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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十字路口

    就在东街弓箭手拉满全弓等待一声‘放’令时,突然北街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那片重甲步兵阵营一片骚动,不一会,就从重甲队伍中窜出来几个具装重甲铁骑,后面,又紧跟着冲出来百十来骑。这些铁骑马背上挂着长盾,朝着李延一众跑了过来。

    李延赶紧做好了战姿,却见那队铁骑为首者冲过来跳落下马,离李延尚有五丈之距便大笑着喊叫道:“太不地道了,小弟,哥哥我来给你助阵!”说着就将头盔摘下。

    李延打眼一瞧,是那大耳将军,在二屯跟瓮城有过交集,但谈不上交情,此时倒戈来帮自己确是有些奇怪,便疑惑地望着道:“将军这是?”

    大耳将军拍了拍李延肩膀道:“哥哥我是吴远雄,随吴将军……”说到此处又凑到李延耳旁压低声音道:“吴将军在西门,我们后面这些个鱼腩就不用管了,别忘了,弟弟你还有五百射生营呢!哈哈!”

    那些具状重甲铁骑将十字口靠西一带全部封了起来。吴远雄跟李延说完话便跳上马,朝着下属大喝一声:“列!”话音一落,那些个铁骑便抽出长盾,迅速打马将李延一众团团围了起来,然后用盾牌拼接成了一个堡垒般的队形。

    舞阳侯看到这一幕,瞪了平阳侯一眼,随即大喊:“还不给我杀!”

    一时间,街道两侧阁楼内射出密集的短弩,而东街上,则飞出一波箭雨,盾牌上立时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

    三波箭弩齐射后,李延等在重甲铁骑的盾阵内避过一劫,但仍有几人不慎露在盾外的腿脚被射伤。

    寅时过半,平邑西门城外,贾凌带着一队鹰卫正在巡弋,之前他在西门挑起的战事,因城楼上发生了些异响后,就停顿了。安阳军有些牙兵正在城下收拾着几个战损的尸体。贾凌是按照李延的约定一直在城下徘徊,眼睛时刻不离城楼。

    与此同时,在西门城楼上,吴子严落寞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王言卿用一具尸体的衣服擦着刀上的血迹,二屯姚喜的弟弟姚乐则带着几个弓箭手守在绞盘房的门口。

    王言卿擦拭完后,走到吴子严跟前道:“我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真是连吴远雄都不如,他都能马上决断而行!”

    吴子严摆摆手道:“他只是惯于听命,因由是非他从不计算。再者,他此刻出阵帮明光,也只是帮他脱险罢了,并非我要背弃侯爷!”

    王言卿一脸怒容道:“平阳待你如何你心里没有数吗?让你统领全军,可除了吴远雄那一百铁骑,你还能调得动谁?你这个大将军和我这个军司侯一样,也就只是个名头罢了,老子连处置一个犯军纪的队正都不行!”

    吴子严摇了摇头道:“便是出了平邑,你以为东宁那些人能放过我们吗?出去之后,往后该如何?总是要背个叛将的罪名!”

    王言卿皱起眉头凑到吴子严跟前道:“你很在意这个罪名吗?”

    吴子严默不作声。

    王言卿继续说道:“我觉得明光这小子不错!虽说没什么大志,可他为了兄弟确也愿意搏命仗义。我呢,不想再浑浑噩噩了,也不想为那几个不值当的侯爷卖命。至于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刚才随我们杀上城楼的五百射生想想,该为城下正在搏命的吴远雄和一百铁骑想想。”

    吴子严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反了一次,也不多再来一次!”

    王言卿笑道:“这就对了,明光让发消息给城下的鹰卫营,这信你写吧,我带人去清理西街。”说完匆匆出了谯楼。

    吴子严将一卷写满字的布条交给姚乐,然后交代那些兵甲拉来拒马摆放到城墙过道中间,以防有人攻过来,如此这般安排了之后,便带二十人下了城楼,守在城洞门前。

    姚乐将吴子严的布条装在箭矢上,站在墙头瞧了半天,终于瞅到公子说的那个标志---一面旗子上面画了个红色的十字,匆忙走近那么一点,搭弓,嗖地射了出去。

    十字口的战斗还在继续,连番的箭雨并没有造成李延等人大的伤害,重甲铁骑此刻已下得马来,因为对面兵甲和弓箭手已经逼近到百步。

    吴远雄高呼一声:“立”,那些重甲开始收缩,李延等人也随着盾阵的收缩挤到了一起,接着一部分重甲将盾牌扎立在地面,剩余重甲将盾牌顶过马背,一时间个头高大的李延几个就得弓起腰来才行。

    百步内,东街上的射生队阵突然前排单膝跪姿,几个牙兵抬着个箩筐走到他们每个人面前拿出一撮箭矢放在地上,那些个射手从地上捡起破甲箭,搭弓对着李延等开始平射。

    所谓破甲箭,其实就是箭头够细够韧够坚,满弓射出具有一定穿透力。吴子严的重甲铁骑之盾是木制长盾,边缘用包铁衔固,表面再涂了层胶蜡,一般抛射的箭矢落在上面基本都会滑落而不会扎入,但破甲箭则不同,能深深地扎入盾牌。一会时间,长盾被破甲箭扎得像个刺猬一般,再抗下去,盾牌就会散架。

    这时,对面射手队却停止了射击,并且向两边纷纷闪开,五架弩车,被推了出来。

    吴远雄见对方停止了射击,便将盾牌拉开空隙探头看了一眼,收回脑袋后说道:“直娘贼们,上弩车了!起盾,列马墩!”那些重甲收起立盾,纷纷将裹着厚厚铁甲的马匹牵出来打横,一众人躲在马匹身后。

    李延皱了下眉头道:“这也不是办法啊!我现在出去,先将侧面楼内的弩手干掉,然后我们进到屋内再做打算!”

    吴远雄点点道:“这也是个办法,先扛过一波吧!”说罢用肩膀顶住马背。

    李延正欲出盾阵,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喝:“停手!”便拨开点缝隙去瞧。

    十字口上,卫启牟带着郭崇韬等十来个人,站在弩车与李延盾阵的前方!

    舞阳侯打马款款走到弩车旁边,抬起马鞭指着卫启牟道:“你这是干什么?”

    卫启牟朗声道:“侯爷!若非明光,我们恐怕连平邑都没有!为何现在却要自相残杀!”

    舞阳侯愠怒道:“卫启牟,连你也要背弃本侯吗?”

    卫启牟道:“末将不敢!侯爷对末将有再生之恩,卫某决计不会背叛侯爷!”

    舞阳侯道:“那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卫启牟对着舞阳侯深深地鞠了个躬道:“侯爷,明光于我也有救命之恩,现在平邑外面被敌军所围,此时杀害自己人实在不该啊!望侯爷三思!”

    舞阳侯皱起眉头,想了下后道:“既然你不忍,那给你个差事,你若劝得李明光助本侯一力,本侯便放过他。”

    平邑城西,鹰卫营主帐内,康少游站在茶几前,手中捧着贾凌刚刚送来的信书看着,下首分别站着贾凌、康一文、康一武。

    康少游抬起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全营集结,一文,一武,你们各带八百人横在铁甲军和飞骑军与西门之间,尽可能地拖延他们向西门进军。贾凌,你带五百人去接明光!他们出城后若城内有追兵,你们负责阻断!”

    三人大喝“遵!”后便匆匆出了营帐。

    西街两侧商户楼阁顶上,王言卿带着一众射手从西门敌楼的绳索爬到这里,西街上几百个步甲卒正在眼皮子底下。王言卿挥挥手,那些射手毫无保留地朝着毫无防备的步甲卒就是一阵猛射,不等那些步甲卒抬头找出箭矢来自何方,百十来号人就已经躺在地上了,剩下的一众如洪水开闸般朝着巷子里面逃去。

    十字口上,李延和卫启牟站在一起,郭崇韬立于卫启牟身后。

    卫启牟手拍了下李延的肩膀笑道:“哥哥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正如你说的,确是不值当!”

    李延拉住卫启牟臂膀道:“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也说不值当了!”

    卫启牟仰头深吸了口气道:“你知道,侯爷于我有再生之恩,所以我不会走的!”

    李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卫启牟道:“明光小弟,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左右都不会让你为难。哥哥我不会背叛侯爷,但也会尽力阻着他杀你!”说完握拳在李延臂膀上砸了几下,转身手指着路口站着的几个属下对郭崇韬说:“他们与我,都欠侯爷一命,但你没有!”

    郭崇韬勉强挤出点笑脸道:“将军,可我欠你一条命啊。”

    卫启牟笑道:“也是,这样,你欠我的命,替我好好活着吧!明光,这孩子交给你了,把他一起带走吧!”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舞阳侯。

    李延有些不舍地望着,心里却是有些感动,不知道卫启牟会如何处理,只希望他能平安的活着,别枉死在这个破城内。

    王言卿带着一众射手,自楼顶上观察着阁楼飘窗,但凡有露头的弩手,便是箭矢伺候,一会工夫,基本将两侧飘窗敢露头的藏兵清理得差不多了,然后从屋檐上窜到吴远雄附近,用石子丢了下去,吴远雄抬头望见王言卿在打手势,然后向西门看了眼,畅通无阻!便赶紧跑到李延跟前说道:“明光,西门已经畅通了,我们走吧!”

    李延皱着眉头道:“我们快得过弩车吗?”

    吴远雄匆忙回道:“卫将军拖延着,我们趁着档隙撤!”

    李延点点道:“好,你带所有人速速撤到西门,我……想再等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吴远雄应允后匆匆跑回队伍,安排一众人上马,将马身上的腿袖、鞍甲、铁窦等负重之物全部撤掉。

    与父亲同骑一乘的姚莲兒一脸惊慌地说道:“明光哥哥呢?他怎么没来?”

    在旁边的吴远雄笑着说道:“只要我们出得去,便不会是明光的拖累,那些个东西,没有本事留下他的,你放心吧!”说完朝着一众喊道:“听我口令,跑起来莫要回头!”

    十字口,卫启牟和十三个属下并排站在弩车前,他望着舞阳侯道:“侯爷,明光无心权势,请侯爷放他走吧!”

    舞阳侯脸色骤变,怒喝道:“放肆!你快点给我滚开!”

    吴远雄手一挥大喝一声“走!”一众百十号人骑着马发疯似地朝西门跑去。

    舞阳侯见到后更是发怒,大喝道:“卫启牟!给本侯滚开!不然本侯连你也射!”

    卫启牟笑着道:“末将等几个命都是侯爷的,侯爷要,随时拿去便是,还望侯爷放明光他们出城!”

    舞阳侯听完大怒,朝着弩车队正喊道:“射!给我射!”

    可队长左右摇摆着不知所措,那几个操作手亦是如此。舞阳侯愤怒不已,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弩车旁边,拿起木锥,抡起就是一下,接着快速地砸下了其它两架扳机。

    三支弩梭破空而出,其中一支,朝着卫启牟的胸口就扎了过去……

    就见卫启牟的背后,突兀地窜出一截弩梭的箭头,鲜血顿时沿着梭干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