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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内侍大监

    看了屋中的摆设,李锜心中虽然惊疑,但也松了口气,如果是害命,不至于搞的这么麻烦,那就是有所谋。他不怕这个。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一边观察着屋子里外,一边在心里快速翻篇,想找到点什么线索。

    说实话,做为一个中老年宗室,他没什么仇家,但得罪过的人肯定不少,尤其是中下层官员。原来他一直是在京中厮混的。

    宗室有家业,有俸金,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大唐没有闲养着皇亲贵胄的规矩,那点俸禄业田在百姓眼里可能是富贵无边,但其实也就那样,在豪门大户来看甚至有些寒酸。

    而且大唐阶级平等,皇室宗亲也不能给他带来高高在上的地位,反而经常会被训斥。

    后来也是被告诫了几次,这才去了凤翔充了个户曹,好歹算是有份正经工作。也是躲避一些事情。

    谁知道这一去,反到是给他打开了一道大门,他终于才发现在外面做官是有多么巨大的乐趣,金银财宝就像一群准备好了讨欢的舞娘,在那里予取予求。

    他觉得自己三十多年简直是白活了,都不如一个七品小官……原来快乐就是这么的容易。

    就这么快乐了好几年,他在长安和凤翔置办了大量的产业,也结交了大量的官员。

    然后朱泚乱,李楚林杀张镒自立,张军突然雄起,这一系列的节奏看的李锜眼花缭乱目不应暇,然后凤翔就变天了。

    随着张军官越做越大,凤翔的变化日新月异,各方面不断的开始调整变革,李锜开始有点慌,有了退意。

    说干就干,他大把的花钱,终于把自己从凤翔调换到了宗正寺,不但跳出凤翔,而且一跃成为高级官员。

    这段时间他以春调的借口留连长安,与吏户工几部官员往来频繁,结交宗正司农两寺,勾连御使台,如鱼在水,游刃有余,好不自在。

    就等着调令回执了,到时候在宗正寺略作耽搁便出去外放个刺史。他的目光已经盯上了漕运。

    谁知,吏部密人传讯,调令回执被张军给拒了。没有回执宗正寺即使他已经打通了关系也进不去。无法完成入职手续。

    这让他有些羞恼,但是却没什么办法。他做了多年的节度参军,知道那些**有多无法无天,让他去找张军是万万不敢的。

    于是只好在吏部继续做水磨功夫,这几日已经说动了吏部司郎中,帮他再走程序。

    今日东市中有舞马演,他便请了吏部司左司郎中,宗正左丞,殿中右丞三人来看演出,找了台院一个侍御史相陪。

    五个人中午相面,便在祟仁坊酒楼午饷,准备吃了饭喝了酒去看演出,结果半途子就出了事情,不由分说被套了脑袋带上马车。

    舞马就是马跳舞,是从汉代开始的一种以马为主体的演出,到唐代鼎盛,成为一种流行性大型演出,上至皇帝,下到百官平民,都十分喜欢。

    舞马的具体表演有很多种类,各有不同,是现代马术表演的起源。像什么盛装舞步,马戏,马术,都是唐代盛行的成熟娱乐项目。

    包括驯养猛兽,滑稽小丑,都是汉唐时代玩剩下的。

    发现这些‘贼人’好像并没有‘恶意’。

    没对几个人造成伤害,更没有污辱行为,只是把几个人这么关在室内也没捆绑,好像在等什么,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几个人因为要去东市看演出,所以都穿着常服。就是普通的那种白色圆领衫。这是长安街上最常见的装扮,无分贵贱。

    普通人是想尽量让自己显得高级点,官员贵人就是图个随意轻松。

    这个时候看的就是腰上。腰带,包包,香包这些……大唐的男人流行配香包,也就是香囊。

    吏部左司郎中看了看在那琢磨事的李锜,正了正头上的幞头,便去开门。

    门没锁,一拉就开了,守在门外的人扭头看过来:“莫要生事,好生待在室内。”

    左司郎中拱了拱手,身体偏左,让腰间的包包露出来:“这位郎君,某乃吏部司左司郎中,未知有什么误会。”

    左司郎中虽然只是个正五品上官员,但权力不小,掌文官阶品,朝集,禄赐,告身,假使,外放的话一个上州刺史只是起步。

    守卫确实意外了一下,认真的看了郎中一眼,拱了拱手:“原来是吏部的郎中。”

    “即是误会,可否一见尊上?”左司郎中心中一轻,果然如此,自己是跟着吃了瓜烙。

    谁知那守卫笑了笑,摇了摇头:“并无误会,还请郎中稍安,等待片刻,我家郎君已在路上。”

    “尊上不在府内么?未知尊上是哪一位贤相?”

    敢这么光天化日在祟仁坊拿人,还能让徼巡武候避退的,官职小不了,司左郎中心里有计较。

    “恕难奉告,还请郎中稍候便是,莫要为难某等。”

    守卫语气很谦和,但态度很强硬,你就老老实实在屋里等着,别整事情。

    “未知这是哪一坊?”宗正左丞凑过来问了一声。

    宗正寺和殿中省的地位比较特殊,和普通官员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但地位相当高,轻易没有人想得罪他们。

    “某乃宗正左丞。”

    寺丞,就是宗正寺实际上的管理人员,负责具体工作的人,权力也是不小的。主要就是他们成天和皇亲国戚打交道,人脉相当厚重。

    这么说吧,活着的宗室,每一个寺丞都认识,都打过交道,关系薄厚不说,能递上去话。

    那守卫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看了左丞一眼:“见过左丞。本府在光化坊。”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也用不着隐瞒什么。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迅速在脑中回忆起来。兴化坊虽是下坊,但里面也是住着宰相亲王的,还有国公,有刑部兵部的重要官员。

    几个人一边想着各种可能,一边都看向吏部左司郎中。他掌禄赐,对京中的官员府邸这一块要更熟悉一些。

    官员的住宅有四种,一种是宿舍,一种是租房子,再就是自己掏腰包买办,还有就是御赐了,不管哪种都要在吏部做备案登记,以方便文书传递。

    果然,左司郎中微一思考,面色就变了几变,眼神复杂起来。

    看了看几位官员,目光在李锜脸上停留了一瞬,转身回了屋里,径直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郎中可是想通了?”左丞跟了过来,低声发问。

    左司郎中表情复杂的看了左丞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复,但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脑子里有点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梳理。一瞬间他就知道原由了。

    主要是分析在整个事情中,自己占了多大的份量,拿了多少好处,以及相应的律法……根本就一点侥幸的心思都没有。

    李锜这次算是贿官,前后可是没少花钱。别的事情左司郎中也不知道。

    宗正左丞,殿中右丞和侍御使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不解,就去看李锜。李锜也是一脸茫然,根本没想明白。

    这怎么了这是?

    门一开,守卫走了进来:“诸位郎君,身上可负有刀具,还请拿出,以免误会。”

    这会儿的人身上带把刀是社会性行为,基本上成年男子都有这种习惯,官员也一样。不包括佩剑。

    佩剑在大唐不算攻击性武器,只是仪器,算是装饰物。

    几个人各自从腰中,靴中抽出随身刀具,守卫过来收了去,施了一礼:“谢过诸位郎君成全,待稍后事毕,某亲手归还。”

    其实到不是几个人愿意配合,只是若是不交,想来一定会遭搜身,那就是污辱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只有吏部司左司郎中同志交的是最心甘情愿的,他现在一心只想求保自己平安,哪怕贬斥外放也行,所以不敢有所触怒。

    要说吏部的郎中,平时收些奉敬,吃些宴请舞乐,这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常而有之。关键是要看这事儿涉及到什么人,涉及到哪个层次的问题。

    事情啊,往往是谁干,谁心里就最清楚。

    守卫出去,几个人的内心都有点复杂,也是隐隐的有所感觉。但没用他们细想,就听外面有了响动。

    “郎君。”

    “嗯,见过王大监。”

    “见过王大监。”

    人随声至,门一开,张军和内侍王大监并肩走了进来,几个近卫和内官跟在后面。

    李锜面色大变,眼珠子都要弩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长安见到张军,还是以这种形式相见,瞬间额上就见了汗迹。

    “职下参军锜,见过牧守。锜见过大监。”

    左司郎中挤出笑脸:“吏部司左司郎中浧,见过太保,见过大监。”

    其他三位赶紧跟着见礼问候,都有点不明所以,那侍御使到是认得张军,眼中有羡色闪过。

    张军点了点头表示应复,看了看李锜:“李户曹,与凤翔参军事数年,可是有话想对某言?或者走一趟内省?”

    宗室犯律,要么由宗正寺和大理寺合审,要么就是进内侍省审办。内侍省,整个大唐除了皇帝陛下以外,都要闻之色变的地方。

    王大监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就那么站在张军身侧平静的看着李锜。

    他的目光很平和,没有一点压迫,但是李锜头上的汗珠子就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落。

    别说李锜,吏部司左司郎中也差不多,王大监根本就没看他,他自己站在一边就开始浪奔浪流了,脸色发青。

    宗正左丞和那侍御使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殿中右丞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是内官,就算犯点小错误也是内部问题。

    而且他和李锜没什么深交,对李锜的事情也不了解,也就是李锜搭上来请吃请喝,大不了也就是训斥。

    李锜其实到不至于这么不堪,只不过内侍省出面,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事儿皇帝知道了,还插手了。这才是让他怕的地方。

    而事实上,这事儿李适还真不知道,是张军提了一嘴,霍仙鸣把老王支过来的。老王本身来说,无所谓,还能混个功劳。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老王笑起来:“李宗室,即然决定了,那就随某走吧。”

    “不。”李锜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径直就往张军面前一跪:“牧守救我,锜感激不尽。”

    张军负着手踱了几步,看了看李锜。

    “短短数年,你在凤翔添宅置地,在长安置业多处,以你俸钱役杂四万四千钱,俸料七十五石,职田三百五十亩,可够?

    你勾连诸部官员,流连于赌坊妓馆酒楼,糜耗又由何处度支?此番你贿官罔上,勾兑吏部宗正,一应花销又从哪里度支?”

    大唐的工资确实不低,大概换算一下,正七品官员一年下来的收入,差不多十几万钱,差不多有现代的五十万左右。

    但这个收入,完全无法支撑起李锜的消费,甚至张军的工资都撑不起来。张军的年工资差不多在四百一十余万钱。

    也就是四千一百缗。实际收入要比这个数字高,差不多还能翻一番,大约一年一万缗。

    一个一年总收入不到两百缗的七品官,花销超过了一年一万缗的一品大员,这是什么概念?

    皇帝都不敢这么花。

    “可是愿招?”

    “……愿招……某只求牧守宽宏,某,愿献奉。”

    “你等呢?”张军扭头看了看几位郎中寺丞。

    说起来这几位也是倒霉,如果今天不是凑巧和李锜混在一起,张军还真没有那个心思去找他们的错。

    在王大监平淡的目光下,没有人有什么抵抗的决心,纷纷愿招。

    那就简单了,取了纸笔过来,让他们自己去写就行了,张军把王大监请到隔壁屋小坐,喝茶。

    “今日之事,到是感激大监相助。”

    “小事,惩治贪鄙也是某份内之责。太保打算如何惩处?”

    “某也犯难,李锜乃宗室,说不得要交与陛下惩治,只是某心中或有不甘。”

    “那便交给某处置吧,太保无须操心便是。只是如此一来,此人在京中产业,说不得要置换一番。”

    “无妨,但凭大监方便。”

    两个人随意的聊了几句,就把李锜的事情定了下来:交给王大监处置,李锜在京中的产业不能都交给张军,需要折算一部分。

    张军无所谓,凤翔现在不缺钱,府内的亏空能补多少补多少就是了,他只要李锜消失。

    这哥们原历史把漕运折腾的乌烟瘴气然后造了反。留不得。

    至于另外几个恰逢其会的倒霉蛋儿,张军没想一口咬死,最多也就是罚俸吧,让老王拿去卖个人情。