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卫的安排很快,还没有三天,就差人传来讯息鞠义已经同意见蒋奇,而就在那天审卫所在的雅间之中。
等蒋奇来到贤和庄雅间时,便见雅间外面站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二人皆是身着精铁铠甲,背背圆盾,手持卜字大戟,挺立与门口,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见蒋奇来到,二人眼神一凛,双戟交叉拦住蒋奇去路。
“某便是蒋伯奇。”
“让他进来。”
包房内传来说一声男子轻语,守门的军士终于放开了双戟,让出去路。
蒋奇伸手推开房门,只见里面审卫对面坐着一个身穿丝绸华服的雄壮大汉,二人正在喝茶。
那大汉莫约三旬左右,虽然身材雄壮,但是面目却是意外的清秀,三捋长须飘飘然,若不是那身雄壮的腱子肉,单看面目,还以为是一个做学问的儒生,料想便是鞠义。
审卫见蒋奇入内,轻咳一声,起身道:“二位将军请深谈,在下便先行离去了。”说着便朝外走去。
审卫路过蒋奇之时,也只是略略停了停脚步,蒋奇微微一颔首,审卫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蒋奇见过将军,将军一副好仪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看着恭敬的蒋奇,鞠义好感顿时大增,他伸手一引,让蒋奇坐下,开口道:“蒋将军不用客气,鞠某倒是好奇,蒋将军不在陈留效力袁车骑,何以到了这信都城寻我这么一个无名之辈?”
蒋奇微笑道:“鞠将军自谦了,将军的先登大戟士乃是天下闻名的精锐,如何谈得上无名之辈四字?”
先登大戟士是鞠义的私军,鞠义也是名门之后,其祖乃是孝哀皇帝时期的尚书令鞠谭,虽说那时候的尚书令绝不似现在这般权力很大,但是也是五曹尚书的首领。
而孝哀皇帝便是那个与男宠董贤创造了“断袖之癖”的皇帝,自他驾崩后,王莽就开始了他的“传奇”之路。
而鞠氏也是因鞠谭获罪而避祸西凉,是故鞠义便是西凉武威人。
但是鞠义绝对不是他先祖那般名士风流,从小生活在羌汉交杂的环境下,到让他养成了一副豪爽性格,遵从着强者为王的羌人理念,也坚信着以自己的才华和他亲手训练的八百精兵,能够纵横天下。
这点……倒是和董卓很像。
但是鞠义此时也算是怀才不遇的状态,倘若他是在公孙瓒手下,那一定混得比现在好得多,毕竟公孙瓒所部常年和外族作战,最不缺的便是军功。
而鞠义却是委身在韩馥手下,韩馥不通兵事,为人怯懦,鞠义和他八百先登大戟士也成了信都的“治安力量”,这一年多也只是负责着治安缉盗剿匪,偶有黄巾余虐作乱,带兵去剿也不过猫三狗四乌合之众。
甚至连韩馥都可能忘了手下有这么一号人,此次讨董都没有带上鞠义。
这次听审配说陈留袁氏派人来接触自己,鞠义隐隐也觉得,只怕这是他一飞冲天的机会。
“哈哈哈,蒋将军……嗨!干脆你我以字相称,将军来将军去也真的是不方便。”
蒋奇听闻鞠义所言,轻笑一声道:“我表字伯奇,不知?”
鞠义一拱手道:“鞠公慈,不知此番伯奇来找我有何事呢?”
“既然公慈问了,那在下便开诚布公的说上一说,此番来找公慈,是需要公慈反韩。”
鞠义一听“反韩”二字,蹭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睛惊愕道:“伯奇莫开玩笑,我虽然在信都,但也是韩公手下骑都尉,伯奇居然让我反韩?而且我满打满算不过八百人,韩公坐拥冀州,手下兵多将广,伯奇这是要我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焉?”
蒋奇看着鞠义那面色惊愕的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料想审卫早已向鞠义说明了自己背后是谁,那位策反鞠义为的就是入住冀州,鞠义难道不是心知肚明?故作惊愕也不过是还没问出代价。
没有永恒的忠诚,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蒋奇一直铭记于心中的信条,也是每一个从那里接受训练出来的人的信条。
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加码不够而已!权、色、性命、理想,这些都是……价码。
这是公子在训练他们时,亲口说的话,蒋奇很是认同。
而鞠义……不过是在探底价而已。
看着蒋奇微笑并不接话,鞠义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轻轻坐下,然后沉声问道:“袁公能给我什么?”
总部送来的个人资料果然很是精准,其中便有说鞠义此人极度利己,而且野心极大。
蒋奇微微摇头笑道:“我不知道……”
鞠义闻言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蒋伯奇,你现在在信都,若是想消遣我,你还是考虑一下后果才好。”
蒋奇丝毫不慌,伸手微微下压,示意鞠义稍安勿躁,这才笑道:“我确实不知,我并不是代表着袁车骑来的。”
“哦?”
这下轮到鞠义彻底范懵了,蒋奇乃是袁绍的手下,却不是代表袁绍来策反他,那他代表谁?
“准确的说,我来的目的只是来说服公慈你起兵反韩,只要你反韩,袁将军自然会派人来与你联系。”
见鞠义微微皱眉,蒋奇接着说道:“公慈你出身名门,武艺兵法无一不精,手下一支先登大戟士更是所向披靡,这些年未尝一败,难道你就甘愿顶着一个骑都尉的名号在这信都做一辈子功曹么?韩馥有眼不识珠玉,哪里知道你鞠公慈的才干?若是没有伯乐,明珠蒙尘这种事情不算稀奇。
而我们袁将军四世三公之后,天下楷模,此番讨董盟主,虽然讨董一事因为一些乌合之众弄得虎头蛇尾,可是打的最凶的三人你也知道,其中一人便是我家将军亲侄儿,名冠天下的右将军、冠军侯袁君瑜。
乱世已起,我们袁将军乃是天下世家领袖,你觉得他能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等的诸侯?甚至能不能问鼎中原?
我们想要冀州,很想要!冀州也许要一个明主,而韩馥绝对不是这个明主,冀州乃天下重资,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除了我们将军,谁又有资格拥有冀州?”
看着鞠义沉默不语,蒋奇为他亲手斟了一杯茶,然后继续笑道:“不瞒公慈你说,冀州世家百姓,也在盼望这我家将军,以审氏为首的几个大世家,都和我们将军有接触,我们缺的不过是一个契机,让韩馥害怕的契机,拿冀州,我们并不想话太多时间。
而公慈你,便是这个契机,公慈一旦起兵,便是首倡袁公进冀州的功臣,以我们袁氏家资和名声,外加上袁公的名声,你觉得袁公会亏待你?
诚然,我是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是袁公起家的第一功,你觉得值得拥有什么样的待遇?”
蒋奇这话说的很有诱惑性,而且又是实话,点出了鞠义怀才不遇的尴尬境地,还分析了冀州、韩馥、袁绍的特点,尤其是最后这句话,把一切不方便说的都说了。
这就像是一个公司拉股东,肯定不会给这个股东画空饼,而是你带资入股我便给你股权。
这是股东,是第一心腹,不是挖手下!
袁绍若是得了冀州,他鞠义作为带资入股的,做一郡太守不过分吧?袁绍肯定也不会满足与一州之地,要不然就白费了他四世三公的累世名声,若是袁绍坐拥三四州,他作为袁绍的第一心腹,做个州牧过分吗?
若是袁绍得了天下……他鞠义封个异姓王过分吗?
你不要说他鞠义只是首倡之功,凭借着他自小熟读兵法,这些年征战未尝一败,还有手下的精锐私兵,以后他会为军功发愁?
他……说不定便是袁绍的淮阴侯!
即便是没有想象中这般美好,也不会比现在屈尊以骑都尉之名在信都做一个贼曹要好的多得多!
蒋奇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静静的看着面色阴晴不定,沉吟不语的鞠义。
半响之后,鞠义这才抬起头盯着蒋奇,问道:“你们要我怎么做?我虽手上有八百精锐可随时听从袁公调遣,但是却苦于没有粮草辎重,若是贸然起兵,只怕要不了几日便会失败。”
“我且问公慈一句,若是韩馥派兵前来,公慈惧否?”
鞠义闻言自傲的冷笑一声道:“我自幼便与羌人打交道,早年带着私兵打过羌邸,打过黄巾,打过匈奴,还未尝一败。不是我鞠公慈说大话,就凭韩馥手下那些阿猫阿狗,还奈何不了我鞠公慈!”
自傲是要有自傲的资本的,而以锦衣卫的档案资料来说,鞠义是有这个资本的,要不然他蒋奇也不可能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亲自来信都策反鞠义。
“那便是了,粮草辎重武器装备一事,公慈自然不用担心,从公慈点头这一刻起,信都便是我们的地盘了,有了信都的府库,公慈还需要担心这些么?”
听闻了蒋奇的话,鞠义一愣,问道:“审卫也是你们的人?也难怪,你刚才说审氏和你们有接触。”
蒋奇邪笑一声道:“不是,但是他没得选!”
鞠义点了点头,没有深问,但是在心里却是对于袁氏的触角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我何时动手?”
“三天后。”
听到这个话,鞠义起身要走,却被蒋奇唤住:“公慈切莫往外传你我今日之事。”
“某知晓了。”
蒋奇摇了摇头道:“公慈没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你想实现心中所想,你是被我策反这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
闻言鞠义浑身一震,豁然转口头死死盯着蒋奇问道:“你……你不是袁公手下!你是谁?”
这手段,连袁绍都被算入其中,下这盘棋的人,未免也太过恐怖!
鞠义想到这里,简直浑身发寒!
“谁派你来的?”
蒋奇微笑道:“是,当然是袁公手下,不过也不是,公慈只需知道我代表袁氏便是,具体是谁,该知晓的时候公慈你会知晓的!”
鞠义皱眉道:“遮遮掩掩,让我如何放心与你们合作?”说着甚至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环刀之上。
蒋奇怡然不惧,哈哈笑道:“那你便当一辈子贼曹便是,反韩之事我们便联系其他人,杀我也没用,我不过是个传声筒,我们传声筒很多。”
鞠义想了想,这才将手放了下来,深深看了蒋奇一眼,说道:“若是消遣我,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性命。”
“任君来取,我绝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