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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 下

    大汉都城洛阳,可能是这个时代人类最为繁华的城市,这座城市人口达到六十万。经过东汉两百余年的建设,洛阳早已如庞然大物一般横跨于洛水之上,洛水两岸,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人声鼎沸。

    经过黄巾之乱后,中原其实很多村落都无鸡鸣狗吠,甚至在冀州以前张角兄弟的老巢巨鹿一代,更是赤地千里路见白骨。

    可是这样的乱世好像从来就不属于洛阳城,在洛水南岸,不少青楼楚馆屹立于此,其中传出阵阵丝竹之声,士族墨客的清谈之声,还有艺妓们的歌唱声。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句诗用于洛水南岸丝毫不过分,这洛阳的一角好似这在落日余晖下用力散发着最后余光般的大汉帝国,诉说着大汉四百年来的文治武功。

    夕羽楼,是洛水南岸最大的一家青楼楚馆,其中艺妓大多是被抄家的犯官女眷官妓出身,被袁珣用袁家的能量收集于此,大多卖艺不卖身。

    而其首创的花魁制度也让夕羽楼的名妓们冠绝司隶,不少官宦之家白宴会,若是没有请到夕羽楼的名妓来献艺陪酒助兴,那是很没面子的事。

    夕羽楼表面上隶属史氏商会,乃是洛阳知名剑客史阿的产业,可是只有极为上层的人才知道,史氏商会的幕后老板乃是袁氏族中一个小辈。

    这也是来往夕羽楼的士族文人们茶余饭后笑谈之一。

    史阿将马车低调的从夕羽楼后门驶入,然后引着袁珣进入夕羽楼视野最为开阔的雅间“桃灼阁”,取义《诗经楚风周南》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小丫鬟袭人第一次来这地方,好奇的四下张望,只见阁中外间放着一张史氏商会产的花梨木圆桌,配着八把靠背椅,地上铺着名贵的西域驼毛地毯。

    墙上挂着一些古画,也有蔡邕的飞白书。

    花梨木的博古架上放着一些青瓷花瓶和瓷器,一个纹绣这桃花的纱布屏风将内外隔开,内里隐约是一张绣床。

    整个房间中燃着上好的檀香,在淡淡的香味下,整个房间布置的清素淡雅,让人舒服至极。

    穿着青衣小帽的侍者推开窗子,从窗子俯瞰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夕羽楼大堂舞台的全貌。

    四人坐定,侍者在门外一挥手,更多的侍者抬着佳肴菜品酒水就进来了。

    袁珣一看,乃是许久未吃的“炒菜”,还有一些煎炸的菜品,不禁食指大动,欣喜的问史阿道:“铁锅商会弄出来了么?”

    史阿为袁珣和高览各自斟上一杯酒,笑道:“托公子的福,在灌钢之法成功之后,我便命浦兴将公子平日挂在嘴边铁锅弄了出来,着夕羽楼的厨子试了试炒菜,果然美味无比,因为这炒菜的关系,咱们夕羽楼的生意比平日好了三倍。”

    袁珣捡了一筷头爆炒牛肉塞进嘴里,快速咀嚼了一番,熟悉的味道在嘴里爆开,这才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笑道:“吃来吃去还是这些玩意儿合口味,平日不是炖的就是煮的,要么就是烤的,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怎么活下来的。”

    “好吃!好吃!这夕羽楼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吃了这个,真的觉得司空府的菜不是人吃的!”

    对面的高览在菜肴端进来后,闻见那香味,早已忍不住了,强忍着不让口水流下来,直到袁珣懂了第一筷子后,这才开始大快朵颐,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袁珣看小丫鬟袭人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为袭人夹了些菜,笑道:“袭人快吃,别忙着看了。”

    “奴婢……奴婢不敢,奴婢乃是奴籍,怎么配和公子同桌用膳?”袭人看袁珣亲自为自己夹菜,更是吓得站起了身,摇着小手道,“奴婢还是伺候公子用膳,之后公子剩些饭菜给奴婢便是。”

    袁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你坐下吃难道不香么?”说着佯怒道:“别废话!给我坐下吃饭!”

    袭人闻言更是慌张,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小声道:“公子不喜袭人在旁,袭人出去侯着公子便是,公子莫要生气了。”

    袁珣扶着额头,站起身,按着袭人的肩膀把小丫鬟按坐在底子上,又把碗放在袭人手上,这才坐下,道:“吃!”

    袭人捧着碗,低头讷讷不语,泪珠却是一点点往下落。

    史阿在旁温言道:“袭人姑娘,咱们公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倘若你不愿与公子供餐,只怕他生气也不吃了,你就当公子恩赐,好好吃这顿饭便是。”

    袭人抬头一看,只见自家公子早已停了筷子,抱着手孩子气的把头扭到一边,想了想这才怯怯拿起筷子,小口吃起碗中的菜肴。

    袁珣暗暗向史阿挑了挑大拇指,在彼呵呵一笑后,这才又开始细细品着“前世的味道”。

    酒过三巡,饭到半饱,袁珣便不再夹菜,为了让其他三人吃开心,他也没放下筷子,而是抬起杯中酒,笑着问道:“浦兴怎么样?”

    史阿和袁珣碰了一下杯子,道:“浦兴不愧是大匠师,自去岁来到商行后勤勤恳恳,铸铁技术也是冠绝大汉,两个月前公子提出双液灌钢法后,浦兴如同入了魔一般,疯狂试验,终于在上个月将其研究成功,打了宝刀三十柄。”

    说着史阿拍了拍手,便有四个侍者捧着四把榆木刀鞘的刀进来,然后史阿解下腰中那柄微微弯曲的环首刀,说道:“其中二十五把能断二十扎,此五柄刀能断三十扎。”

    “噗!”高览还在喝酒,闻言一口酒喷出,震惊道:“能断二十扎?这五把能断三十扎?!这是啥刀,这般锋利?史兄莫不是诓某?”

    这道不怪高览大惊小怪,现在常用的炼钢法乃是炒钢法,在铸造刀剑之时,辅以百炼钢的技术反复捶打。

    便如倭国武士刀称几侗几侗一样,衡量一把好刀的方法,便是以此刀断寻常兵士长穿的皮质扎甲,也就是用刀去劈砍皮甲夹片。炒钢法制的大汉制式环首刀,必须达到能断三扎的程度方为合格,而在将帅用的百炼钢刀一般都能断八扎到十二扎。

    能达到断十五扎的刀,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传世名刀。

    所以高览听说浦兴以什么“双液淬火灌钢法”打造的刀能断二十扎,而这五把好刀能断三十扎,这才震惊得喷酒。

    袁珣呵呵解释道:“高大哥,这双液淬火灌钢法,乃是我从古书中看到,浦兴大师还原的高超炼钢法,打造的刀叫做宿铁刀,锋利无比。”

    史阿笑着拿起为首一柄鲨鱼皮包裹刀鞘的刀递给袁珣,说道:“这把刀尤为不同,浦兴大师说凡是能名留青史的刀剑出世,不能没有人畜牺牲,作为祭献,这柄刀除了用双液淬火,更是浦兴大师用了自己的血和一只颇大的白虎血液混以其中,更是锋利冠绝群刀,能断四十扎。师傅吩咐我将这柄刀留给您,让您来命名,并配以此刀以后纵横天下!”

    “浦兴没事吧?自杀了?”袁珣闻言大惊失色,忙问道。

    “这倒没有,只是割破手臂,混以虎血淬之。”

    袁珣心中极为无语,这群“古人”也真够了,他看过《列士传》干将莫邪,传说吴地铸剑大师干将莫邪夫妇被楚王命造剑,一造三年,造出雌雄双剑,干将预感楚王会因为三年的铸造时间怒而杀害自己,于是带着雌剑去剑楚王,楚王果然杀了干将,莫邪在生子之后,重铸雄剑,抱着其夫尸骸跳入剑炉中殉剑,于是干将莫邪双剑出世。

    后他们的儿子带着双剑去寻找一剑术高超的剑客,求剑客持剑杀楚王,剑客不允,他们儿子自枭其首与剑客面前,尸身怒而不倒,双目圆睁。剑客感动,后以双剑枭首楚王,又自杀。

    于是干将莫邪双剑名垂千古。

    可是浦兴按理来说也算是这时代少有的“科学家”大匠师,居然也如此迷信。

    袁珣接过这刀,仓啷一声抽刀出鞘,便惊的咦了一声。旁边高览好奇观之,也是惊叹道:“好一口宝刀!”

    只见此刀是袁珣设计唐四刀之一的唐横刀造型,柄长十寸,方便双手持握,柄上如武士刀柄卷一般以黑色麻线条缠绕防止打滑,柄尾无刀环,而是以黄铜刻恶虎吞柄。

    刀刃长三尺三寸,宽两寸,直刀窄刃宽背,刀身上有血槽,雪花般的宿铁纹弥漫于整个刀身之上,而刃口如同水波一般闪着寒光。不知是不是因为浦兴以血液淬火的原因,整个刀刃上泛着血红色的森然刀光,看起来妖异且锋利。

    高览一时好奇,居然抽出腰中环首刀,狠狠朝着袁珣劈来,袁珣下意识横刀一格,只听叮当一声响,高览手中的环首刀居然应声而断作两截!

    高览举起断刃一看,只见切口平整无比,不禁咋舌。

    袁珣也是抬起刀细细观看,那刀身依旧泛着血红的寒光,一点没有崩刃的迹象,不禁叹道:“好刀!好刀!此刀一出,只怕什么七星刀,龙雀刀,统统成了垃圾!”

    史阿笑着拱手道:“恭喜公子得此宝刀,请公子为此刀命名!”

    袁珣本想给此刀命名为“屠龙刀”,合着日后曹操的倚天剑,说不定百年之后武林中也会有“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宝刀屠龙号令群雄”的戏码出现。可惜虽然汉现在皇氏对龙这种图腾的崇拜不似元朝后那么专横,可是也太过敏感。

    他想了想说道:“此刀以白虎止血淬炼,白虎极西,属凶杀,可是以杀为名,杀气太重恐伤天和……此刀刀刃如雪花,刀身隐隐发出赤红,不若叫赤雪好了。”

    “赤雪,也是个好名字,公子得此刀,当纵横天下!”高览不疼不痒的拍了个马屁,然后搓着手嘿嘿笑道:“公子啊,您看我的刀为了给您试刀,已然废了……”

    袁珣心中好笑,高览外貌粗犷,心眼倒是不少,随手拿过五把宝刀中的一把,递给高览,笑道:“这次带高大哥你出来,当然不止为了喝酒,这把刀虽赶不上赤雪,可是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刀了,高大哥当以此刀夺旗斩将,拜将封侯!”

    高览惊喜的接过那柄刀,爱惜的抚摸这刀声,随即仓啷抽刀,细细欣赏着散发着寒光的刀刃,连连喜道:“好刀!好刀!这把也是万里挑一的宝刀!多谢公子赠刀,定不负公子厚望,此刀我就叫它封侯!”

    几人欣赏过刀,除了袁珣的“赤雪”,高览的“封侯”,史阿自己的苗刀,侍者便捧着其他刀下去。

    有侍者换下残羹剩饭,换上瓜果甜酒,几人便在雅阁中喝酒聊天,小丫鬟袭人这时再不敢和自家公子同桌饮酒,说什么也不坐下来,只在袁珣身旁半跪斟酒,袁珣苦劝无用,便也随她去了。

    几人喝过几杯酒,袁珣才开口道:“商会生意如何?”

    史阿放下酒杯说道:“商会已经吸纳了洛阳大部分豪门商贾,作分红的形式让其入会,生意包括了青楼三家,以夕羽楼为最,家具成衣生意独霸洛阳,映射三河颍川长安,铁匠铺也在浦兴大师的主持下以日用品为首开始营业,主要经营铁锅厨具,农具等。

    熏香肥皂瓷器生意以我史氏商会为最,共有瓷窑三处,熏香肥皂作坊六处,其中以青瓷最为手世族欢喜,已覆盖司隶全境,和豫州兖州徐州开始有生意往来,

    但是马行生意因为白波黑山两贼盘踞冀州,阻隔了涿郡到洛阳的商路,只得从并州西凉进马,可是两州贩马生意大多把持在当地世家豪族手中,进货量很少,没什么起色,其他所有生意月利八百万贯。“”

    袁珣听着点了点头,问道:“商会苏总监怎么样?”

    苏总监原名苏双,乃是涿郡一个贩马的大马商,可是有次来到洛阳贩马之时,被世家欺辱,袁珣顺手给他解了围,苏双在感谢袁珣摆酒宴宴请袁珣时,这才发现,这个贵族少年对商业理解极深,点子新颖,一时二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交。

    后来史氏商会渐渐做大,史阿本事游侠出身,对商业不甚了解,也是力不从心,想起马商苏双,居然亲自飞马赶至涿郡,将苏双请道洛阳。

    苏双感念袁珣解围之恩,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居然也变卖家产带着家眷和史阿回到洛阳,当上了史氏商会的掌舵总监,这才知道给自己解围的小贵人居然是袁氏的公子哥。

    在袁珣新颖的商业策划,和苏双老辣的运作下,两年时间,史氏商会成为了独霸洛阳商场的庞然大物。

    而史阿名义上是史氏商行的大东家,却在大剑师王越的暗示下成为了袁珣的贴身保卫。

    史阿笑道:“按照您的吩咐,给与了苏总监商行一成干股,苏总监闻言感激涕零,赌咒发誓为您肝脑涂地。”

    噗呲。

    袁珣笑出声摇头道:“我要他肝脑涂地干什么?大家好好赚钱便是。”

    袁珣时文科生出身,他不会什么练玻璃,连肥皂也是当初不断按照前世看的不断试验才成功的,这还是凝聚了商行无数工匠的智慧结晶。但是作为后世穿越而来的他,深知天下的生意,只有垄断才是最赚钱的,而最好的垄断方法便是资源整合。

    先做出良好的精品,淘汰市场中的次品,然后以分红模式兼并市场中优良的商品商人,以有钱一起赚的方式,才是最快能够做到垄断的手段。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