一会儿便满身污秽,臭不可闻。

    就连那几个押送游街囚车的军士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波及,无奈之下只好架起盾牌,来挡住那些污秽之物。

    再看车中,乃是一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男人满身污秽,但却是挺直这腰杆,双手死死攀住囚车栅栏,双目圆瞪看向前方,忍受着百姓的谩骂和污秽之物的肆意砸落。

    虽然中年男子看起来精神有些委顿,但是却是一身傲骨,威不可犯!

    “哈……杀人不过头点地,刘子惠为韩文节出谋划策,让他这冀州牧当得顺风顺水,韩文节能够坐稳冀州牧的位置,刘子惠可谓是功不可没,但是如今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看着囚车中刘子惠那犹自硬撑的模样,审配不禁双目通红,捶胸顿足的低吼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逄纪一愣,开口问道。

    审配死死盯着街上的囚车,双唇张了张,这才开口缓缓说了起来。

    原来车中人名叫刘惠,字子惠,在乃是冀州中山名士,性格刚直敢谏,素有贤名,与审配更是多年好友。

    韩馥到任冀州之后,曾征调冀州各地名士出仕为官,审配和刘惠便是那时候进邺城供职。

    而刘惠更是因为自身贤名成为了冀州治中从事,居中治事,总领冀州幕府,比起田丰沮授甚至审配的地位都要高出很多。

    袁氏讨董檄文一出,天下诸侯无不着手讨董事宜,但是韩馥却因为自身乃是董卓表举的州牧,外加董卓手握重兵而犹豫再三。

    他曾问幕僚称天下如此,随袁氏还是随董氏?

    刘子惠是个火爆性格,闻言立即大怒斥责道,天下蒙难,有识之士理应顺应天理起兵讨逆,何谓董氏袁氏?

    随后兖州牧刘岱听闻此事,曾放出话来,韩馥若是不出兵讨董,他当即出兵冀州讨韩。

    外加上袁绍带着两三侍卫亲自从渤海来到邺城要求韩馥出兵,吓破胆的韩馥这才下了讨董的决心。

    但是刘岱的一封信却成了刘子惠落难的导火索。

    惊恐万分的韩馥将一切罪责全部归罪与当中忤逆他的刘惠身上,在讨董之前便将刘惠下了狱。

    讨董之中,韩馥作为联军的粮草供以之一,因为忌惮提防袁绍,每每在粮草之事上克扣于袁绍,若不是袁珣做着“军火”生意为袁绍供血,袁绍说不定早就萌生了退兵之心。

    刘惠为人刚正,在邺城狱中听闻此事之后,再次写信斥责韩馥。

    韩馥哪里是什么大度的性格,若真是能知人善用之人,便不会将刘惠下狱了,在虎牢关下的韩馥见到此信之后,立马下令邺城将刘惠斩首示众,若不是审配沮授等谋士苦苦相劝,刘惠在几个月前便死在也邺城狱中。

    可是小心眼的韩馥显然是恨上了这个直言敢谏的手下谋士,在回到邺城后第一件事情便要亲自将刘惠问斩。

    彼时手下谋士——田丰,、沮授、耿武、审配等等力劝无果,居然都恳求韩馥将他们与刘惠一起处死,韩馥慑于手下之心,这才改判刘惠抄家流放,但是却要刘惠本人游街示众七日,并罗织罪名污蔑刘惠名声,让无知的邺城百姓当街侮辱刘惠,这才算是解了韩馥心头之怒。

    可是对于士族名士来说,毁坏他们的名声当真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原本名满邺城的刘惠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让韩馥手下的谋士们如何能不怒?

    如审配者,原来就与袁绍有所矫情,现在韩馥又寒了审配之心,这让审配如何能忍?干脆一封书信去往陈留,苦劝袁绍入洛!

    “这……在下一直知晓韩文节此人昏庸无比,却未想到他能昏庸到这种地步,如此自毁长城之事他都能做得出来!”

    听闻了审配那饱含着怨念的话,作为小辈一直不怎么插话的高干瞠目结舌的说道。

    逄纪沉默的看着那囚车中虽然还在停止身板,但是眼中却以失去了光芒的中年文士,许久才开口道:“正南不救了么?”

    审配喝下一杯茶,摇头道:“如何救?刘子惠已经死了。”

    二人闻言大惊,齐齐转头朝着囚车之中看去,那囚车中人怒目圆瞪,攀着栅栏跪坐在那里,可是细细看去,连眼珠子都已经开始泛灰,早已是死去已久。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韩文节一无所有。”

    逄纪叹了口气道:“文死谏,武死战……正南节哀才是。”

    审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待下午,我便带二位前往刺史府,袁公的谋划,汝二人可有腹案?”

    ……

    韩馥这几天心情说不上坏,虽然他亲自领兵被鞠义所败,但是那烦人的刘惠就连死了都还在游街示众,终于将他多日来的怨气发泄了一部分。

    冀州是大州,更是大汉天下重资之地,兵多粮多,虽然鞠义击败韩馥,但是说白了,信都不过区区一县之地,鞠义即使兼并了信都县兵,也不过堪堪两千人。

    韩馥正在重整粮草举兵准备再次进攻信都,只要拿下鞠义,冀州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其实让韩馥能够心安的还是袁绍。

    袁绍自弃渤海前往陈留讨董,派遣大将颜良文丑回渤海募了一次兵,等到颜良文丑带兵前往陈留后,尚在成皋的韩馥便差手下接管了渤海郡。

    也就是说,心腹大患袁绍算是彻底在冀州没了落脚之地,只能与他那侄子袁珣客居与陈留城外。

    听说那袁君瑜又救助聚拢了十几万洛阳百姓,合他手中原本的七万多百姓,已然达到了百姓二十万,二十万人每日人吃马嚼便是一大笔粮草,想必不出几天,拖也将这对叔侄拖垮!

    鞠义……不过疥藓之患,而袁绍,才是韩馥心头大敌!

    “报!审配求见!”

    韩馥眉头一皱,审配和那刘子惠一样,都是一副臭脾气,尤其是刘子惠死后,审配对自己更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好在审配原本也不受他重用,是故韩馥也一直没有惩治审配。

    关键是审配和刘惠不一样,刘惠乃是中山名士,但是审配之前却是做过陈球的幕僚的,名声比起刘惠大了不少,所以韩馥也不好对审配下手。

    “……让他进来。”

    想了想,韩馥还是让审配进来了。

    刘惠死于他的陷害,这让手下谋士们都有了些许怨言,若是此时在冷落审配,只怕冀州事物有些不好掌控。

    一身直裰的审配进入韩馥书房,振袖叉手行礼道:“审正南见过明公。”

    韩馥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就是让韩馥不爽的原因之一,韩馥知道自己不算是什么贤名之人,但你审配好歹也是他韩馥手下的属官,见了上官连主公都不会叫一声,就算审配不认可韩馥的才华,可是也不能不给韩馥面子啊!

    韩馥皱眉愣道:“正南不在官署处理冀州大小事宜,有何事来见某家?”

    审配面无表情的回道:“配来见明公,乃是来救明公性命。”

    韩馥气笑了,眉头一挑道:“我冀州虽然盘踞这黑山贼和鞠义这样的贼子,但在大汉也算是一个祥和平安的地方,能出什么事情让正南救我性命?”

    审配直梗梗的看着韩馥,摇头道:“明公以为某在消遣于你?”

    “不然呢?正南若没事,便下去吧。”

    眼不见心不烦,要不然自己脾气上来,再斩了审配,只怕冀州世家们要出乱子。

    “吾今日见了袁绍手下谋士高干、逄纪。”

    “审正南!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韩馥闻言勃然大怒,喝道:“身为冀州从事,你居然敢私自接见袁绍手下,你遇通敌焉?!”

    “正因配是冀州从事,吾才见了逄纪和高干,若是不见,只怕不出月旬,明公首级或悬于邺城门头!”

    韩馥闻言更是怒极,转身就要拔墙上挂着的佩剑。

    审配冷笑一声道:“明公可知,幽州公孙瓒此时已然带兵南下,正欲夺取冀州!”

    韩馥抽剑的手忽然一抖,转头不可置信的问审配道:“你说什么?!”

    审配叹了口气,摇头道:“明公啊,这是逄纪带来的消息,想必不出一日,我们冀州也将得到公孙瓒举兵的消息,我来便是告诉明公,明公要怎么应对公孙瓒的强兵?”

    “他……他为何平白无故谋我冀州……你岂非危言耸听?”

    审配叉手行礼道:“明公恕配不敬,明公您才德不显,鞠义八百人反叛,明公亲自带兵平乱,却被杀的丢盔卸甲,公孙瓒乃常年在辽西与异族作战的猛将,且心怀野心,听闻了此事哪能不动心?明公所领的冀州,已然成为身怀重宝的巨婴,只要是稍有实力之人,人人可图,怀璧之罪明公岂能不知?

    且公孙瓒手下重兵数万,和幽州牧刘虞想来关系不睦,为了和刘虞分庭抗礼,夺取冀州后也可派兵东进谋青州,公孙瓒乃天下枭雄,岂能不动心?”

    韩馥讷讷放开宝剑,在审配阴冷的目光中颓然坐回作为,将脸深深埋在手掌中,半响之后,这才问道:“那……那以正南只见,我该如何面对?”

    “袁本初乃是渤海太守,说起来也算是明公你所属官员,他离开渤海后虽然自领车骑将军,但是却被明公你占了渤海,他非但没有挥兵攻击冀州,还派人来互通详细,明公何不见见袁本初手下谋士,想必能够有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